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明在英租界幹了十幾年的巡捕了,資歷比路承周老得多。
如果說巡捕這點事,他比路承周經驗更豐富。
但要說反諜抗戰,他的經驗趨向於零。
看到路承周再次出現在大興日雜店後,賈明就一直在對面的茶樓盯着。
再次看到路承周出來後,他馬上下樓,到門口推着自行車,就朝大興日雜店騎去。
“巡座,忙吶。”賈明迎上來,假惺惺地笑着說。
“不忙,在這裡休息了一會。”路承周在賈明騎上車的時候,就已經注意到他了。
從賈明上車的地方,路承周看了一眼,那裡正是明城茶樓的門口。
路承周最先是二十四號路的巡長,這條路上,所有的店鋪,大部分的住戶,他都熟悉。
對面這家明城茶樓,從掌櫃和夥計,沒有他不認識的。
“這是巡座的產業?”賈明佯裝不知。
“算是吧,以後還請多多關照。”路承周毫不在意地說。
賈明見路承周如此痛快地承認,眼裡盡是失望。
“一定,一定。”賈明忙不迭地說。
賈明從路承周這裡,並沒有得到有效信息。
回到警務處後,韓福山來找他,向他報告了大興日雜店的種種異常。 ωωω ●t tkan ●c o
“巡座,大興日雜店的夥計,每天都不一樣。時不時的,會有陌生人出入。上次那個被槍殺的夥計金連振,據說就是個抗日分子。”韓福山神秘地說。
“真的?”賈明驚訝地說。
上次大興日雜店的槍擊**,公開的消息中,並沒有說起此事。
“這還能有假?據說金連振,是軍統的人。而今天上午,出現在大興日雜店的那個男子,好像是金連振的叔叔。”韓福山言之鑿鑿地說。
“剛纔路承周也承認了,大興日雜店是他的產業。”賈明緩緩地說。
“巡座,路承周肯定想不到,我們知道了金連振的身份。他既然說大興日雜店是他的產業,那就更坐實了他的身份。”韓福山得意地說。
如果路承周是抗日分子,正好可以借日本人之手除掉。
而且,還能得到一筆不菲的獎金。
英租界憲兵分隊,當初可是發過公告的。
像路承周這樣的人物,再加上大興日雜店的幾名夥計,憲兵分隊至少也得給兩千大洋吧。
“這兩天,你再盯一下大興日雜店。還有裡面的掌櫃和夥計,也要跟住,看他們是不是抗日分子。”賈明沉吟着說。
“巡座,你要是取代了路……”韓福山看了看四周,突然說。
“放心,只要我坐到他的位子,這把椅子就交給你。”賈明拍了拍自己坐的椅子,笑吟吟地說。
晚上,路承周還是去了趟憲兵分隊,今天晚上,海沽站會再次發報,這個時候,他當然得在憲兵分隊。
中午,路承周除了向曾紫蓮傳遞了情報,也收到了曾紫蓮的情報。
第七路軍派來的四名教官,已經趕到了樹德小學。
海沽站訓練班的人員,也隨之全部進入訓練。
曾紫蓮提出一個建議,讓馬玉珍加入訓練班,她可以給馬玉珍化裝,讓別人認不出她的真實面目。
之前的名單,路承周並沒有把馬玉珍加進去。
訓練班加上教官,差不多有三十人,這麼多人在一起,不利於以後的工作。
馬玉珍不同於其他人,她不僅僅是抗團的組織幹事,同時還是地下黨,還是路承周這隻“螞蟻”的交通員。
馬玉珍雖然不知道路承周的身份,無論是在工作中,還是生活上,都對路承周有誤解。
可路承周卻將馬玉珍當成最親密的戰友,他不希望馬玉珍出一丁點事。
曾紫蓮的建議,路承週考慮了很久。
最終,他還是沒有同意。
馬玉珍要參加訓練班,必須先過他的眼。
只有路承周覺得,馬玉珍不會被人看出來,她才能參加訓練班。
路承周下午通知了曾紫蓮,讓她在下午五點,將馬玉珍帶到二十五號路。
到時,路承週會在二十五號路巡視,如果馬玉珍從自己跟前走過去,而不被發現,她就可以參加訓練班。
“紫蓮姐,你這簡直就像變戲法一樣。”馬玉珍看着鏡子裡的自己,她的頭髮被盤起,全部藏到了帽子裡。
衣服換上了男式學生裝,腳下穿的是男式粗布鞋。
“來,把眼鏡帶上。”曾紫蓮笑吟吟地說。
想要讓路承周認不出來,當然要花點心思,讓馬玉珍化女裝肯定不行。
路承週一定會特別注意那些姑娘,只有讓馬玉珍裝成男人,纔有可能從路承周眼下溜過。
