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皇后和惠昭媛回皇清城,一路暢通無阻僅在了十一天便到了皇清城。帝后回宮乃是大事,衆妃嬪俱出正華門相迎,四年下來妃嬪亦不在少數,外加女官、宮人,浩浩蕩蕩一羣人聚在正華門外。帝后及惠昭媛在正華門下馬車,一下馬車,慎寧夫人便趕至皇上身邊,吵嚷着皇上去她那兒,如今慎寧夫人已有九月的身孕,皇上自然不會拒絕,在衆目睽睽下與她一同上了帝妃攆,往昌陽殿而去。
皇后見此情景,心中感懷,獨自上了鳳攆離去,衆妃嬪送走帝后,便各自散去。趙箐箐和傅慧姍二人幾月不見沈嘉玥,見大家散去,連忙拉着沈嘉玥一同離去,三人說說笑笑,走在寂靜的宮道上。
恭妃杜旭薇遠遠的望着她們三人離去的背影,彷彿看到了從前的自己與她們作伴走到寂靜悠長的宮道上,擡眼望去,日光並不那麼刺眼,湛藍無雲的天空純澈又幹淨,輕輕嘆一聲,“那樣的日子已經很遠了,再難回去了。”
趙箐箐和傅慧姍二人幾月不見沈嘉玥,有說不完的話,見沈嘉玥一切都好,便放心了許多,只是宮中發生了很多事,一時半會兒也說不清,索性到了妱悅殿再聊。
沈嘉玥自己豐腴了不少,便覺得趙箐箐和傅慧姍清瘦了些,遂擔憂道:“你兩清瘦了不少啊,日子很難過麼?”
兩人相視一笑,沈嘉玥不覺奇怪,三人面面相覷,最後還是傅慧姍笑稱:“你自己豐腴了不少,現如今倒覺得我們清瘦了,若要怪便怪你自己豐腴罷。”
沈嘉玥嗔了她一眼,朝着趙箐箐看去,見她不說話,暗襯必然有事,面上不顯,三人心照不宣不再說話。直到承乾宮,原來清榮堂的宮人都在宮門下候着,見她們來連忙請安。沈嘉玥在回宮途中皇后已經告知一切,但如今看見如花和錦織亦不免眼紅,趙箐箐不想讓她們影響沈嘉玥的情緒,便揮揮手讓她們退下,三人進了妱悅殿,妱悅殿打掃的乾乾淨淨,一如她未曾去暖陽行宮一般。
三人坐下後,趙箐箐才絮絮叨叨將這幾月宮中事一併說來,“一開始啊,我兩還以爲你被禁足這事是被人陷害的,還打算去查,好還你清白,可卻無從查起,彷彿這事是從天而降的。
可沒想到皇上竟會下令回宮,又將你拋下不管,我們便找了皇上和太后,可他們口風太緊,沒有套出話來,直到回了宮,皇上以宜珍公主失蹤爲由不顧前朝某些大臣的反對將皇后放了出來,可自己女兒失蹤皇后卻沒有憂色,反而鳳朝殿風平浪靜,實在不對勁,纔想到這或許是設計好的,爲的就是將皇后放出來。
如果這事是設計好的,那麼也沒必要去查,總有一天會還你清白,我們便只能等着。卻沒成想到正月初十還沒讓你回來,我們發現那幾個月的皇上與前些日子不同,在暖陽行宮時皇上只知夜夜笙歌,但回來後除了皇極殿外只出入壽康宮和鳳朝宮,沒有招幸任何妃嬪,連皇后都沒有招幸,不少王后經常出入壽康宮,覺得有些奇怪,只好忍耐。
新年一過,王侯便回了封地,名義上王后、長公主是回了封地或是長公主府,但其實根本沒有走都留在了安逸宮及尚宮局等地,直到二月二十一,才傳出慕容家謀反之事,皇上聯合衆王將慕容一黨盡除。前幾日才知道原來皇上爲了有理由放出皇后及回宮鎮守纔出了這一場‘好戲’。
姐姐還記得宴會上七長駙馬與長公主不和之事嗎?那也是一出配合慕容家的好戲,爲的就是讓慕容家以爲皇家與楊家不睦已久。楊家亦不是好惹的,若諸位先帝子女對七長駙馬羣起而攻之,必然對皇家怨恨,慕容家好趁此聯合楊家,楊家是聯合到了,可他們卻如何都不知道那只是一齣戲,但謀反那日楊家卻策反了。
只是苦了姐姐,竟茫然不知,必然傷心了好久吧?”
沈嘉玥細細聽來,她所知道的遠遠比她們來的少,皇上雖對她說起一些,但還是隱瞞了不少,譬如宜珍公主失蹤、皇后釋放……這些事兒竟一點都不知。聽着趙箐箐問起,自嘲一笑,這些天所受的苦哪裡是三言兩語能道明的,亦無法道明。微微搖頭,“沒有的事兒,我如今不是很好麼!”接着又問:“那慕容箬含她,聽說她貶爲了才人……”
趙箐箐嗤笑一聲,對慕容箬含如今的境遇很是高興,幸災樂禍道:“貶了才人,褫奪封號,永不許晉升。”又接道:“慕容家謀反,她這個女兒會不知道?即便她真的不知道,她從前做了幾年寵妃,她就真的沒有對不起我們過?皇上、太后怎會容野心大到想做武則天的女人繼續爲九嬪之一呢?”
