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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赤瞳心中驚疑,又坐地靜待片刻,見別無異狀,方掙扎起身,心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爲何會無端端地震?」轉念間忽然想起竹玉娘,不知她是否出事,哎喲一聲,忙向小潭方向奔去。
奔到那山坳附近時,猛聽得勁風獵獵,有人激烈相鬥。李赤瞳急奔過去,不料眼前所見太過匪夷所思,一愣之下,停了腳步。
清冷月光下,但見一黑一黃兩道魅影在潭邊狠鬥不止。定睛瞧時,見那黑色影子正是自己久擒不獲的勾魂芻靈,而正與它纏鬥的卻是……卻是隻個頭不大的黃鼠狼?!
芻靈小鬼手持一面小幡,在地下滾來滾去,招招進攻敵人要害。而那黃鼠狼動若飄風,左撲右擋,行動之速竟與對手不相上下。
此時二妖正鬥到酣處,但見那黃鼠狼眼中黃芒突閃,大尾擺動。
「唰唰唰」
三道風鐮應聲而起,勁閃電般向那芻靈鬼掃去。
一見風鐮,李赤瞳瞧忍不住「咦」的一聲,睜大了眼睛。這風鐮竟然與那夜在荒廟中瞧見的一般無二,心中大奇:「難道那晚就是這隻黃鼠狼救得我?!這……這……這……」
此事實在大大出人意料,李赤瞳不禁苦笑,心想:「我這是怎麼了?師傅常說天下雖亂,鬼物橫行,但妖怪甚麼的已不多見。嘿,可我倒好,不但見了,還大見特見。有了一個猴妖仇人不說,眼下又蹦出來個黃鼠狼恩公?!這……這……這……都是些甚麼事兒啊?」言念及此,不免大生啼笑皆非之感,想笑卻又笑不出口。
便在此時,激鬥高下已分。
那小鬼瞥見李赤瞳,立知不妙,分神之下,一個不防,被一道風鐮掃中手臂,咕哇慘叫一聲,轉身投入林中去了。黃鼠狼也不追趕,扭頭向着李赤瞳嘰嘰一笑,也閃入草從不見。
二妖一番爭鬥,頃刻又消失無蹤,卻仍不見竹玉娘現身。李赤瞳心中着急,也來不及細想二妖之事,提氣叫道:「竹姑娘,竹姑娘!」心想:「難道她獨自走了?若真如此,那可大大的糟糕!」
瞥眼中,忽見潭旁一塊大石上放着套白色衣衫,奔過去一瞧,正是竹玉娘身上所穿,心下更奇:「衣物在此,人怎會不見了?」又放聲叫道:「竹姑娘,竹姑娘!」四下裡但聽夜風呼嘯,更無人聲迴應。
他低頭又瞧了瞧石上衣裙,心頭驀地一動:「那顆寶珠或許便在其中,不如……」伸手便要去翻檢竹玉娘衣物,但隨即心中又想:「別人的東西我怎能隨意翻檢,何況還是個女子!倘若我真的做了,豈不是淪爲小賊一流了。」可一想到師門之事,卻又拿不定了主意,一時間額上汗出如漿,雙手搓來搓去,伸也不是,縮也不是。
正沒做理會處,忽聽得潭中嘩嘩水聲響動,有人淡淡的道:「李少俠,可是要找此物。」
話聲甫歇,竹玉娘已從潭心處悄然冒出,螓首微搖,香肩半露,右掌中正捧着那顆青色小珠。珠光掩映下,玉面上點點水珠,晶瑩秀澈,如寶似玉,更增她嫵媚動人之色。
李赤瞳幾時瞧見過這等情景,一時不禁看得呆了。
竹玉娘冷冷的又道:「不知少俠能否容小女子上岸後,再講話呢?」
