幸而成繡通知的及時,翠枝的情緒果真是有些不太穩定。在全家的極力配合之下,翠枝終於扭轉過來觀念,開始接受自己即將身爲人母這個事實。
一大半的糧食也都送去了林家灣,林大舅原本是要推辭的,可是架不住成繡勸說,自己備不住什麼時候就過去住了,所以東西都存那兒比較妥善。林大舅一聽頓時拍着胸脯,說一定給繡繡保管好。
秋去東來,轉眼便是年根了。
一大早的成繡便起來生火做飯,只因爲今兒該放寒假,豆豆要回來了。
她準備好拿手好菜,還有各種甜瓜小食,雖說家裡只有倆人,可是她還是想盡量的熱鬧一點,好叫豆豆感覺到新春的暖意。
外面不知道什麼時候捲起了北風,漸漸的,天色也陰沉下去。沒一會兒,天上開始掉下了雪塊兒。
那雪越來越密集,逐漸將眼前都下白了。
成繡直起腰,有些擔憂的望着外面的路,怕大雪封路,豆豆別回不來了。
突然,雪中有一個黑色的身影逐漸走近,慢慢的,一匹健碩的棗紅色大馬拖着一個窄窄的車廂,向這邊而來。
成繡心中一驚,放下手中的東西,推開了門。
風雪是這樣的大,直接朝着她的面門撲打而來。成繡搓了搓快要凍僵的臉蛋,努力的睜開眼睛,去看那馬車到底是不是要停留在自己面前。
果真,馬車直接到了她家的籬笆牆外。
從車廂裡探出一個腦袋,熟悉的聲音興奮的喊着:
”姐,姐!我回來啦!”
陌生而又熟悉的面孔,仔細瞧來,正是豆豆。
似乎是等不及,豆豆索性直接從馬車上跳了下來,奔跑到成繡跟前,一下子撲到成繡懷中:
“姐,都半年沒見,我想死你了!”
成繡摸着豆豆的腦袋,半年未見,這孩子好像地裡的苗一樣,一下子竄高了好多。眉眼都長開,看上去有了林氏的影子。
“豆豆長大了呢。”成繡揉了揉她的頭頂:“走吧,進屋去,姐姐給你準備了好多吃好吃的。”
“姐,等等。”
豆豆掙脫開成繡的手,快步跑到後面,打開了籬笆門:“齊大哥,快進來吧!”
馬伕將馬車給趕了進來,拴好後跳下來,摘下了錐帽。瞬間,成繡的眼睛都瞪園。
竟然,是,是齊睿!
“天色突變,我想着他估計一個人也很難回來,索性給你送來。怎麼?不請進去喝杯熱茶?”
齊睿這調侃讓成繡的腦子有些沒反應過來,呆了半天,看着豆豆親熱的把齊睿給請了進去,只剩下她自己在原地發呆。
等一陣冷風吹過來,成繡才稍微清醒,連忙進屋。果真,那兩人已經開始說說笑笑了。
齊睿果真是個自來熟的,直接給自己倒了一碗酒,喝了一口後:“嗯,溫好的梨花白果真不錯。只是不適合小孩子喝,所以這一罈,都歸我了吧。”
這酒可是成繡用兩口袋的糧食換來的,原本想着是過年,她想要點好兆頭。沒想到,被齊睿給搶了去。
可對方畢竟是幫過自己的人,成繡也不好給臉子看。只有彆扭問道:
”大過年的,公子不在家中,怎麼跑這兒來了。“
齊睿的語氣淡淡,又吃了一口後:”嗯,家中更清冷,不如你這兒,雖然簡陋,卻是暖意融融。”
想起侯府的那些個爛事,成繡也覺得自己問的不是個好問題。
沒法質問齊睿,好歹能問自己弟弟吧。
“你們怎麼一起回來了?”
豆豆興奮道:“姐姐,這本年,齊大哥幫我好多。齊大哥可厲害了,文韜武略樣樣精通就算了,而且還總是給我送東西。我這所有的衣物都小了,都是齊大哥給送的呢。”
成繡這才發現違和感是從何而來了。
豆豆的身量這半年長得很高,可是衣裳竟然都還合身。仔細一看,果真都是自己沒有瞧過的樣子,一時間,她慚愧的很。
這半年都顧着別的,連豆豆衣物打點都給忘記了。
“豆豆,姐姐粗心了。”
“姐,別這麼說。我知道家裡事多,我在書院裡啥都幫不上。唯有好好唸書,往後一定要出人頭地,讓你過上好日子!”
豆豆這廂保證着,成繡感動的擦眼淚:“好,姐姐就等着豆豆以後出息了。”
看着姐弟互動,齊睿眼神變得溫暖起來。
突然,門口傳來敲門聲。
成繡站起身來,過去開門,一面問道:“誰啊?”
門一開,頓時愣住了。
門外站的的少年,穿着一身白色棉袍,面頰凍的發紅,一雙眼睛卻無比明亮,正含着春意望着她,深情道:
“繡繡。”
明明在趕考的徐卿爲何會突然出現她不知道,她只是覺得兩人之間的關係,莫名的有些尷尬了。
“徐大哥,有事嗎?”
少女明顯的生分,讓徐卿心裡多少有些難受。
不過,他在知道成繡經歷了這麼多的變動後,心疼掩蓋了這份難過。柔聲道:“我特意回來,想陪你過個年。”
成繡方要拒絕,便聽到身後驚喜的聲音:“徐卿哥哥?”
徐卿側目,在看到豆豆後笑了:“豆豆長高了!”
豆豆如今開了蒙,這才知道徐卿是多麼的厲害,頓時便將人往屋子拽:“徐卿哥哥,我有一首詞,如何也解不出,您一定要教我。”
徐卿的笑容,在看到齊睿的時候,徹底的終結。
兩個男人,面對面的坐下,眼睛裡充滿了對對方的敵意和考量。在這一刻,除了還啥事都不知道的豆豆興高采烈的聲音在響,便是屋內盆裡柴火噼啪的聲音了。
許久,徐卿先開口了。
“閣下好生眼熟。”
“足下不記得我,我卻記得你。”齊睿喝乾淨了碗中的酒:“獄中一事,我記憶猶新,。一直想着有朝一日能與閣下相見,卻不想,以這種方式。”
齊睿頗有些感嘆:“我是想多一個朋友的。”
徐卿不動聲色,給自己也到了一盅:“可惜,註定要化爲烏有了。”
兩人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出了對未來的野心,以及,對這個女人勢在必得的決心。
屋外的雪依舊下着,屋內的人對酒當歌,春意融融。起碼在這一刻,誰都不知曉往後的命運會走向何許巔峰。只是,當成繡吃了一杯梅子酒有些醉意的時候,望着對面坐着的兩個男子,突然一笑,揚手舉杯。
“爲了來年的風調雨順,爲了此生的平平安安,心想事成。乾杯!”
四隻粗碗碰撞在一起,寄予了對未來的無限美好祈願,也訴說着白茫茫大地上,每個人的心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