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揮揮手,將宜珍攬入懷中,“不早了,她如今九歲,指婚、建公主府、再定下日子三媒六聘下嫁,怎麼着也要等到十一二歲纔出嫁。”
聽了這話,皇后亦不覺得早了,可宜珍要過及笄之年才遠嫁霸國,怕謙妃又有話說,便道:“皇上說的是,只是宜珍要過及笄之年才遠嫁,宜欣這樣早,臣妾生怕謙妃她……”
皇上想起當年之事便心煩,聲音有些厲色,“若是謙妃有什麼話,便告訴她:宜欣未曾遠嫁,若宜欣過及笄之年再行下嫁之事,對宜珍委實不公。”擡眼望着皇后見她有些犯難,接了一句:“就說這是朕說的,有什麼不滿的,讓她來找朕。”
當年太后和皇上本屬意宜欣遠嫁,宜欣既是長女也得先帝喜愛,還能以她遠嫁爲由正大光明讓她享受嫡出公主的待遇。奈何謙妃不識大體,才喚了她二人來讓她們自己決定,幸而宜珍自願,否則事情要如何收場?也正是因爲這事,此次大封六宮時趙箐箐只封爲謙妃,成不了四妃之一的德妃,太后不准許這樣不識大體的女人成爲四妃之一。太后發話,皇上也沒法子,默許了太后:趙箐箐一輩子最多升至夫人位。
“是,臣妾明白了。”皇后這纔打開摺子看了起來,首當其衝映入眼簾的是皇后的侄子姜齊光,不免有些驚愕,姜家已出皇后、太子,宜珍公主又是遠嫁霸國,怎能再尚公主?皇上不怕姜家做大?太后必然不會允許此類事發生的。何況姜家也沒必要再尚公主了,尚一位姜家不喜歡的公主反而是累贅,笑眯眯道:“皇上,沒想到臣妾的侄子也在此列,倒是他的榮幸,可惜,恐怕他不適合,”又看了看摺子,總得選出一位好的來,“臣妾倒覺得這位新科狀元尚好。”
“你侄子確實不錯,是個青年才俊,怎麼你不看好他?還是說他尚不得公主?”
皇后微微搖頭,“回皇上話,前幾日臣妾的母親入宮說的正是這個事,說臣妾侄子已有喜歡的女子了,希望臣妾爲他二人賜婚。齊光有喜歡的女子可能…不喜歡宜欣公主,宜欣公主下嫁過去也不會幸福的。這樣一來,反倒是辜負了宜欣公主和皇家恩典。不若早早說了此事,也好讓皇家爲宜欣公主另擇良配。”想起自己指婚那會子,不免有些難過,“婚姻之事總要你情我願,不然……”
皇上頓時明白過來,一錘定音,“那便罷了,你說的新科狀元確實不錯,你明兒問問謙妃有沒有意見?或是宜欣有沒有喜歡的人,若是沒有,便定他罷,朕對他做過一番瞭解,甚好。”又接:“按例,宜珍遠嫁霸國,是沒有公主府,但朕會爲她在京城興建公主府,往後回京也有住的地方,就在大皇姐的公主府旁邊,離皇清城也近。”
又讓宜珍去蒹葭苑睡,明日一早趕回螽斯宮。今兒皇上必是要留在鳳朝殿的,拉着皇后往西偏殿而去,皇后一驚,連忙掙脫他的手,訕訕道:“臣妾…皇上,臣妾不知皇上會來,還沒讓人收拾東偏殿,”接一句:“臣妾這就讓人去收拾…”
皇上自然知道皇后在自己不來時睡在蒹葭苑,“不必了,天都這樣晚了,還收拾做甚?”不由分說,拉起皇后往殿外走。
“皇上…這,去哪兒啊?”
皇上命人喚來龍鳳攆,“你說去哪兒,當然是皇極殿嘍。”
次日一早,鳳朝殿內妃嬪齊聚,已過巳時都未見皇后出來,不免有些着急,問了子青才知昨夜皇上拉着皇后去了皇極殿,可皇上還要上早朝,如何皇后也該回來了。又過了一刻,皇后還未回鳳朝殿,有些耐不住性子的妃嬪問莊賢妃能不能回去?莊賢妃自己也等得急,來時緋緋還在哭,揪得她心疼,以爲晨昏定省很快便結束了,沒成想到現在還沒開始,再等下去可如何是好?可也只能乾等着,茶几上的茶盞未喝過一口。
半刻后皇後總算回來了,衆妃嬪頭一次無比希望皇后立馬出現在面前。皇后連衣裳都未換,接受了衆人的晨昏定省,又連連稱來遲了。衆妃嬪也不敢多有抱怨,只稱未曾未曾。
象徵性的噓寒問暖後,纔將昨夜之事告知,“昨夜皇上說了宜欣公主下嫁之事該早早提上日程,皇上相中了新科狀元爲宜欣公主駙馬。指婚、建公主府、再定下日子三媒六聘下嫁,如何都要到十一二歲,宜欣公主不小了,謙妃你該好好教教她如何當一家主母,你是她母妃,這事兒你多多上心罷。”
這樣一說,趙箐箐如五雷轟頂愣在那兒,她如何都沒想到這樣快,她的宜欣要在十一二歲下嫁,連駙馬人選都定好了。衆妃嬪竊竊私語,一時鳳朝殿如炸了窩一般,讓人心生厭煩。
皇后一拍桌子,衆妃嬪歸於安靜。趙箐箐纔回過神來,福身一禮,“皇后娘娘,宜欣如何都要過及笄之年才下嫁啊,公主下嫁的晚些也無妨,如何這樣早?”
