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敢說皇嗣,和小儀倒真是大膽啊。”福貴嬪邵繪芬因着文淑儀相邀正往清音閣聽戲,路過延亭聽着和小儀朱芳華向令小儀董瀾湄抱怨近日皇上只陪着惠昭媛、慎寧夫人兩人,言語間涉及皇嗣,邵繪芬如今已看淡一切,但事關皇嗣她亦不能忍,遂出言:“和小儀這是有所不滿啊。”
朱芳華的臉色一下子轉紅爲綠,旋即蒼白,暗襯自己今日耐不住性子,給人抓了把柄,她現下不求別的,只求這事別告訴上頭幾位,她初初有寵才晉了位,若此事鬧大想再起復,難上加難。連忙請罪,聲淚俱下,唬得身邊的董瀾湄一愣一愣的,她倒是不怕,她可沒說那樣大逆不道的話,只請了安站在一旁。
邵繪芬抄了幾年的經書,也知道‘得饒人處且饒人’,亦知道仁善,本想着警告一番便罷了,可又一想,朱氏的爲人並不好,這次自是不肯放過這個機會。她人雖在普渡殿,但她的眼線可在某些地方。不理睬朱芳華,只問:“桂枝,皇上現下在哪兒?”
桂枝自然明白邵繪芬之言,回答:“回娘娘話,方纔奴婢去太醫院想請太醫爲娘娘請平安脈,才知皇上發了好大的火,爲着惠昭媛娘娘害喜之症,想來現下再陪惠昭媛。”
“朱小儀之事,你去告訴皇上,讓皇上定奪。”
朱芳華一聽嚇壞了,她拉着邵繪芬的衣袖不停說着不敢,而她身邊的百合心中竊喜未曾看到她主子使的眼色,遂未曾攔住桂枝,桂枝自是順利去了。
待桂枝走後,朱芳華反而不求情了,反正已經捅到皇上那兒了,向邵繪芬已然無用,鎮靜的想着對策。邵繪芬卻和董瀾湄聊起話來,董瀾湄進宮前遊歷過北方各地,對北方各地的人文景觀皆懂,與邵繪芬亦聊得來,而邵繪芬只知華陽行宮位處北方,卻不知別的,聽着聽着倒也有趣。
沒過多久,皇上身邊的寒灃及桂枝匆匆而來,讓亭中三人過去清榮堂。邵繪芬和董瀾湄沒說那樣的話自然不怕,可朱芳華心中害怕,只得故作鎮定,如此反而漏了怯。朱芳華越走越慢,即便寒灃一直催促,她仍是走一步退半步,寒灃這樣一看,也不再催促。
拖拖拉拉走了半個時辰纔到清榮堂外面,寒灃進去稟告。
皇上正對着太醫怒髮衝冠,沈嘉玥不願吃東西,一吃便乾嘔,皇上急的不行,卻沒辦法,只能對太醫發火。一聽寒灃進來,大罵道:“命和小儀在外跪着,”想了想又不對,“去普渡華光殿跪着,省得衝撞了惠昭媛。”又接,“讓令小儀和福貴嬪進來去陪陪惠昭媛,再把謙貴姬請來。”
一通話下去,太醫們瞠目結舌,不敢相信皇上對惠昭媛的寵愛,也難怪會發這樣大的火,只是這事也沒辦法啊。皇上倒有些消氣,知道這害喜之症也是沒法子的事,不再爲難太醫,揮了揮手,讓他們下去了。
皇上本想去內室,只是方纔慎寧夫人派人來請,他本不願過去,但一想到……只能過去,如此一來他連內室都沒進,只囑咐清榮堂的宮人好好服侍着,便急急離開往水天一色殿而去。
內室歇着的沈嘉玥早早得了消息,水天一色殿有人來請,皇上必然是要過去的,也未出內室挽留他。又見福貴嬪和令小儀二人來此,她雖與董瀾湄關係淡淡的見了面也不多說話,但她與邵繪芬很熟,不免歡喜,讓她們坐下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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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瀾湄見沈嘉玥熱絡,有些不好意思,只坐着不說話。邵繪芬私下是個閒不住的主,雖如今因着常年抄寫經書,性子緩和不少,可這些天太后好意免了她的祈福,又恢復了以往的性子,但少了幾分張揚,這樣的邵繪芬更受人喜歡。她從入普渡殿起便再也沒被招幸過,已有幾年,她的位分卻一直在升,這也算皇上和太后對她的另一種讚揚與變相的補償,故而她雖不得寵,但沒人敢欺辱她、打壓她,平平安安升至一宮主位,往後很可能是四妃之一。邵繪芬嘰嘰喳喳講着,聲音卻不大,沈嘉玥聽着她的話,心情卻好了許多。
趙箐箐悄悄入內,正聽得邵繪芬說起趣事,不免笑出聲,三人向外看去,卻見趙箐箐的貂皮大氅勾住了門檻,正不顧形象的扯,三人忍俊不禁。
邵繪芬邊說邊笑,“謙貴姬啊,你這形象竟比話本還有趣呢。當真是好笑,趕緊讓宮人來弄罷,這樣扯會扯破哎,好好兒的大氅破了可不好。”
趙箐箐費了老大力,可算是扯出來了,只是破了個口子,好好的貂皮大氅成了破大氅,不免心中不捨,又想起邵繪芬的話,佯裝生氣,“都是你這張烏鴉嘴,好的不靈壞的靈,瞧瞧還真破了個口子,你可得賠我!”
