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幽聽到宇文垂的說法,一時心裡也算放心,三兩句話之後便送走了他,這一次的初見,在她心裡,確是太不尋常的一次經歷。舒嘜鎷灞癹
恰是這一次的對話,讓她心裡想了太多太多,以至於一夜未眠。
只是輕幽沒有想到,翌日一早,就在自己徹夜無休之後,迎來的,就是絨幻的話別。
“日前因着太子府中多事,我實在是分身乏術,這才耽擱了好些時候,如今這些都差不多了,善後之事自然也輪不到我來操心,如是我這是來見你一面,順便求你一事,隨即說話便要到你的地界去了。”
看着絨幻平靜若斯的說着即將遠赴敵國的事情,輕幽的眼神裡卻不免幾分警惕,時不時的往她身後站立着的奶孃和其懷中襁褓上瞟上兩眼,“你說的求,莫不是離開的人對你的求罷?湎”
絨幻順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去,回眸略有無奈的一笑,“這孩子論規矩都不該我帶,何況是現下要去的更是盛京,怎麼着都不能再跟着我了,而現在太子府裡確實是又亂又麻煩,宇文哥哥離去這麼久,要接掌起朝務來總要些時候,不瞞你說,我這些日子帶他下來,總是對這孩子喜歡疼愛的緊,把他這樣教導太子府裡我也不放心,故此還得麻煩你。”
“若光論這孩子,我幫你無妨,”輕幽說話站起身來,走到奶孃身邊,溫柔的撫看着襁褓中熟睡的嬰孩,“只是嫂嫂,這孩子便是沒有父母日常照管着,怎麼說祖母也在,你這樣送到我這裡來,便是我知道皇帝舅舅不會不允,太子亦會答應,可你當那中宮皇后娘娘又是什麼?怎麼會縱容我來帶她的孫子?”
“我這一片苦心的又是爲誰?”絨幻倒是一副委屈的樣子,“你難道就不想女兒?淋”
一句話,問到她心坎兒上,輕幽手裡的動作一停,回頭散了笑意反添哀怨的看着她,又聽絨幻繼續道:“怎麼說自己孩子不在身邊,有個孩子給你照看,也是兩廂的福氣。”而後,她又追加一句,“這孩子也是苦命後的福氣,能有你這個名冠天下的大美人來帶他,可不是旁人幾輩子都修不來的?”
輕幽聞此,不覺沉寂良久。
她心裡思念女兒,是無庸質疑,而今看着面前的嬰孩,香甜的睡着,絲毫不問外事,實在是純澈至極,自己看着,竟都是滿心的疼惜。
“說來,未央纔出生時,我身子實在不好,總是病着,倒都是慕茶和夜栒帶着未央的……”看着看着這出生不久的嬰孩,輕幽漸漸思憶起了當年未央這樣大時的情景。
說起這些,多年以來,她心裡對於女兒總是有一些的愧疚。
絨幻聽着,卻失笑一聲,“難爲慕茶的年紀,竟也擔當起這樣的事情。”說着,卻一片悵惘,“也是難爲了十二哥,小時候就顯得比同齡孩子沉穩得多,素來都是不喜歡孩子的,那些皇子裡,我最不熟的就是他了,還真想不到他竟也能這樣勉強了自己的心。”
她這句話,也不知是有心抑或無意,但卻是讓輕幽心頭爲之一震。
實則是自從那一夜從伊犁離開之後,輕幽心裡便放不下夜栒的安危。
“即使哥哥將話說的那樣明瞭透徹,即便我也知道夜栩是不會傷害到夜栒的,但我心裡還是擔心,擔心夜栒,也擔心慕茶未央。”她不自覺的說道,同時直了直身子,亦是帶出一陣惆悵憂慮來。
絨幻笑道:“既是這麼擔心,那回去便也罷了,即便榮王府招了你惹了你,可盛京到底還是盛京,故里之地,回去看看也不爲過罷?”
“這話你昨日之前說還是,今日再說,怕我就不敢了!”輕幽想起昨日與宇文垂的說話,一時之間,卻也無所猶豫的不能回去了。
“嗯?”絨幻不解,“這又是什麼說法?”
輕幽瞧了她一眼,剛想開口,又想這一話說起,恐又有些時候,唯恐一旁孩子睡得不踏實,於是便向抱着孩子的奶孃說道:“劉嬤嬤,請先將然兒帶到暖隔裡安置罷,省的這樣睡着,也不舒坦。”
輕幽一句說罷,隨着劉嬤嬤遵命帶着孩子進到暖閣裡,四周再無旁人,絨幻卻是依稀從輕幽的話裡聽出些許端倪,“你適才……可是喚了一句‘然兒’?”