皇后知道趙氏會問這話,她永遠都不會滿足,之前不願和親如今是過了及笄之年再下嫁,或許下回要求公主府建的大些。冷笑一聲,“皇上說:宜欣未曾遠嫁,若宜欣過及笄之年再行下嫁之事,對宜珍委實不公。有什麼不滿找皇上去說。”又接:“若宜欣有什麼喜歡的人,倒是可以說出來,反正還未下旨意,也並非非要新科狀元。”
沈嘉玥問:“除遠嫁公主外公主要鳳台擇婿,敢問皇后娘娘,爲何宜欣公主沒有鳳台擇婿?”
皇后有些犯難,她也不知道爲何宜欣沒有鳳台擇婿,昨晚未問,呵一聲,“本宮也不知爲何沒有鳳台擇婿,莊賢妃這樣問,可是對皇上擇選之人不滿?莊賢妃自己去問問皇上罷。”又順手將昨夜留在案几上的摺子遞過去,“謙妃,這是昨夜皇上的摺子,裡面都是名門望族出身的子弟,除卻本宮的侄子外,你自己看看罷,選上哪個,找皇上去,讓他指婚就是了。”
沈嘉玥一時說不上話,沉默良久,原想解釋,又一想不再說話。
公主下嫁之事,一般妃嬪插不了嘴,唯獨一宮主位妃嬪及公主生母,底下妃嬪也只能看着、聽着。
恭妃杜旭薇不明皇后之意,便問:“皇后娘娘的侄子爲何……”
“齊光有了喜歡的女子,不適合宜欣公主,宜欣公主下嫁過去也不會幸福的。強扭的瓜不甜,沒那個必要。”
恭妃道了一聲明白,她可沒興趣問皇后她侄子喜歡哪家姑娘,更沒興趣替趙箐箐說話,坐在一旁不言語。
趙箐箐接過摺子,打開一看,都是一些青年才俊,出身名門,最扎眼的當屬皇后的侄子,奈何人家已有喜歡的女子,看樣子皇后亦不喜歡姜家尚位公主。這事她也不能完全做主,“皇后娘娘,可否容臣妾將摺子帶回去讓宜欣看看。”
愉貴姬許妙玲冷不丁出聲,“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麼公主婚事卻還要公主自己同意?”撥了撥護甲,“也是,謙妃什麼都縱着公主,即便公主殺人放火,恐怕謙妃也不會說什麼的吧?”
“你…你說什麼呢?”
子青匆匆入殿,稟告皇后,“皇后娘娘,二公主在殿外候着,一直在哭,奴婢也不知該怎麼辦?”
皇后心下一痛,問:“發生什麼事?她不是一早趕回螽斯宮了麼?”
“教習公主的官員打了公主,公主一氣之下跑回了皇清城,直奔鳳朝宮,可她又不敢進來,這才……”
皇后掃視了底下一羣妃嬪,心煩之色浮上心頭,“立刻將宜珍送出去,將本宮的話告訴她‘不能有什麼事就跑回宮,自己解決。她的五姑姑、八姑姑都受過官員的挨罰,學不好就要罰,不會因爲她是嫡出的公主有所寬待,她不是第一個受罰的公主,也絕不會是最後一個,這是所有和親霸國的公主必須經歷的事。若再因着這種事跑回宮中,母后只會罰的更重,讓她自己好好想想。’,”又接了一句:“若她不肯回去,就告訴她:如果她不回去,明年任何賞賜都會收入鳳朝宮庫房,不給她了。”
衆妃嬪聽了這番話,不免覺得皇后嚴厲,亦覺得和親霸國的公主真的很慘。她們明白皇后這是爲了宜珍公主好,都沒有說話。趙箐箐此時無比歡喜當年不顧自己的名聲搞壞,也要留下唯一的女兒不去和親霸國。她承認她自私,她寧可別人說她自私,寧可太后、皇上對她不溫不火,也要爲了女兒,她只能這麼做。如今手上拿着摺子,牢牢握緊,彷彿它是有多麼的重要。
趙箐箐如何想的,皇后不知道,但皇后看的出她的臉色,比方纔好了許多,便能猜出她是如何想的。可皇后並不介意,宜珍遠嫁之事並非全是她的錯……只有宜珍遠嫁,他纔不會忘了他們。
悲劇的開始,導致的終究是悲劇的結局。可明知是一場悲劇,仍舊要朝着這個方向走,一步一步的走,沒有回頭路,更不可能重來。只希望下輩子不要嫁入皇家,這一世,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