邵繪芬瞥了她一眼,別過臉,賭氣道:“我纔不賠呢,你自己要穿來,我能有什麼法子,我又沒逼你穿來。”
趙箐箐緩緩走到牀邊坐下,見沈嘉玥臉色還好便安心了,這纔回道:“哎呦喂,敢情福貴嬪大冬天不穿大氅啊,”又指着她身上的銀狐大氅,嘖嘖稱奇,“那福貴嬪,這啥啊?你這穿的啥啊?這銀狐大氅,我記得是太后剛賞你的罷?”
口中說着太后賞的,可幾人都沒羨慕和嫉妒之色,她們知道這只是太后的一種讚賞和變相補償而已。連邵繪芬亦心中明白,所以大大方方接受。就連皇上對她母家族人加官進爵也只是一種變相補償,並不代表母家族人真有本事能坐那個位子。若真是對他們的肯定,必然不會只給無實權的官位。邵繪芬看透這些,沒有難過,只一心過着自己的日子,和原來一樣。
邵繪芬輕笑道:“貴姬好眼力,還能看出這是銀狐大氅,太后賞的,自然非俗物,我還以爲貴姬瞧不出呢。”
沈嘉玥知道這是幾人陪着自己在說話,讓自己心情好些,心中感激,輕啐一聲,“你何必與她計較呢,她啊,就那張嘴利索點,旁的啊,可都不行嘍。”
趙箐箐一聽,連忙附和,“好啊好啊,一個個都向着她,哼,不理你們了,”別過臉,想了想又湊到沈嘉玥面前,可憐巴巴兒的攤着手,“這大氅是在清榮堂破的,她不賠,姐姐,那隻得你賠了,這貂皮大氅還是新做的呢。”
沈嘉玥伸手拍在她手上,盯了她一眼,狡辯道:“我又沒讓你來,怎的是我賠。誰讓你來的,找誰賠去。”
趙箐箐不知慎寧夫人請走了皇上,還以爲皇上在處理國事纔沒過來的。倏爾起身,“我找皇上賠去,他在海晏河清殿罷。”
一提皇上,三人臉色一變,氣氛頓時冷了下來,趙箐箐這才反應過來,“皇上…沒在…海晏河清殿麼?那他去了哪兒?”這樣的話有窺伺帝蹤的嫌疑,可她也顧不得了。
董瀾湄見她兩都不說話,只好輕聲道:“皇上…被水天一色殿的人請走了。”
這四人中也就沈嘉玥得寵,趙箐箐膝下有公主自然略好些,皇上記得宜欣公主自然也記得她,邵繪芬便不必說了常年到頭見不了皇上幾次面,而令小儀董瀾湄初入宮時盛寵優渥,她是二年禮聘入宮的妃嬪,當年禮聘的妃嬪中位分最高,入宮半月便升了令小儀,這一兩年中她再未升過一級,反而是康婕妤史書韻從貴人升至婕妤高了她幾等,可想而知她的恩寵可謂無。
可沈嘉玥有寵又有了身孕,慎寧夫人一請,皇上便過去了,拋下害喜嚴重的沈嘉玥不管,着實有些過分,慎寧夫人早已過了三個月,胎像還算穩固,否則便不會帶她來行宮。原本對沈嘉玥有些嫉妒的董瀾湄也不免唏噓。
趙箐箐一聽便來氣,耐着性子終是沒把大逆不道的話宣之於口,硬生生擠出一句,“慎寧夫人…當真得寵,進了水天一色殿估摸着是不會…出來了,”見幾人臉色都不大好,又接了一句,“如此我倒不好去找皇上賠,只好等下回了。”
沈嘉玥倒不在意皇上在不在,不過臉色着實差,“既然皇上不出來了,那今兒午膳你們陪我用些罷,雖說我也用不了多少,可也不能不用啊。你們在清榮堂一道吃罷。”
幾人紛紛附和,沈嘉玥便讓小廚房去準備午膳,原本行宮中殿宇閣樓都不能私設小廚房,膳食一律由膳房做,只是沈嘉玥有着身子,皇上便命人另闢小廚房供她使用。
董瀾湄如今也大着膽子說道:“小廚房可只有昭媛的清榮堂有啊,貴姬瞧見沒,這纔是皇上對昭媛的體貼呢。”
沈嘉玥竟有些不好意思,臉上一紅,羞煞人。趙箐箐瞧見這樣的沈嘉玥,卻不肯輕鬆說過去,附和道:“也是,要什麼勞什子人啊,只要體貼到了,便好了。”又接了一句,“你們說呢?”
紛紛說着正是呢,以此取笑沈嘉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