輕幽靜然頷首,“昨日我見過宇文垂了,皇長孫的名字取得很好。”
她這樣一說,絨幻心裡好像同時也瞭然前話,邊想邊道:“怪道你說昨日之前……卻不知宇文哥哥與你說了什麼?”
輕幽道:“不外乎他府上之事、兩國之事,再者便是舊事,只是表哥的話有心無意的,卻讓我明白了一些事情。”
“倒也不奇怪,宇文哥哥的話從來都是想得很清楚,只是他自己做的到不上那樣的地步罷了。”絨幻卻不覺得奇怪,只是好奇的是究竟宇文垂能讓輕幽明白什麼,“卻不知是哪一層面上的?”
輕幽吹眸淡淡一笑,手指不自覺的來回交纏,許久方纔說道:“勞煩嫂子此去,替我帶一句話給夜栩如何?”
“哦?”輕幽能主動提及夜栩的名字,這倒讓絨幻意外,心裡瞬時來了濃厚的興致,亦是一種祈盼,“這就有意思了……”
輕幽早料到她會有這樣表現,自己眉目間的情緒倒也平靜,“他爲我做了很多,至今日,好事壞事我都不想再去計較,我這一生……就算再恨他也好,終究,還是會盡我所能的爲他,就請榮王殿下……”說至此,她猶豫片刻,“……就此,撂開手。”
“輕幽?!”絨幻聽罷,不禁緊鎖了眉眼,“這……你這話說的可真是不清不楚。”
“夠清楚了。”輕幽目光往窗櫺上一投,“殺父之仇,讓我不能傾盡餘生與他相守相伴共白頭,可你們說的都對,我心裡有他,也始終放不下他,故此我想,最好的一條路,就是他去做他的榮王、去成他的大事,我在這裡,盡我所能,幫他平靜北夏。”
絨幻看着她,明明已是那樣熟悉的一張臉,可此刻映在自己眼裡,卻又那樣的不清不楚,她思忖片刻,心裡不由的緊了起來,問道:“宇文哥哥究竟與你說了什麼?”輕幽微一垂眉,輕言道:“嫂嫂,無論表哥說的是什麼,對我與夜栩而言,這條路,都是最好的。”
“輕幽,你知不知道爲何九哥會來找你?”絨幻絲毫聽不進去她的話,反倒是自己卻稍顯激動。
輕幽微微頷首,夜楓的來意,早在他剛到之時自己便清楚的緊了,“我知道。”
“你知道?”絨幻的語氣裡蘊涵着濃重的質疑,“你若知道怎會如此忍心?七哥這些年以來對你的思念對你來說就只是‘思念’這兩個字而已,這不過就是一個概念罷了,可是在他身邊的那些人,他們都是親眼所見的,若非是爲了你,他又怎麼會將大事一拖再拖以致於今日如此被動?若非是爲了你,他又怎麼會一而再再而三的深入敵國?這些你若是都知道,你又怎麼能狠下心來讓他就此撂開手?他若是當真能撂開手,又怎麼會有今天這麼一齣兒?”
她說的越發激動,除了那日在太子府中因爲太子妃的病體之外,輕幽還是從未見過這樣的絨幻。
“你急些什麼?”輕幽仍舊是不緊不慢,一面竟還爲她添上了一杯茶,“哪裡還有個做嫂子的樣子?”
絨幻心知自己失儀,只是如今也騰不出心思去計較,氣哼哼的坐下,廣袖一甩,道:“總歸我只有一句,這話若是想說,你自己與他說去,何苦爲難了我們這些外人!”
“我又不曾拿你當過外人,又何必說這話來叫人噁心?”輕幽盡力的去安撫她的情緒,不過眼看着,若只是這樣三言兩語,估計在這位丞相夫人身上也是無濟於事。
絨幻聽了她的話,立時便道:“若叫你這樣說,不拿我當外人,那宇文哥哥與你說了什麼又有何好隱瞞的?總之你若不盡數說了,便是怎麼求我都不幫你這一件。”
輕幽無奈,只覺得她如今這樣的行止很是有趣,只是偏不巧,當下卻是無心玩鬧了,“罷了罷了,告訴你也算不得什麼大事!”她這樣說着,隨即便長話短說,將自己昨日與宇文垂的說話一長一短的告訴了絨幻,待她聽罷,卻又是另一番景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