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栩聞聲回頭,看着她雙手挑弄琴絃,由衷一笑,雙臂拄上窗臺,“洗耳恭聽。”
輕幽眉目一轉,移了位子帶琴到了案前,纖纖玉指輕緩輕叩,一曲《玉樓春曉》輕緩柔順的盪漾在一畔瀋水之上。
深秋氣朗,風柔水靜,萬里清爽之間楓葉翠柏交疊輝映,天公作畫出一片纏綿清雋。
“春眠乍醒,清風欲醉,此曲抒的是閨閣女兒情愫,只是輕幽,你如今如何是這種情愫?”聽她一曲奏罷,夜栩實是未曾想到除卻琵琶,她竟也還會對琴箏有如此功夫,只是箇中心思,卻是無端。
“奏此曲,只因‘玉樓’二字,算是安慰七爺心思罷。”她淡淡迴應,言辭中不見親近,卻也溫和。
正說着,素琴人未到聲先聞的吟吟從裡面走了出來,“這六安茶難找得很,原是七爺藏到了沉檀木箱子裡!”
輕幽見她出來,頷首示意,又聽夜栩道:“貴重東西,不向來都是在沉檀木裡?是你糊塗了!”
素琴微微一笑,“是了是了,奴婢糊塗了。”說着,她又將茶煮上。
輕幽暗自一怔,不明他究竟是何意。
半晌,素琴又道:“七爺帶王妃主子過來,是有意在此長住?”
不過這句話裡,她倒是彷彿添了兩分謹慎。
輕幽眉目一緊,亦是看向了夜栩。
夜栩神情停滯了片刻,忽而笑意翩然,語氣清亮道:“還用不着。”
彼時,輕幽並不明白這主僕二人話中暗含的深意,直到下一個深秋,一樣的瀋水之畔,她才知道‘長住’二字,是何意味。
她起身緩步在屋子裡踱了起來,向夜栩問道:“七爺帶我來這,還不曾告訴過我爲的什麼?”
夜栩這才入了正題,輕凌一笑,“明日三朝回門,我總得給岳父大人準備些東西不是?”
輕幽心下一怔,隨即卻也釋然,淡淡道:“我不知道七爺還是這麼顧忌俗禮的人,本是想着帶着金豬就是了,還需要什麼別的?”
素琴從旁笑道:“王妃主子有所不知,七爺早在賜婚懿旨下了的時候便已然着手準備這些了,不是奴婢自誇,七爺平日輕易是不捨得使喚輔國公府裡出來的下人的,不過遇了事關王妃主子,可是囑咐奴婢親力親爲呢!”說着,向輕幽遞上一副禮單,“王妃主子請看,事無鉅細,七爺均是親自過問的,奴婢更是不敢怠慢。”
輕幽接過禮單,拿在手裡卻不展開,輕嘆對夜栩道:“既是七爺準備的,自然都是有資格進六軍帥府的東西,不必我再看了。”
夜栩微微一笑,對素琴道:“那你就去準備罷,稍後給我們帶回府中去。”
“是,奴婢遵命。”素琴福了福身,又出了屋子。
輕幽揉了揉經外奇穴,略顯乏力道:“七爺帶我過來就是隻爲了這個?”
“還有就是……”他繞過兩把箜篌,揚手一劃,帶出一片悠揚,“想問問個中高手,對這裡的一衆絲竹,可有衷心?”
輕幽心裡哼笑,卻淡淡道:“七爺費心,輕幽……還是喜歡自己往日的琵琶。”
“也好……”夜栩微微頷首,目光悠遠,“現下如此,很好……”
說話間,正一陣清風襲來,只吹得輕幽心裡舒坦,忽而卻是有了一個念想,想來若能在這瀋水之上有這麼一闕陋室,清涼孤老,應該也是極好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