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從話出口的那一瞬間,成老太就後悔了。
她覺得自己肯定是魔怔了,否則的話,怎麼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呢。
可在看到成繡那意味深長的目光時,混沌的心間陡然霧散雲開,瞬間明白了。
這小丫頭是故意的。
她故意的引戰,爲就是逼自己癲狂,繼而說出這個秘密來,也讓成貴難堪之後,成功的厭惡自己。
成老太再看成繡的眼神,恨不得將她給掐死。
無奈話已出口,就好比是覆水難收了。
成貴的牙齒咬的咯咯作響,面對成老太在衆人面前將他的傷疤給解開,再也忍不住,丟下一句:
“我進屋看看豆豆去。”
便大步離去了。
只留下成繡和成老太兩人,看着對方,繼續鬥法。
“臭丫頭,我還真是小瞧了你啊。”
成老太渾身冒着陰霾的氣息,倒三角眼耷拉着,看着充滿了戾氣。
“行!好!咱們就走着瞧,看看到底誰能笑到最後!”
“奶。”
成繡裝出一副弱者的樣子,可話卻一點都不示弱。
“當然是您能笑到最後啊。我做錯了事,自然是要哭的,本來嘛,整個村子都知道您多跋扈,養了兩個不成器的兒子,一個死一個殘。我幹嘛要跟着您去趟這渾水呢,我們家過的不知道多自在。哦,對了。”
她的聲音壓得很低,臉上也是倉惶的樣子,不知情的衆人以爲她正在跟成老太道歉呢。哪裡想到,她的一句句話,懟的成老太簡直想要吐血。
“我知道,您這次來,存着的心思就是不想讓我們好過。可我也沒打算叫您好受啊。您若是踏踏實實的住着,咱們就相安無事,不過我想您折騰勁兒啊,是不可能這麼安生的。那咱們就試試,您也過幾天的多彩人生,嘗試一下。看看被人收拾的被人氣的滋味,否則,豈不是白來了一趟?”
成老太看着那雙眼睛裡流露出的戲虐,終於再也忍不住,揚起手高高的就想要往下打。
成繡等的便是這一刻。
她要讓這些人看見,成老太是怎麼對她的。
於是,她擺出了一個極度委屈的動作,只等着巴掌落下。藉着那股巧勁兒就跌落到地上,最好再給自己加點戲,看着可憐些,弱不禁風一些。
可是脖子都歪的酸了,也沒等到臉上那重重的一巴掌。
她茫然的轉過臉,迎面對上的便是徐卿那張滿是戾氣的面龐。
成繡嚇了一跳,視線下移纔看清楚。徐卿的大掌死死的鉗制住了成老太的胳膊,令她無法動彈。
而那張俊臉上透出的威嚴,讓人隱隱竟然覺得有些害怕起來。
雖然徐卿阻止了她處心積慮的小心思,但是這一巴掌沒落下來,讓成繡的心中也隱隱的鬆了口氣。
“徐卿哥。”
小小的聲音裡,徐卿聽出了委屈。
“繡繡,你沒事吧。”
成繡搖了搖頭,提醒他:“徐卿哥,放開她吧。”
徐卿面色鐵青,半晌,才鬆開了手。
一鬆開之後,成老太這才感覺到已經木的手腕漸漸恢復過來。針扎似的疼痛逐漸蔓延,疼的她齜牙咧嘴。
“你是哪個小混賬,我們家的事,輪得到你在這兒插手?”
徐卿沒有說話,而是冷冷的看着她。
前世畢竟是官居一品,縱然重生後又迴歸白身,可骨子裡銀,浸的官威,卻不是哄人的。
被這樣的目光看着,沒一會兒,成老太就有些撐不住了。
“神,神經病!”
成老太揉着手腕,罵罵咧咧的準備進屋。在目光一掃瞧見旁邊還有人的時候,頓時氣不打一處來,罵道:
“一個個吃飽了撐的爬別人牆頭,是自家沒老爺恩看嗎?都滾吧!”
然後,不管衆人的譏諷嘲笑,灰溜溜的進了屋。
她一進去,周圍的人見也沒了熱鬧看,紛紛離去。這下,只剩下了徐卿跟成繡了。
徐卿的目光膠着在成繡的臉上,直看的她臉紅心跳,有些不好意思了。
“徐卿哥,你咋回來了?”
徐卿一言不發,依舊看着她的面龐。
然而那平靜如水的面孔下,卻是一顆顫抖不已的心。
方纔那一幕,令他憤怒到無法全然掩飾自己。不顧孃的錯愕,隻身跑進來,一把就阻止住了成老太。
而到現在,他都沒有覺得一絲的後悔。
前世佑她不住,今生,再也不會讓任何人在他面前動她毫分。
哪怕是至親,也不能。
牙關咬的發酸,終於,徐卿讓自己緩和下來。
“書院旬休,我回來瞧瞧。繡繡,你沒事吧。”
這一遍,跟先前是一樣的詢問,卻少幾分急切,多了幾分的溫柔。
成繡搖了搖頭後,他終於鬆了口氣。
“往後再遇到這種事,別自己傻乎乎的前衝知道嗎?”
他擡頭揉了揉她的頭髮——這是多少次在夢中曾經做過的,今日終於實現。
少女的髮絲是柔順的,細軟的,接觸在掌心。好像調皮的小草也會劃過他的肌膚,帶來酥酥,麻麻的感覺。
烈日當空,陽光兜頭而下,讓成繡的眼睛有些睜不開,微微的眯着。而徐卿在察覺之後,不動聲色的挪動腳步,頓時,用自己高大的身影,爲她帶來了一片陰涼。
只消低頭,便能瞧見少女的長睫,猶如蝶翼忽閃,撩人心絃。
心中有萬千詩句想要抒發表達,腦中有多少行動蠢蠢欲動,卻不忍驚擾了少女此刻的羞澀與寧靜。
他願意等,等一個最好的時機,等她情竇初開,明白感情是怎麼一回事。
到那個時候,再輕挽她手,一步步,走過餘生歲月。
成繡突然擡頭,令他的目光無法閃躲,就這樣,四目相對,兩人都從對方目中看到了錯愕。
“噗嗤!”
終於,成繡沒忍住,樂了。
就在徐卿沒明白她緣何發笑時,成繡自己不打自招了。
“徐卿哥今兒是第一回瞧見我生氣發怒的樣子吧。是不是夠可怕?她說我睚眥必報,原也是沒錯。我不想窩窩囊囊的活着,明明委屈的要死,卻因爲一些別人的看法不得不隱藏自己。若是那樣,還不如死了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