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靖王府裡的下人們膽顫心驚地聚在大廳裡,聽着郡主訓話:“王府裡什麼規矩,我想大家心裡都明白,不要認爲本郡主病了一場性子變好了就可以放心大膽地爲所欲爲。今天,本郡主就要讓你們看看犯了錯會有什麼下場。”
揮手道:“把他帶上來!”
兩個強壯的侍從把披頭散髮的玉奴拖了上來,扔在了地上。
衆人一見更是心驚,都知道玉奴是郡主身邊自小長大的青梅竹馬,四侍僅存的一位,可說是侍兒的首腦人物,郡主也曾對他寵愛有加,當初盡心救治他的場面還歷歷在目,如今怎麼就有如此下場?
一旁的青蓮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這樣的場面把他的膽快嚇破了,爲了自己一時的私念竟把玉奴害成這樣,讓他悔恨不已。
陸風瀾看着侍從們人人變了臉色,心知起到了效果,便放心在把戲演下去,說:“今天是我成親後的第三天,本不想嚴懲,但玉奴是我身邊的人,如不嚴懲恐難以服衆,日後再有人犯錯,只怕會拿他說事,所以,本郡主決定把他杖責二十,逐出王府。”
衆人又是一陣譁然,杖責二十,可不是小事,刑杖雖是四指寬的竹杖,可打在身上杖杖見血,不要說二十了,便是十杖,一個弱質男兒也是難以承受的,還要逐出王府,那不是要人命嗎?
陸風瀾問:“玉奴,你可認罰?”
玉奴抖了一下,咬牙道:“玉奴明知故犯,郡主罰的是,玉奴認罰,沒有怨言。”
陸風瀾點頭:“既然如此,你不要怪我狠心,拉下去,行刑!”
上來兩個侍從就要去拉玉奴,陳青蓮再也忍不住,撲了上去,摟住玉奴號啕大哭:“玉奴哥哥,是青蓮害了你,是青蓮不好,是青蓮的錯,該打的是青蓮……”
放開玉奴,衝着陸風瀾連連叩頭,哭求道:“郡主,您打青蓮吧,不要打玉奴哥哥,青蓮求您了,放過玉奴哥哥……郡主,求您放過玉奴哥哥吧……”
陸風瀾不爲所動,示意人把陳青蓮拉過一旁,說:“如今你知道錯已經晚了,你是陳大人家的公子,給陳大人面子,我不打你,不過,我也不會輕易饒了你,你放心,等處置了玉奴,我再好好關照你。帶下去,把他關起來,不要讓任何人接近他,再有違命者,玉奴便是你們的榜樣!”
上來幾個侍從,分別把玉奴跟陳青蓮帶了下去。
自從在王府見過弟弟一面後,陳梅把青蓮的境況告訴了父親,讓陳父揪着的心放了下來,病體也漸漸好起來。陳梅心裡高興,總想着再見弟弟一面,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他,也讓他開心,因此時常在安靖王府前留連,想着是不是能遇到相熟的人能給帶個信。
她也曾想過登門拜訪,可是自己的品級不夠,上次能進王府喝酒也是藉着賀喜替母親前來送禮的,雖然青蓮是郡主的夫侍,可並不是明媒正娶的,還算是無名無份,如何能登堂入室來求見皇室宗親?
因此,只好在安靖王府前來回閒逛,等待機會。
這天,她已在距王府不遠的一處茶室坐了半天,卻仍然一無所獲,嘆息了一陣,正準備離開,卻見到郡主身邊的護衛張青雲向她走來,不由神情緊張地站起來。
張青雲一抱拳,道:“陳小姐,我們郡主有請陳小姐一敘。”
陳梅大喜,不由激動得有些顫抖,問:“郡主要見我?”
張青雲道:“正是,請!”
陳梅忙道:“請,張護衛帶路!”
掏出一塊碎銀放到桌上,緊跟着張青雲而去。
張青雲請她坐上車,一路行來,陳梅突然發現竟是往自家方向而去,不禁摸不着頭腦,便探出車外,問:“張護衛,這是往哪裡去啊?”
