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三嬸的聲音尖銳而刺耳,就好比是鐵棍拖在地上摩擦一樣,難聽極了。
偏生聲音還大,吵的廚房裡的豆豆都聽到了。
他瞪着一雙滴溜溜的大眼睛,嘴角還有油渣的殘渣,好奇問道:“姐姐,三嬸,問,娘,要銀子。爲什麼?”
雖然還是有些顛三倒四,但是已經清楚的表達了小小年紀的大大不解。
成繡心說因爲她不要臉啊,一家子都是極品。這種人,即便是幹出再無恥的事她都不奇怪。
只不過,跟小朋友卻不能這麼說話。
於是,她笑嘻嘻的揩了一把豆豆油乎乎的嘴角:“大概因爲聞到了油渣的香味吧,所以借錢是假,想要吃油渣纔是真哦。”
豆豆一聽,緊張極了,扭着身子就掙扎着想要下來。還不忘宣誓主權:“豆豆的,油渣是豆豆的。只給,爹,娘,姐姐,別人,不給!”
“好好好。”成繡哄他:“晚上姐姐給豆豆包油渣餅,現在豆豆先幫姐姐把油渣都弄碎了好不好?”
能幫上忙豆豆自然是很開心,交過小棒槌和小盆就坐在一旁開始認真的幹活。伴隨着清脆的沙沙聲,成繡一面擇菜,一面側耳聽外面的動靜。
院子裡,林氏先是一怔,旋即道:“弟妹,我家的情況你也知道。這纔剛分家,家裡要置辦的什麼都沒準備,又遇到二弟這事。眼下,是一文錢都拿不出來了。”
她態度誠懇,也是怕耽誤了成三伯的病情,建議道:“你還是回去求求娘吧,弟妹,三弟的身子要緊。”
“大嫂這話我就不愛聽了。”成三嬸冷冷的打斷了她的好意,聲音愈發的尖刺:“二弟是弟弟,我們老三就不是了?看看大哥,爲了二哥家,又是出錢又是出力。怎麼到我們這兒就一文錢都沒了?可今早上墳頭豎的那座石碑可是嶄新的,沒有兩百文錢,那石碑能拿的下來?大嫂可千萬別因爲分家有怨,就不分青紅皁白的把這火往我身上灑纔好。”
“弟妹,不是這樣的。”林氏耐心解釋:“這回回來的銀子,的確都花了差不多了。關於二弟的事,許多也都是你大哥去欠下的人情。遠的不說,就說這石碑,乃是因爲你大哥前些年在山中曾經救過穆石匠的一條命,他知道後親自打了這石碑,一定要送來。弟妹,我知道你擔心三弟,我不同你計較。你趕緊想法子弄藥吧,千萬別耽誤了三弟,再出個好歹。咱們這個家,也禁不住再有任何波動了。”
這話不說還好,一說,頓時成三嬸就橫眉冷豎起來,雙手叉腰,兩腳微分,儼然一副潑婦的架勢。
“你含沙射影誰呢?我們栓子說了,二叔的死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是那些衙役爲了訛錢才故意冤枉他的。”
林氏瞠目結舌,不知道她從哪裡聽出了這個意思,可還是耐心去解釋:“弟妹,我並沒有這個意思.....”
“那你是什麼意思?”成三嬸習慣了欺負這個柔柔弱弱的嫂子,直接寡臉一拉,下巴微擡,一雙三白眼銳利的盯着她:“你就直接說吧,這個錢,你拿是不拿?”
好傢伙,方纔還是借呢,這會兒直接成拿了。
林氏也被氣到了,胸口不斷劇起伏,最後,腦袋一偏,吐出兩個字:“沒錢!”
“好,好,好的很!”
成三嬸怒極反笑,竟然做出了個匪夷所思的舉動。
只見她直接從林氏身邊走過,直挺挺的就要往伙房衝。
林氏也是被嚇傻了,竟然沒伸手阻攔,就那麼傻乎乎的盯着她從自己身邊走過去。一面走,一面罵罵咧咧。
“沒錢給垂危的弟弟,倒是有錢在家裡燉肉。真是我的好嫂子啊!我們成家娶了你這樣的媳婦兒,真是祖墳都冒青煙了,不然的話,哪兒來這麼多事呢。”
她聲音高揚,刺的林氏終於回過神來,想起一雙兒女還在伙房呢。成三嬸的火氣又這麼的大,這麼的衝進去,傷着她們倆可如何是好?
想到此,林氏慌忙的就要過去攔人。可院子本身就不大,成三嬸又是擺明要找事的。這麼會兒的功夫,已經到了伙房門口。她挽起袖子,怒氣衝衝,眼看一隻腳就要踏進去了。
就在千鈞一髮之際,突然,從屋子裡面潑出來一盆污水。混着爛菜葉子和泥沙,就這麼迎面兜了成三嬸一臉。
她瞬間傻了,那水也不知道有什麼味,難聞的緊。甚至因爲方纔還在破口大罵,所以還喝了幾口,如今嘴中滿是腥臊氣,說不出的難受。
“哦咳咳咳。”
成三嬸被這水嗆的直咳嗽,好不容易喘勻了氣,一面抹臉,一面甩乾淨臉上的爛菜葉片,怒道:“你這個小賤人,眼睛瞎了嗎?”
“哎呀!”
成繡端着木盆,一臉驚訝:“是三嬸啊,我方纔聽到外面瘋犬狂吠,還以爲是哪裡跑來的野狗呢。沒想到是您,真是,對不住啊。”
話雖如此,可眼底卻閃耀着細碎的笑意。
成三嬸一見到便被激怒了。
自打這個小賤人醒來之後,一切都變了。原本能拿的銀子沒了,還分了家叫他們沒有了經濟來源。而現在,二伯死了,自己兒子莫名其妙成了兇手,男人氣急攻心。可娘爲了救兒子,一下子叫她拿出了三十兩銀子去打發衙役。
她還記得自己說沒錢的時候,成老太那陰沉的表情。
“老三家的,我不說,不代表我是個瞎子。那位貴人可是足足給了你五十兩叫你進京告狀。你若是願意抱着銀子也不願意救你兒子,那我老婆子也無話可說了。”
那銀子本是留給自己作爲最後傍身的,沒想到,卻被這麼的套了出來。她不甘心,可有什麼辦法,銀子沒了好歹還能想法子,兒子若是沒了,那可就什麼都沒了。
割肉似的掏了銀子,送走了那三隻猶如豺狼的衙役。她一夜難眠,幾乎快要咬碎了後槽牙,終於在午後爆發,趁着成貴不在,隻身一人來找這對母女的晦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