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人不好,那他隨便撒錢羞辱人就好嗎?”慕幽想起今日蕭樓囂張跋扈的樣子,就氣悶。
畫臨聞言看着她沉默片刻,隨後又說,“夫人既然動手事出有因,那便還可諒解。”
慕幽隨即緊握了下拳頭,倏地對着空氣揮了一拳,揚着下巴說,“我打他是輕的,誰讓他那麼囂張?”
話落正要收回拳頭,卻是被畫裡一把握住,將她纖細的小手捧在手心裡細細查看着,繼而柔聲問她,“夫人手疼不疼?”
慕幽手輕微動了動,看他握得緊實便無所謂任他檢查,接着隨意說了句,“習慣了,不疼。”
“夫人打了那麼多人,累不累?”畫臨摩挲了下她手心裡的薄繭,心疼地問她。
“不累。”慕幽隨口說着,看着畫臨握住她的手給她暖手,又看着他如玉的俊臉,遲疑了下緩緩開口說,“我還以爲你會訓我一頓,就跟在國子監一樣。”
畫臨聞言眉眼低垂,沒有去看她亮如皎月的眸子,心裡柔情百繞,最後凝成一句低緩的輕語,“我捨不得。”察覺到她手指一動,轉而又沉聲道,“何況夫人做的事也勉強算扶持正義。”
慕幽隨即眯了眯眼,卻是悶聲說了句,“我餓了。”
畫臨淺笑,修長的指節點着她額頭,笑道,“今天晚上吃了那麼多,還餓?”
慕幽輕扯了下嘴角,撇嘴說,“包子我就吃了幾個。”說着便下意識伸手往枕頭底下探去,想把糖塊翻出來。
畫臨見狀很是憂愁,看着她的舉動嘆道,“夫人心裡除了吃的還裝了別的什麼嗎?”
慕幽只顧找糖沒理他,枕頭底下沒翻着,又一門心思去扯着他袖子問,“糖呢?”
“夫人今天吃了那麼多甜食,再吃糖只怕對牙不好。”畫臨任由她扯着袖子,看着她面龐沉聲勸她。
慕幽一無所獲,此時一臉悶悶不樂,隨即翻個身便說,“我餓。”聲音低沉。
畫臨隨即低低笑了聲,湊近她耳畔笑道,“夫人不是說糖不抵餓嗎?”
慕幽聞言立即瞪了他一眼,隨即便又要一頭撞上他腦門,畫臨卻是伸出大手直接捧住了她柔軟的面龐,雙手輕輕攏住。
慕幽見狀瞬間將他兩手掰開,認真說,“我真的餓。”
說話間便用手肘半撐起身子,作勢要翻身下牀去找吃的,畫臨眼見她被子已滑落到腰際,立馬把她被子拉起裹住她。怕她在亂動着涼,隨手摸到牀下的暗格,從裡面悄然拿出一包布袋裝的肉乾來,猶如變戲法一般在她眼前晃了晃,隨後往她嘴裡放了一塊牛肉乾。
“真好吃。”慕幽雙眸一陣驚奇,滿足地嚼着牛肉乾,含糊不清地說了句。
“夫人什麼東西都說好吃。”畫臨淡淡笑着,看她吃得津津有味,忽的心裡又是一軟。
畫臨把牀下的暗格裡裝滿了各種隨口吃的零嘴,都是他爲了防止慕幽臨時搗亂特意準備的,以備不時之需。
他看着慕幽嘎巴嘎巴嚼完,然後對她溫柔一笑,又問道,“夫人吃飽了嗎?”
“飽了。”慕幽回味着方纔鹹香的味道,知足的回了句,忽而又想起今天上邪說的話來,扭頭看着畫臨問他,“上邪說的是真的嗎?蘇遺真的喜歡唐隱嗎?”
畫臨聲音淡淡的,沉聲回道,“或許是真的。”
慕幽皺眉想了想,猶疑着搖搖頭,奇怪道,“喜歡一個人難道不應該對她好嗎?蘇遺是不是腦子有問題?”
畫臨聞言雙眸沉靜地望着慕幽,沉默片刻後認真問她,“夫人覺得我對你好嗎?”
“好。”慕幽回答的乾脆直接,想也沒想的說,此時又看了看他閃爍的眸子,心滿意足地又說了句,“相府好吃的太多了。”說完不由嘴角藏起一抹淺淺的笑。
畫臨聞言無奈地笑了笑,捕捉到她脣角不知覺勾起的一點弧度,頓覺心頭一暖,微笑着看她,伸手捏着她的臉說,“夫人胖了。”
慕幽忽然滿臉奇怪地盯着他,疑惑道,“爲什麼你天天吃那麼多好吃的,還是這麼瘦?”