張青雲笑道:“是回陳大人家啊,陳小姐不認得回家的路嗎?”
陳梅一怔,問:“不是說,郡主要見我嗎?”
張青雲笑道:“還要再接一個人,一同去,免得陳小姐以後怪我們郡主不通情理。”
陳梅不敢接她這話,郡主如果通情達理,也不會做下如此人神共憤的事了。只問:“還要接誰啊?”
說話間已經來到陳府門外,張青雲笑道:“請陳小姐悄悄地把陳夫人接出來一同見見陳公子,郡主說了,不讓你們見上一面只怕會鬧出事來,因此便了卻這一樁公案,陳小姐快請陳夫人吧,記着,不要驚動了陳大人,否則不要怪我們郡主無情了。”
陳梅來不及細想,跳下車子跑進府裡,顧不得跟父親說明緣由,扶着他便向府外而來。弄得陳父莫名其妙,不住地問女兒出了何事?
陳梅不敢明說,只說帶他出去散心,喝退跟上來的小侍們,自己扶着父親出了府門。
登上車子,纔跟父親說是去見弟弟。一聽說是見兒子,陳父也是精神一振,便有些着急車速太慢了。
車子出了鳳都,不知行了多久,陳梅正自懷疑,便聽張青雲說了聲:“到了,請陳夫人、陳小姐下車。”
陳梅扶着父親下了車,四處打量了一下,發現竟然來到一處幽靜的院所,張青雲喊開門,帶着她們進了院子,順着迴廊向裡走。
來到一小客廳,張青雲請她們先稍等,自己進去稟報。
父女兩人心中驚異,難道青蓮被送到這裡來了?
片刻,張青雲請她們進去。
進到廳來,只見郡主起身迎上前,笑道:“夙藍不恭,有失遠迎,還請陳夫人與陳小姐見諒。”
陳父施了一禮,道:“不敢,臣夫不敢勞煩郡主相迎。”
陳梅上前行禮,道:“小臣見過郡主。”
陸風瀾扶起她,笑道:“免禮,請坐。”
請他們父女坐下後,說道:“當日夙藍激於一時之氣,強行帶走青蓮公子,是夙藍的不是,今天夙藍當面請罪,還請兩位不要記恨纔是。”
陳父跟陳梅忙道:“不敢,不敢。”
陳父眼睛紅了,說道:“只盼小兒能得郡主的歡心,臣夫也就放心了。”
陸風瀾眼睛閃了閃,說:“不過,陳大人在朝堂上給本郡主的難堪,夙藍可是還謹記在心。”
陳父愕然,陳梅忙上前跪下,道:“家母得罪之處,還請郡主大人大量不要放在心上,如有責罰就有小臣一力承擔。”
陸風瀾上前扶起她,嘆道:“陳小姐如此仁義,倒是讓夙藍有愧了。夙藍請兩位今天來,是有一事要說。”
陳父道:“郡主請講。”
陸風瀾道:“青蓮公子的想法,我想你們是知道的,他怕我,根本不願留在我身邊,如果強行讓他跟着我,只怕他那樣柔弱的人命難長久。”
父女兩人低下了頭,陳父眼淚流了下來。
陸風瀾接着說:“因此,我只有把他送到另外一處安心靜養,等他不再怕我,可以接受我時再行接回,兩位怎麼看?”
陳父哭道:“郡主仁慈,是小兒無福跟在郡主身邊,郡主能否讓小兒跟臣夫回去?這樣也省得郡主操心。”
陸風瀾搖頭,道:“不行,青蓮公子已經是王府的人,夙藍也在皇上面前允下要好好看待青蓮公子,再說青蓮公子回去後難保陳大人不會逼他再次尋短見。
我這樣跟你們明言,是知道你們是真心疼愛青蓮公子,不忍讓他這樣上路,所以纔在行前請你們前來見上一面,我想你們不會辜負本郡主的一番好意吧!”
