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新晟的聲音像夜裡一抹淡淡的茉莉檀香,了無痕跡地鑽進了紅菱柔軟的耳朵,讓她從頭到腳的麻了一遍!這聲音讓她忽然回味起了從前在汪府裡與汪新晟偷偷在茉莉花樹下見面時的情形。當時的汪新晟緊握着她微微發涼的雙手,柔情深切地說道:“再忍些日子,我會想法子把你弄出府去的!到時候,我們倆就可以長長久久地在一起了!”
她那時想,這輩子就跟定汪新晟了!這世上,還有幾個男人能不計較自己的出身,還如此深情且真心地待自己呢?即便是此生都要做汪新晟的外室,連個妾的名分都攀不上,興許就只算個姘頭吧,但她也願意。
可惜,一晃幾個月過去了,所有的事早已物非人非了,回不去了。紅菱紅着滾燙的腮幫子,從乾澀的喉嚨裡吐出幾個字:“很快活,比我想象中的要快活。大少爺,您似乎有點醉了,該回房去歇息……”
“真的?”汪新晟又往前邁了一步。
紅菱不得不退後一步,低低地垂下頭,柔聲柔氣地說道:“是真的!”
“紅菱,你還怨我嗎?”汪新晟嗓音忽然變得低沉沙啞,像是難過得想哭似的。
“沒有,”紅菱趕緊搖搖頭道,“絕對沒有!”
“是沒有,還是不想再對我說了?”
“都不是!”紅菱咬緊牙關,儘量控制着起伏不定的情緒斬釘截鐵地說道,“我真的沒有怨過您!大少爺,您想得太多了!現下奴婢已經成親了,您也娶了一位美貌如花的夫人,早不該提起那檔子事了!都是年少青澀時,少不得衝動了些,您別放在心上。”
“少不得衝動了些?”汪新晟喃喃地念着這幾個字,酸澀一笑道,“可我此刻還衝動着,你明白嗎?”
“大少爺……”
“紅菱,你若願意,我還是想照顧你……”
“大少爺,”紅菱不等他說完,急急地打斷了他的話說道,“您多半是喝醉了,該叫少夫人給你煮碗醒酒湯纔是!奴婢的男人還在屋子裡醉着,請您行行好,挪挪步吧!”
她很擔心剛纔在伙房裡遇見的元胤會忽然從二院門那兒走進來。若是被看見,是人都會生出些疑心來的。
汪新晟扭頭望了一眼那院子裡的一簇不知名的野花,從心底發出了一聲長長的嘆息,語氣幽怨地說:“你已經不願意了嗎?還是說早就忘記我了?”
紅菱有些心慌,急急地說:“大少爺,從出汪府府門那一刻開始,奴婢就將從前的事拋諸腦後了!蒙您厚愛,奴婢不勝感激。可奴婢現下是有男人的人,斷不會做出背棄自家男人跟您廝混的事,所以……”話未說完,不遠處忽然傳來海堂醉醺醺的聲音。紅菱擡頭一看,原來是海棠拖着半醉的身子來尋她,嘴裡還喊道:“紅菱……紅菱……上哪兒去了?”
“海堂!”紅菱也顧不得什麼主僕之禮,輕輕地推開汪新晟,擠了過去,朝海堂快步地迎上去說道,“我泡茶去了,你出來幹什麼?當心摔着了!”
“哦……”海堂昏昏沉沉地靠在牆邊,伸手拉過紅菱抱在懷裡說道,“夜裡……別出門兒……會摔着的……”被汪新晟那樣看着,紅菱有些尷尬,忙扶着海堂說道:“走吧,回房去!”
“那是誰啊?”海堂睜着醉得朦朧的雙眼盯着汪新晟的身影問道。
“是……是大少爺,剛纔問我點事呢!”紅菱心慌不已地答道,“走吧,別叨擾大少爺了!”
“好……回去……”海堂剛一轉身就栽了跟斗,險些將紅菱連帶茶壺一塊兒拉低山去。紅菱嚇了一跳,忙放下茶壺,儘量彎腰伸手去拉海堂起來。
誰知道,汪新晟忽然走了過來,雙手提着海堂的衣裳拽了起來,往旁邊牆上狠狠地推搡了一把,怒氣道:“站不穩就別出來!紅菱懷着孩子,還得扶你這醉鬼,摔着怎麼辦?”
海堂後背忽地撞在了冷硬的牆上,不由地摸着肩頭哎喲了一聲。紅菱慌了,忙攔在兩人中間,聲音顫抖地求道:“大少爺,您還是回房歇着去吧!這是我們夫妻倆的事,您不必管……”
“他都醉成這樣兒,你怎麼弄他回去?”“您別管了……我……我自有法子弄他回去的……”
“你都不爲你自己想想嗎?”
新莉汪府前。“我……”紅菱忽然瞟見了從二院門裡走近的元胤,忙說道,“滿庭哥來了,我讓滿庭哥背了海堂回去!大少爺,您請回吧!”