李赤瞳聞言一驚,登時省到自己這樣呆呆的瞧人,甚爲無禮,臉上一紅,急忙側開了頭,緩緩退開幾步,赧然道:「在下……在下只是擔心姑娘……的安危,得罪之處,望……望請見諒。」轉過身後,方如釋重負般長出一口氣,心頭兀自怦怦亂跳。
說話間,只聽身後傳來一陣窸窣輕響,隨即又聽竹玉娘冷笑一聲,道:「想不到李少俠不但功夫深湛,行事手段也如此了得。方纔之事別出心裁,不得不令小女子由衷佩服啊!」只是她語聲冷漠,殊無半分敬佩之意。
這時李赤瞳心神漸定,回想起方纔二妖相鬥一事,也是滿腹的疑惑,又聽竹玉娘話語說的古怪,不免心生不悅,正要反脣相譏,忽而想到大家現下總算同坐一條船,便暫壓怒氣,皺眉說道:「行事高明?姑娘何出此言?適才遭逢地震,在下擔心姑娘安危,這才着急趕了回來。」
竹玉娘蛾眉微蹙,理了理鬢邊溼發,冷然道:「你瞎說甚麼?哪裡有過地震?」一言未畢,突然朝李赤瞳眨了下眼。
李赤瞳一怔,情知有異,忙運勁護體,一邊屏息靜聽四周情形,一邊朝竹玉娘慢慢行去。竹玉娘連忙一揮手,示意他不要上前。李赤瞳又是一愣,心道:「難道她被敵人制住了麼?」
正驚疑間,忽聽得遠處傳來「啊啊」幾下長聲慘呼,跟着又見一道淡淡黑影旋風般自半空掠過,躥上崖頂。
李赤瞳正要追上去查個究竟,卻見竹玉娘嬌軀一晃,哇地噴出大口鮮血,隨即往後倒去。
李赤瞳心頭一震,欺身過去,將人扶住,急聲道:「竹姑娘,竹姑娘!」
竹玉娘雙目緊閉,臉色慘白,嘴角血跡斑斑,身子不停的顫抖,顯是受傷極重,卻不知她如何能支持到此刻方纔發作。
眼見竹玉娘呼吸愈來愈弱,李赤瞳忙伸掌抵在她後心「靈臺穴」上,助她順氣呼吸。
片刻後,竹玉娘「嚶」的一聲,悠悠醒來,見自己躺在李赤瞳懷中,眉頭略略一蹙。
李赤瞳見她醒轉,忙問道:「竹姑娘,你覺得好些了麼?方纔究竟出了甚麼事?是誰傷的你?」
竹玉娘橫了他一眼,喘息道:「現下瞧我……不行了……不行了,你這……這獨眼小子又能安……安甚麼好心。乾脆……乾脆殺了我,一走了之。」
李赤瞳給她一說,氣得滿臉通紅,怒道:「我李赤瞳豈是那種乘人之危的小人!!」氣憤之餘,霍地一下站起。竹玉娘無他攙扶,登時跌倒,背心撞在石地上,痛得她悶哼一聲,差些暈了過去。
李赤瞳自知失手,待要去扶,已然不及,急急道:「竹姑娘,我……我無心的……無心的……」
竹玉娘似是充耳未聞,眼中淚珠瑩然,低聲自語道:「孃親,孃親,孩兒不孝,怕是完不成您的遺願了。您在天有靈,女兒要來與您……」方說到這裡,已是氣力不繼,雙目緩緩閉上,眼角滴落了兩顆淚珠。
李赤瞳急道:「竹姑娘,你怎樣了?」
竹玉娘**一下,斷斷續續的道:「好熱……熱。」不知爲何,神智突然變得模糊起來。
李赤瞳一摸她額頭,發覺滾燙如火,心中驀地一動,暗道:「莫非是中了毒?」他想起在開封時,有人被毒蛇咬傷,前來家中醫治,病患當時的情形便是高燒不止。
一想到此,忙問道:「竹姑娘,你是不是中了毒?是不是中了毒?」竹玉娘顫聲道:「小鬼針上有毒……針上有毒……」