傅慧姍想起這些日從前福柔殿的宮人在宮正局接受審訊,隱隱傳出長巧公主之事,遂道:“聽宮正局傳出來,長巧公主被柳氏一氣之下打死,是因爲她告訴柳氏她的女兒被皇上看中往後必然會和親霸國,而唯一能改變現狀的是贏得她父皇的喜愛,所以……”
沈嘉玥信慕容箬含想做武則天,但她卻不相信柳氏會聽慕容箬含的話,有些生疑。趙箐箐對上沈嘉玥不明的目光,兩人心照不宣。
“柳氏不會聽慕容箬含的話罷?再沒有聽到真實的想法,又怎會這樣貿貿然……”
傅慧姍臉上顯然不自在,隨意對付了兩句,“誰知道呢,這也只是尚宮局裡傳出來的,具體怎麼回事還沒定論呢。”
沈嘉玥捕捉到傅慧姍臉上閃過的一絲歉然,不知爲何,心下一緊,道:“那便不說這事兒了,今兒你們留下我們三人一同用膳罷?好久沒見了。”
趙箐箐倒爽快應下,傅慧姍卻道:“可方纔皇上不是說他要來嗎?我看我們還是先回去了,趕明兒在聚也行,箐箐你說呢?”
“你不說我倒忘了這茬,如此我們先回去了。”話畢,趙箐箐便和傅慧姍一前一後離開妱悅殿,只剩下沈嘉玥一人躺在榻上。沈嘉玥望着她們匆匆離去的背影,不免啐一頓,“我還沒說什麼呢,她們到走的急,就把我留這兒,等着皇上來與他大眼瞪小眼麼?”
不多一會兒,沈嘉玥躺在榻上竟昏昏沉沉睡去。皇上本想看看她在幹嘛,躡手躡腳進去,卻看到她睡在榻上,頓時玩心大起,折了一朵花,撫弄沈嘉玥的臉,沈嘉玥覺得不舒服,漸漸醒來,白了他一眼,“幹嘛啊,人家好好睡覺,真是的。”
皇上輕輕一笑,嘴上不饒,手上也不停繼續弄她,“我都說了我要來,你倒好睡着了,說說吧,該怎麼罰你,小睡貓。”
沈嘉玥嘴角抽搐,惡狠狠啐一口,“不正經。”然後不理皇上,繼續睡。皇上不肯饒過她,繼續弄她的臉,沈嘉玥頓時怒了,翻了翻白眼,緩緩坐起身,卻不理他。
皇上輕嘆一聲,“哎,不招人待見嘍,算了,走了。”
沈嘉玥只輕輕稱恭送,沒有失望與憂傷,有的只是淡漠與冰冷,彷彿眼前之人只是天下之主,不是她愛的人,未曾愛過……
皇上原本只是嘆氣,並未想真的離開,如今聽到她輕輕稱恭送,也不得不離開,落荒而逃。
沈嘉玥反倒鬆了口氣,如往日那樣靜靜過上半日,不知不覺已到夜晚,燭火襯得她蒼白的臉色上有了一絲紅暈。
如花悄悄進來,臉色不好,她無比希望沈嘉玥睡下,千萬千萬不要醒來,安安穩穩睡下,提醒着看書的沈嘉玥,“娘娘,該歇下了。”
沈嘉玥毫無睏意,隨意說道:“本宮還不想睡,你若困了便去睡吧,今兒晚上也不是你值夜。”
如花訥訥道:“今夜是…卿言嬤嬤,可卿言嬤嬤還未從壽康宮回來,今兒就讓如花陪娘娘罷,幾個月沒見,如花…想你,那時還以爲再見不到娘娘了呢。”又大膽的搶過沈嘉玥手中的書,糯聲道:“娘娘,書啥時候不能看,這晚上光線也不好,早些睡吧。”
“是啊,還以爲…再見不到了呢,”沈嘉玥見手中空空如也,無奈道:“罷了罷了,早些睡吧,外頭還燈火通明呢,這樣早做甚?不會是你困了吧?”
如花不想沈嘉玥知道的事,只好讓她早些睡,遂道:“是啊,奴婢困了,娘娘睡下了,那奴婢也能睡了。”
沈嘉玥嗔怪的看了她一眼,暗襯老大不小了還這樣愛睡,不免想起在家時她總愛睡如梅爲此要多上好多活,自己也要爲她隱瞞睡覺之事,噗嗤一笑,對上如花尷尬的臉色,“那便睡吧。”
這一句竟讓如花笑顏如花,連忙會沈嘉玥收拾妥當,扶了沈嘉玥上牀,拉上帷帳。沈嘉玥並無睡意,輾轉反側,不知多久才睡去……
不知多久,沈嘉玥隱隱聽到外面鐘聲,又不似往常那樣的鐘聲,竟有回到先帝駕崩那會兒,也是這樣悠長又哀傷的鐘聲,響徹在黑夜中……
“這是什麼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