“我連自己都不認識自己了。”馬玉珍站起來,轉了個圈,驚訝地說。
“化了裝後,不僅僅容貌要改變,還有動作,走路的姿態,都要注意。你女扮男裝,最重要的,要注意兩點,你的胸,還有喉結,如果說話的話,一定要壓着聲音。我們的聲音比較柔和,要儘量粗獷。”曾紫蓮說。
改變相貌只是化裝的第一步,能否成功瞞過別人,還有姿態、聲音、動作、眼神等等。
“怪不得讓我穿件大一號的衣服。”馬玉珍說。
“什麼樣的人物,配什麼樣的衣服。以後你出去執行任務,化好裝後,安全係數高多了。”曾紫蓮叮囑着說。
“紫蓮姐,你看看,這樣行不?”馬玉珍走了一圈,問曾紫蓮。
“步伐還要大一點,胸膛要挺起來,要表現得自然一點,不要害怕與人對視。一旦你的目光投向對方,反而能將對方的目光逼退。”曾紫蓮看了看,親自示範給馬玉珍看。
“今天真是學習了很多東西。”馬玉珍說。
“光學習還不行,一定要學會。”曾紫蓮叮囑着說。
快五點的時候,曾紫蓮拉着馬玉珍上街。
她並沒有告訴馬玉珍,要面臨路承周檢測,只是告訴她:“你一個人在前面走,我在後面看看,有沒有破綻。”
“何必去二十五號路呢?”馬玉珍遲疑着說,二十五號路是路承周的轄區,隨時可能遇到路承周。
“要不就在二十四號路?”曾紫蓮笑了笑。
“還是去二十五號路吧。”馬玉珍哪想到,曾紫蓮與路承周,早就聯起手來。
馬玉珍心裡想着,千萬不要遇到路承周。
然而,她纔到二十五號路沒多久,突然看到路承周正站在路邊。
路承周的目光向她瞥了一眼,她目光一閃,趕緊裝作趕路的樣子,低頭朝前走去。
如果馬玉珍的目光不躲避,路承周還真的不能發現。
路承周看人,總喜歡先看眼睛。
眼睛是一個人的心靈窗戶,真是沒有錯。
如果一個人內心突然有變化,能從眼睛裡看出來。
曾紫蓮在後面,也一直注意着馬玉珍的表現。
看到她突然加快步伐,暗叫不妙。
果然,路承周臉上,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容。
當路承周看到曾紫蓮時,突然朝着走向前方的馬玉珍指了指,還用手做了個,從頭上抓帽子的動作。
“路警官,好巧。”曾紫蓮卻不管路承周在巡視,徑直走了過去,笑吟吟地說。
“電報的事安排好了沒有?”路承周點了點頭,掏出煙,在煙盒上敲了敲。
“都安排好了,楊玉珊回到家後再發報。”曾紫蓮看了遠去的馬玉珍一眼,輕聲說。
“另外,後天繼續發報,彙報法租界訓練班的進展。”路承周輕聲說。
樹德小學訓練班開課後,爲了吸引敵人的注意,也爲了掩護訓練班,可以向敵人通報情況了。
“是。你就不能少抽點菸?一身煙味,臭死了。”曾紫蓮見路承周要點火,用手捂住鼻子,蹙着眉頭說。
“你又不是我老婆,管這麼多幹什麼?”路承周不理會曾紫蓮,拿出火柴點了煙。
“哼。”曾紫蓮氣得直跺腳,白了路承週一眼,轉身走了。
剛纔路承周的那句“你又不是我老婆”,讓她又羞又惱。
“還是讓她參加吧。”路承周朝曾紫蓮的背影,突然說道。
馬玉珍雖然露出了破綻,但他認爲,有曾紫蓮的幫助,訓練班的其他人,未必能認得出來。
就算他們知道馬玉珍化了裝,也不能打聽馬玉珍的身份。
所有參加訓練班的人,一律用化名或代號。
他們要上的第一堂課,就是化裝課,由曾紫蓮親自擔任教官。
每個人的身份,除了路承周和曾紫蓮外,儘量不要讓更多的人知道。
畢竟,他們當中的很多人,以後會在英租界從事抗日工作。
如果訓練班中,有人當了叛徒,後果不堪設想。
曾紫蓮聽到路承周的話,身體停了一下,但沒有回頭,徑直走了。
“紫蓮姐,剛纔你跟他說話了?”馬玉珍與曾紫蓮見上面後,問。
“我又沒化裝,他看到了我,總不能不打招呼吧。”曾紫蓮無奈地說。
實際上,她是故意讓路承周看到自己的。
如果她也化裝的話,以路承周的眼力,未必能認得出來。
“我今天的表現怎麼樣?”馬玉珍一臉期待的說。
“你遇到路承周的時候,是不是慌了?”曾紫蓮看着曾紫蓮,緊張的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