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宮宸淵回神,青檬收起玩心正正經經問:“王上,婉陽聽聞王上即將御駕親征?”
雲宮宸淵坐回案旁,拿起未看完的竹簡:“寡人御駕親征有什麼稀奇的?以前寡人與南陵盱眙作戰時不也是御駕親征麼?”他擡起頭,“帝后這麼替寡人擔心,難道帝后真的喜歡上寡人了?”他邪魅地笑着。
他不信任她的時候都會露出這麼一副邪魅而猖狂,平靜而冷酷的神情。
青檬覺得心裡一陣鈍痛,她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麼做才能讓他相信。
青檬裝作若無其事,道:“婉陽有一計,可以讓王上不用出兵便能決勝納齊王。”
“哦?”他猛然擡起頭,眼中一絲捉摸不定的光一閃而過。
青檬把自己的計策娓娓道來。
“納齊王的三個兒子皆是猛將,而且納齊王兵力雄厚,如果硬拼的話,我們定會損兵折將,而且勝算不大,但據我瞭解,納齊王三個兒子英猛的緣由之一便是博得納齊王的認可,將來能夠順利繼位,這也是我找到的唯一一個突破口。”
青檬解釋着伸出握在手裡的一紮竹籤,使勁掰,一動不動。
“就像這一紮竹籤,一紮困在一起的時候掰不斷。”
她抽出一根輕輕一掰,斷了。
“讓它們單獨存在的時候就輕而易舉掰斷了。”
青檬正興奮地說着,不經意間看到雲宮宸淵正望着她,木木地回望。
“繼續。”雲宮宸淵淡淡說道。
青檬吐吐舌頭繼續說:“現在納齊王的三個兒子正如這一紮困在一起的竹籤,自然難以掰動,但若讓他們分開,不用我們動手,他們相互撕扯就能夠把對方掰斷,就是剩下些什麼已經不足爲患了。”
“所以帝后的意思是……”
“所以我的意思就是動搖納齊王三個兒子對納齊王位置覬覦,其實他們之間早就不是看上去那麼牢固,只需要一點外界力量,輕而易舉就能打破他們看似切合的關係,比如把他們封王分封出去,並藉助納齊王之口論功行賞,獎賞的珠寶良田差距要大,只要引得窩裡鬥,王上就不用出兵了,同時還能拉攏合適的一份力量,豈不是一舉兩得。”青檬斟詞酌句地解說。
雲宮宸淵琥珀色的眼中泛着異樣光澤,他昨日派遣使臣給納齊王宣旨,分封納齊王的三員猛將,派遣的大臣最快也是今天才到,她竟一言擊中要害。
青檬看出他的疑問,便自己解釋道:“前幾日無意間聽一個太監說王上要御駕親征,便打聽了一些情況,後來翻閱了雲丘國的歷史典籍,還看了一些兵書纔想到這個法子的。”
她可是最不喜歡讀書的了,但爲了這件事她熬夜通宵查典籍,讀兵書,設計戰術,剛剛之前還不覺得累,現在一切都解決了竟覺得渾身無力,只想昏昏欲睡,若是以前也這麼拼命,就不會打不過金元西那一堆了,但一想到是爲了他,不覺又精神煥發,急切問道:“王上,這個計策到底管用不管用?”
“管用……”他淡淡說道。
她剛說完她的計策時,他本已生起玩笑之心,但他卻不能再如往常那麼輕而易舉說出那些冷嘲熱諷的話,嘴脣微顫,卻沒有發出聲音,幸而她正忙着解釋來不及觀察他的神色,他很快就恢復冷靜。
而她解釋時,像做壞事的孩子,低垂着頭,柔順的髮絲經耳際輕輕垂下,透過她透明的肌膚,回首時,萬物已經失色,他已不知用何種態度對她方能讓自己覺得一切都沒有變。
“真的?”青檬激動地抓住他的雲袖,內心已經做好邀功的對策,搖晃着他的胳膊,“王上,我已經好幾天沒有睡好覺了,能不能在你這裡補一覺?”
話音未落,她已經連滾帶爬躺在龍牀之上。
雲宮宸淵眉頭一皺,這哪裡是問他意見?不過倒也不生氣,反而有些難掩的欣喜。
青檬就那麼趴在硃紅暗紫軟被上,像一個綠色的壁虎。
雲宮宸淵再次皺眉,難不成還要他給她蓋被子?
心底騰起一股怒氣,走到牀邊正要開口喚她,便聽到自她傳來均勻的呼吸,已經沉沉睡熟了,一定是累極了,這麼冷的天……
窗外,天色竟明朗了起來,只是依然寒風的凜冽,帶着幾分冷然和壓抑,西風呼嘯,充滿一股肅殺之氣,唯有高牆宮瓦冷漠地注視着一切,似乎還在期待這裡能變得喧囂和熱鬧,但令它感到絕望的卻總是,期望在宮峨下毀滅,宮峨在期望下荒涼!