汪新晟好不失望,卻不敢再多逗留,只好神情黯淡地轉身走了。他走十幾步後,很不捨地回頭看了一眼,只見元胤背起了海堂,紅菱抱着茶壺在後面緊跟着,臉上全是擔憂緊張的表情。這瞬間,他的心口像被千斤巨石重重撞了一下似的悶痛!紅菱的心好像真的已經不在他這兒了……這都怪自己吧?沒勇氣帶着紅菱偷偷離開,沒勇氣拒絕那門親事……
“相公!”魏氏在他閉目深思的時候來到了他身邊,看着他望着夜色一臉惆悵的表情問道,“你怎麼還站在外面?”
“去茅房罷了。”他睜開眼,繞開魏氏往房間走去。
魏氏心裡一涼,感覺自己像空氣似的被自家相公忽略了。她轉身緊追了幾步問道:“相公,你明天真要把黃鶯和紅菱的賣身契也還給她們?”汪新晟停下腳步,扭頭問道:“你這麼晚出來就是爲了這事?”
“我剛纔讓馬六把他們的賣身契都拿來了。秦梨花和謝滿庭的也就罷了,可黃鶯和紅菱的憑什麼還給她們呢?說到底她們也是爹花大價錢買回來的姐兒,爹一直捨不得,心疼着呢!萬一爹往後又想要了她們回去……”
“你這話什麼意思?”汪新晟聽到姐兒兩個字,心裡格外不舒服。
“相公,我只是照實直說。紅菱和黃鶯,還有秦梨花本就是爹買回來的姐兒,養在府裡的家妓。她們算來是爹的東西,不該先問問爹嗎?若是我們擅作主張把她們的賣身契都還了,爹生氣了怎麼辦?”汪新晟壓低了聲音,厲聲說道:“你以爲我爹是你爹嗎?”
“怎麼又扯到我爹去了……”
“你以爲誰都跟你爹似的,只要看上的女人,管她是誰的都搶過霸佔嗎?我們汪家好歹是書香門第之家,幹不出那種喪德敗倫之事!她們三個已經配給了小廝,我爹再不要臉,也斷不會幹那種殲/淫小廝妻室之事!那種只有你爹才能幹得出來!”
魏氏的臉色霎時就白了,委屈地癟了癟嘴說道:“汪新晟,我爹好歹是你老丈人,你怎麼可以辱罵他呢?”
“哼!”汪新晟那俊美的臉上浮起一絲冷笑道,“我說錯了嗎?哪一句說錯了?別把你們魏府那些齷蹉的想法帶到我們汪府來說!”他說完拂袖而去。
魏氏怔怔地站在原地,氣得嘴脣發抖。她剛纔不過是想借此提醒汪新晟,紅菱是個姐兒,還是自家公公買的姐兒,別再想打什麼主意了!可沒想到,反而遭來了汪新晟對自家父親一頓辱罵。她眸光裡頓時多了幾分憎惡,對紅菱的憎惡!
嫁到汪府沒多久,魏氏就發現丈夫心裡還擱着別的女人,一個叫紅菱的女人。她起初很生氣,而讓她更生氣的是那個叫紅菱的女人居然只是自家公公養的一個家妓!她瞬間有種被從頭到腳羞辱了的感覺。憑什麼她堂堂魏府的千金還比不過一個下九流的家妓?
好在紅菱當時已經被送到了紫鵲村,兩人的日子也相敬如賓地過着。誰知道,自家公公忽然要讓他們帶着秋水回田莊來。她從進莊第一眼看到汪新晟對紅菱的眼神就知道,汪新晟根本沒忘記過這個女人!她不想讓紅菱贖身,正是擔心還了紅菱自由後,汪新晟會更加肆無忌憚。她可不想跟一個下賤的姐兒共侍一夫!
想到這兒,魏氏心裡又浮起幾絲噁心,斜眼往那邊院子狠狠地瞪了一眼,心想若是那踐人真敢打這樣的主意,就別怪我心狠了!
這時,採音忽然匆匆地跑了過來對她稟報道:“少夫人,小姐又在發脾氣了!”
“她還有勁兒發脾氣?”魏氏哼笑了一聲道。
“她嚷着疼呢,還說……還說要把打她那個人的腦袋砍下來。”
“等她自己好了再去砍吧!別理會她,她有哥哥的,讓她哥哥去應付!我又不是特意爲了伺候她的!”
汪秋水在房間裡哭鬧了一陣後,被汪新晟好不容易哄着睡着了。可第二天醒來之後,她那腿兒照舊動不了,還麻麻地疼,只能在牀上待着。
陌香來給她換藥時,她順手拿起曹氏遞過來的茶杯就朝陌香砸去。陌香躲避不及,額頭上生生地受了一下,頓時覺得額頭生疼。
“出去!出去!”汪秋水拍着牀板嚷道,“我不要你這死丫頭治傷!你懂什麼呀?我要回汴京城!我要回汴京城!我爹要是知道我成了這樣兒,一準砍了你們====完整章節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