“好吃也莫要貪吃。”畫臨只是淡淡回她,聲音輕柔卻更像是在勸誡她。
慕幽一聽卻是樂了,笑他,“畫臨你跟大仙一樣,乾脆天天喝露水吧。”說完一眨眼發現畫臨散開的頭髮中,有一根白色的髮絲格外亮眼,隨即便說,“畫臨你有一根白頭髮。”
“夫人幫我拔了吧。”畫臨隨口說着,眼睛看向兩人交纏着散在牀上的墨發。
“哦。”慕幽淡淡應了下,已是一手將他那根白髮拔了下來,隨手遞給畫臨說,“你是不是每天很累,都長白頭髮了。”
畫臨卻是看着手中細細的髮絲,喃喃說了句,“我比夫人年長五歲,夫人嫌棄我年紀大嗎?”說完看着那根髮絲若有所思。
慕幽並未多想,直接開口道,“你才二十五歲,年紀輕輕的大什麼。”說完轉眼一想又說,“我二十五的時候還要打仗呢,我覺得我能打到五六十歲,戰到死。”這話說得滿腔熱血沸騰,滿面堅毅神情。
畫臨聽到後面的話卻是心裡一緊,握着她的手說,“夫人到時候能不去麼,太受苦了。”
“我是將軍,三軍不可無帥,我不去誰去?”慕幽不解地看他,說的理所當然,接着又是若有所思地說,“你是文官要動腦,我是武將就要動手,這樣才能各司其職。”
“我知道。”畫臨微垂着眼瞼淡淡回道,聲音輕淺得似是承受不住這幾個字,眸中盡是不忍,低着頭看她纖細的雙手,心尖被輕輕揪着。
“畫臨你怎麼了,困了嗎?”慕幽見他片刻未言,以爲他要睡着了。
畫臨聞言擡起眼,凝神望着慕幽俏麗中略顯英氣的面龐,輕聲道,“夫人臉上有東西。”
慕幽立即拿手抹了抹臉,忙問道,“還有嗎?”
畫臨始終凝視她,點頭說,“還有。”
“那你幫我弄下來。”慕幽隨口道,索性把手縮了回去。
“好。”畫臨淺聲應着,緩緩伸出如玉脂般修長的手指,指節纖細白淨,指尖輕輕點在她眉心,便用指腹摩挲着,又緩緩點在她嘴角,指尖停在她脣邊微微動了下。
尚未離別,卻是相思入骨,心中微微一酸,有些話停在嘴邊卻是無從開口,最終化作一片柔情,埋在心間,在脣邊微微漾起一波漣漪。
慕幽見他微笑,奇怪問道,“拿下來了嗎?”
“嗯。”畫臨依舊輕淺地應了一聲,復又對她溫和地笑着。
慕幽偏着頭雙眸正對着他,認真地看着他,忽然發現他睫毛濃密的眼角處,有一顆小小的淚痣。暗暗一點,眸光一襯明滅萬千,不由對他說,“畫臨你有一顆淚痣,在這裡。”說話間已是擡手點了點他溫潤的眼角。
畫臨於是微笑着對她講起,“小時候喝中藥愛哭,所以便有了淚痣。”
慕幽盯着他眼角那一點看了一會,想象不出畫臨哇哇大哭會是個什麼樣子,忽然就覺得很好玩,不自覺笑出了聲。
“我小時候都是揍得別人哭,自己可從沒哭過。”慕幽邊笑邊與他講起自己。
“是嗎?”畫臨柔聲問她,說話間撫着她的頭髮。
慕幽點點頭,老實說,“是啊,我小時候可厲害了,那時候天天有小孩父母去我家找我娘,說我欺負他們家孩子,我娘就教導我……”說到此處她眸中忽而有了溫和的淚光,心裡瞬時一軟,默默說着,“我娘是一個很溫柔的人,她對我很好。”
畫臨又湊近一些抱住她,正要給她抹淚,修長的手指將要伸過去,卻見她眨巴眨巴眼睛自己把眼淚給倒流回去,隨即一把將他推開說,“你離我太近了。”
“我們近點不好嗎?”畫臨心裡微微一沉,輕聲問道。
慕幽立即搖頭,蹙眉很是認真地說,“如果太近了就會聽到心跳聲,聽到心跳聲就會忘了別的,然後人就傻了。”
畫臨頓時訝然,隨即問她,“你這是從哪聽來的?”
慕幽低頭緩緩說來,“這是我自己總結的,就好像我現在聽到了你的心跳,我就會很好奇你在想什麼,可是我不是你根本不知道,所以就更加好奇,但我終究不是你。”
畫臨聞言又是柔和地笑笑,語氣溫和問她,“夫人想知道我想什麼嗎?”
慕幽卻是直接將頭偏過枕頭另一側,“不想,我腦子不好使,想太多就卡了。”說完她又偏過頭來看着畫臨,語氣淡淡說,“畫臨我們不是一種人,我不生孩子,這麼能吃,當你的夫人天天給你惹麻煩,你不要對我這麼好,我不習慣。”
畫臨順勢摟住她肩膀,柔聲道,“你是我夫人,我不對你好對誰好?”
慕幽斜眼瞥了下他摟在自己肩上的手,卻是低低說了句,“我就不該當你夫人,你應該找一個愛你的人,你對我越好我越會覺得虧欠你,你這個人總是對別人這麼好,難怪別人都很喜歡你。”
畫臨聽了她這番話,雙脣動了動,卻又忍住將要脫口而出的話,心裡默默嘆了一聲,轉而笑着說,“夫人習慣了就好,我也是盡我作爲夫君的責任。”
慕幽聞言復又盯着他面容,看着他從容的神情,終是眉眼舒緩,遂又說,“只是盡責任對吧,就像隨便換一個人當你夫人,你都會對她這麼好,是吧?”說完仍是緊緊盯着他,等他一個肯定。
畫臨望着她將將緩和的容顏,心裡一陣糾結,猶如針尖細細扎刺一般,最終還是淡淡點了點頭,生怕給她增加負擔。
慕幽內心頓時鬆了口氣,面色欣然道,“畫臨你真是個好人。”
“我不想當個好人,只想當個對你好的人。”畫臨心裡苦笑,面上柔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