而心底最柔軟的地方被觸動,像觸到春日似錦繁華,春江水暖。
把她輕輕放到柔軟的軟被裡面,飽滿的額頭潔白無暇,面頰上薄薄的一層紅暈,她說她長得糟糕,可入他眼的偏偏是傾城的容貌,若不是她平日裡太過大大咧咧,都不知道會怎麼的禍國殃民,不知不覺中,他又一次皺眉,她已經是他的禍水了麼?
長嘆一聲扔下她獨步離開,外面寒風凜冽,他本身也是冰冷刺骨的,此刻卻渾身忍不住的灼熱。
雲宮宸淵一面派遣史官宣召分封聖旨,暗中又派暗月和星影,穿落分別拉攏納齊王的三個兒子柏然,柏史,柏席,他們爭來鬥去,不用他出兵就已混亂不堪。
外面雪花如煙塵翻舞,雕樑畫柱像石筍,又象一根根美玉,樹枝葉上落滿白雪,象朵朵白雲,層層疊疊,參差錯落,屋內溫暖和藹。
青檬懶洋洋的靠在躺椅上,前後搖晃,順手捉一顆乾製桂圓放到嘴巴里,可口的香甜在口中溢開。
從那日後青檬藉着自己對剷除異己有功的藉口,隔三差五賴在宸陽宮,雲宮宸淵的寢殿,蹭他的龍牀,還蹭他吃的喝的,比如現在那張西雲軟塌躺椅,吃着的桂圓,喝着的葡萄瓊漿……
青檬看一眼一早上一直翻閱竹簡的雲宮宸淵,心裡納悶,難道他就不會累?
她猶豫一會兒,邁着輕微的步子。
“戰場上同一個招數用兩次是大忌。”他頭也不擡不鹹不淡道。
青檬撅着嘴巴,真把這兒當作戰場了?
她剝了一顆桂圓笑眯眯地放到他嘴邊:“王上吃一顆試試,很甜的。”
望着她笑眯眯的樣子,他不由自主地迴應一個同樣的笑。
青檬一看到他顛倒衆生的笑容,三魂七魄都被勾了去似的。
雲宮宸淵先反應過來,覺得很不妥:“寡人還有事忙,帝后自己吃吧!”語氣是他自己都沒發現地的寵溺。
清冷的聲音仿若一塊碎片掉入平靜的湖面,發出悅耳的聲音打破此刻的寧靜和諧。
青檬被他喚醒,不依不饒地纏着他,非要他吃下。
“桂圓有壯陽益氣、補益心脾、養血安神、潤膚美容等多種功效,可治療貧血、心悸、失眠、健忘、神經衰弱及病後、產後身體虛弱等症,它還有延年益壽之功效,這麼好的長生不老藥放在王上面前都不吃,且不是白白浪費了?”
雲宮宸淵和聲道:“帝后想長生不老?那都是古人想象出來的,帝后真以爲人可以長生?”
“怎麼不可以?”青檬款款而談,“你看,有些人能夠活到八九十歲甚至一百多歲,然而有些人只能活到三四十歲,甚至一出生就夭折,活得長的人對於短命鬼來說不就是長生了?”
雲宮宸淵嘴角抽搐,這是什麼謬論?
青檬一看就知道他和她的想法不能苟同,只好妥協,她的觀點好多時候和咿呀都不能苟同的,她也釋然,揮着手道:“好了好了,除開這些不說,王上你一早上都沒動了,也該休息休息了,身體纔是一切的資本,沒有身強體壯的資本一切都是假的,相信我說的都是真理。”她拍着胸脯保證。
雲宮宸淵無奈地放下竹簡,自從青檬賴在這裡後,他的好多習慣都改變了,被迫改變了。
她就像一隻不眠不休的鳥兒,整天嘰嘰喳喳,打破他常規的慣律。
難道他真的是被她的糾纏不休打敗了,難道只因爲他懷疑她是南陵靖璽派來的奸細而接近她,甚至容忍她的無理取鬧?
青檬再次剝桂圓放到他嘴邊時,雲宮宸淵猛地避:“既然帝后喜歡吃,寡人派人送到尚陽宮,帝后就不用勞煩跑一趟了。”
不等青檬再說什麼,他已經走遠了。
青檬訕訕收回手裡的桂圓,心裡一片茫然,他們之間隔着千山萬水,她之所以堅持,只因爲對他的心事已盈握一份美麗繞指成柔的刻骨,無需表白,所有的銘心也無需言語,訴說着無盡的愛戀與歡顏。只想着譜一曲心與心的對望,靈魂與靈魂的交合,讓所有的牽念與紅豆都化爲美麗雕刻成永恆,芬芳無限!
“王上,你心動了,你對她……動心了。”凌貴妃微微低下頭,柔弱的聲音淒涼而讓人心疼。
“不,凌兒,寡人和你說過,她只不過是敵國派來的一個……”奸細兩個字,很難說出口。
凌貴妃悠悠哭泣,無論如何也找不出一絲怨恨的表情,寸寸柔腸,盈盈粉淚。
“凌兒,我同你說過,我的心裡只有你一個,你就這麼不信我?”他也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