父女兩人知道事情已成定局,再說把青蓮送走倒也真象郡主所說那樣是爲了青蓮好,因此雖然心中不捨倒也願意這樣安排。
陸風瀾見他們沒有異議,便讓張青雲帶他們去見陳青蓮。
陳青蓮做夢也沒有想能在離開前見到父親跟姐姐,前陣子郡主實施家法時把他嚇掉了半條命,不過等他在別院見到完好無損的玉奴時,才明白郡主只是爲了威嚇衆人,不禁拉着玉奴又哭又笑的,說不出話來。
玉奴也沒想到自己就這樣被郡主給輕輕放過,還把他的賣身契也給了他,問明他無處可去,便問他可願意跟陳青蓮等人一同去翠夢山。玉奴本就徘徨,這樣一來有人作伴,也就答應一同前去。
三人在別院裡感慨萬千,幾疑身在夢中,想起以前的郡主對比一下如今,真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
李玉嘆道:“郡主真的跟以前不一樣了呢!”
玉奴低頭不語,陳青蓮卻一想到郡主那陰冷的目光仍然是渾身冰涼。
住了沒多久,別院裡迎來了一幫客人,聽說是郡主與主夫的師姐和她的朋友,他們已經知道正是要由這幾位護送他們三人去翠夢山。
陸風瀾見了秦無傷,把一切緣由都跟她說了,秦無傷笑道:“師妹這樣安排自己倒是清閒了,可是卻讓師孃跳腳了。”
陸風瀾“咯咯”笑道:“師孃就是太清閒了,所以我纔給她老人家找些事來做。”
秦無傷也失笑,想象着姜好暴跳如雷的模樣便是忍俊不住。
陸風瀾問:“師姐可有回去見過師傅、師孃?”
秦無傷搖頭道:“自從上次一別,我還沒有回去過,這次倒正好聚一聚。”
陸風瀾笑道:“師姐此次回去,大概能看到師孃的孩兒出生,小妹準備了一些禮物正好請師姐帶給師孃,免得她老人家說我只會給她添麻煩卻不知道孝敬她。”
秦無傷喜道:“怎麼師傅答應師孃了?”
陸風瀾笑道:“是啊,我們在山上時師傅已經嫁給了師孃,我們離開時,師孃已經懷上了。”
秦無傷笑道:“這下子師孃該樂壞了。”
陸風瀾道:“所以,師孃要感謝我纔是,我送去的這幾人,即可以解山上寂寞,又可以讓師傅師孃當做弟子,壯大師門,師孃沒道理會生氣的。”
到離開的那一天,玉奴跪倒在地,說:“玉奴謝過郡主與主夫大人的再生恩德,此情玉奴無以爲報,請受玉奴三拜。”恭恭敬敬地給陸風瀾與任芳菲叩了三個響頭。
陸風瀾和藹地對他說道:“玉奴,你在我身邊一直不快活,想來以前我對你並不好,這次放你離去,也是想你開心起來,跟着我師傅師孃學些本事,增加一點自信心,再見面我們便是同門了,以後還是不要行此大禮纔是!”
玉奴道:“不管什麼時候郡主您都是玉奴的主子,玉奴是不會忘記這一點的。”
陸風瀾被他這句話說得又是一肚子火,卻只能搖頭,苦笑:“你如果仍然這樣,就辜負了我送走你的一片心意了。”
任芳菲笑道:“瀾兒,這些都是以後的話,天色不早,還是讓他們上路吧。”
陸風瀾點頭,把一包銀兩首飾交給玉奴三人,道:“出門在外不比在家,這些雖然不多,卻也夠路上花用。”
三人謝過收下。
陸風瀾又再次拜謝秦無傷:“師姐,麻煩你跟幾位姐姐了!”
秦無傷道:“師妹放心,一定不負所托。”
目送車子走遠,陸風瀾纔跟任芳菲回程。
路過張桂枝與姬無雙合開的酒樓時,見裡面人來人往,熱鬧不凡,便笑道:“我們今天去吃白食可好?”
任芳菲笑道:“你一個堂堂的郡主好意思白吃人家的嗎?”
陸風瀾笑道:“那有什麼?我們又吃不多,再帶些回去讓父母親大人也嚐嚐。”
任芳菲搖頭,笑道:“都象你這樣又吃又拿的,人家還怎麼開張啊?”
陸風瀾笑着拉他下了車,說:“沒關係,只怕我要付錢,人家也不會收下的。”
早有門前的小二看到了他們,見是安靖王府的郡主,一邊跑上前迎着,一邊差人快進去請老闆來。
等張桂枝跑到雅間時,陸風瀾兩人已經開始吃了,見到她便笑道:“張老闆,生意興隆啊!”
張桂枝笑得合不攏嘴,行過禮後,才說:“這都是託了郡主的福啊,如果沒有皇太女與郡主捧場,哪裡會有這麼紅火?”
陸風瀾笑道:“張老闆不必客套,如果你們店裡的東西不好吃,有誰捧場也不行啊!”請她坐下來一同用飯。
張桂枝連連擺手,說:“郡主不必客氣,小人已經吃過了。”
想起他們新婚,便道:“郡主新婚之喜,小人身份低下,沒能前去觀禮,今天小人在這裡恭喜兩位了。”
陸風瀾笑道:“謝謝張老闆,你送的禮物我已經收到了,今天便是來道謝的。”
張桂枝樂得眼眯到了一處,連說:“不敢不敢,些許小禮難以入眼,請郡主不要嫌棄就好。”
陸風瀾道:“怎麼會,讓張老闆破費了。”
想了一下,問:“姬公子可有來?”
張桂枝道:“這兩天姬公子身子不適沒有來,郡主有事找他?”
陸風瀾關切地問:“哦,生病了?嚴不嚴重?我是有些小事想跟他商量,既然這樣,還是等他身子好了再說吧!”
張桂枝道:“姬公子也不是很嚴重,只是病懨懨地沒有精神,大概還是跟他姐姐有關吧。”
陸風瀾一想起姬無辰便是一陣感嘆,有那樣一個姐姐,還真是虧了姬無雙,問:“不是他姐姐又惹了什麼事吧?”
張桂枝搖頭嘆道:“好象是他姐姐四處張羅着給他說親的事,惹到了姬公子,讓他大發雷霆,然後便病了。”
陸風瀾一怔,問:“哦,姬無辰要給姬公子說的是哪家小姐?”
張桂枝搖頭,說:“不清楚,好象跟皇太女殿下有關。”
陸風瀾又是一怔:“不可能,不可能是皇太女!”
任芳菲暗中扯了扯陸風瀾,陸風瀾便不再問了,只說:“好了,張老闆,這話可不要亂說,回頭我去太女府裡問一問。”
張桂枝應了聲,便退了下去。
陸風瀾若有所思地看着任芳菲,說:“怎麼可能會是大皇姐?以前我有問過她願不願意收姬公子的,可她拒絕了。”
任芳菲倒不知道這回事,問:“瀾兒什麼時候關心起姬公子的終身來的?”
陸風瀾聽出他話裡的酸味,便笑道:“你可是喝醋了?”
任芳菲瞟了她一眼,笑道:“我哪裡是在喝醋,我是在喝茶呢!”
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陸風瀾笑道:“我也要喝!”
任芳菲給她另倒一杯遞給她,陸風瀾道:“我要喝你那一杯。”
任芳菲臉一紅,把杯中殘茶遞給她道:“要喝便喝吧!”
陸風瀾當真把殘茶喝下,倒讓任芳菲的臉更紅了。
陸風瀾放下杯子,道:“那還是當初大皇姐去梧州接我時見到姬公子,誇了他兩句,我問她是不是喜歡,如果喜歡可以娶他進門,大皇姐當時拒絕了。”
任芳菲有些慚愧,道:“其實姬公子人挺可憐呢!有那樣一個姐姐,不成氣,帶累他一個男兒家出頭露面支撐家族裡的生意。”
陸風瀾點點頭,說:“是啊,所以我纔想幫幫他,倒沒有其他的意思。”
任芳菲問:“瀾兒是想現在便跟姬公子談合作的事?”
陸風瀾皺起眉頭,說:“可是他現在病着,還是等他好了再說吧,反正這事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辦成的。”
任芳菲點頭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