聽得此言,李赤瞳登時猜到定是那小鬼來偷寶珠,趁機射了竹玉娘一針。只是那黃鼠狼的來路,仍舊不明。他這時雖已辨明竹玉娘確是中了毒,但想到自己身上並無任何解毒之物,依然一籌莫展。竹玉娘雖是使毒的行家,可此刻卻也無法自醫了。
李赤瞳束手無策,雙眉緊鎖,喃喃的道:「這要該怎麼辦啊?究竟怎樣才能解毒?難道就這麼眼睜睜瞧着她死?!」
竹玉娘迷迷糊糊之中,聽得李赤瞳唸叨甚麼解毒、療傷之事,隨口應道:「解毒……解毒……那要用神仙……神仙茶呀,我懷裡便有,要……要給誰解毒啊?」
李赤瞳愁眉稍展,忙道:「神仙茶?竹姑娘,那是甚麼樣的玩意?你身上真的有麼?」他連聲詢問,但聽竹玉娘「嗯」了幾聲再也答應不出。
李赤瞳心中焦急,微一遲疑,便伸手將她懷中物事都取了出來。除了一些女孩子所用的胭脂水粉外,二人身旁擺滿了形狀顏色各不相同的小竹筒、小瓷瓶等物。
一瞧之下,李赤瞳不禁頭皮發麻,暗自咋舌道:「乖乖,這些瓶子上都未寫字,也不知哪一瓶是那神仙茶呀?這萬一找錯了,那可不得了。」心中亂想,手上不停,拿起這一瓶瞧瞧,再拿起那一瓶看看,總覺得這個也像,那個更似,一時之間舉棋不定,不知該如何是好?
就在他遲疑未決之際,忽瞥見竹玉娘頸中繫着一隻破舊的小小香囊。如此殘舊之物,她卻珍而重之的帶在身上,當中必有蹊蹺。李赤瞳心中一動,急忙取了下來。
香囊內並無硃砂、雄黃、香藥等物,而是些黑色的碎葉。李赤瞳不知這是何物,乍着膽兒,湊近聞了聞,只覺一股淡淡清香傳來,暗忖道:「嗯,倒是有幾分香茗氣味,但憑此一點,也無法區判這東西就是那神仙茶呀。」
急切中,心中驀地一橫,暗道:「算了,橫豎是個死,且用這玩意兒試上一試。」想罷,便捏起一小撮碎葉,送入竹玉娘口中。
誰知碎葉甫一入口,竹玉娘便立刻皺眉吐了出來,似是極難下嚥。又試一回,依舊如此。
李赤瞳心急如焚,當下再顧不得男女之嫌,正色道:「竹姑娘,救你性命要緊,得罪莫怪。」說着嚼了幾片碎葉,將竹玉娘擁入懷內,輕啓朱脣,把嚼碎的葉片度入她檀口之中。
兩脣相接,軟玉偎懷,淡淡幽香圍繞身周。一霎時間,李赤瞳身似電震,但覺一顆心不自禁地怦怦激跳,血脈沸騰,又覺得心魂俱醉,難以自己。
好在那碎葉聞着雖香,一嚼之下,滋味竟然又苦又澀。不少苦汁流入咽喉,李赤瞳一驚而醒,連忙擡頭。
便在此時,但見竹玉娘呼吸漸緩漸穩,臉上也見紅潤,慢慢現出血色。
李赤瞳心道:「總算誤碰誤撞,蒙對了一回。」心神一定,不由長吁了口氣,又見竹玉娘緩緩張開了眼,也來不及抹去額上汗水,忙問:「竹姑娘,你覺得怎樣?」
竹玉娘低聲道:「我胸口好悶。」秀目半開半閉,眸光在李赤瞳臉上一閃而過。李赤瞳想起方纔情形,不禁臉上一熱,側開了頭,不敢再看,心想:「方纔之事不知她是否知道?要不要對她明言?我……我可是問心無愧的啊。」
心中正想,卻聽竹玉娘又道:「呀,你給我服了神仙茶,你是從哪裡得來的?」還未等李赤瞳答話,她又續道:「地震時,我被那小鬼偷襲,中了一針。後來又有一隻黃鼠狼躥出來,與那小鬼相鬥,算是救了我一命。而後就是你來了。」語聲微頓,忽又道:「對啦,還有一個人,他隔空制着我的穴道,說近旁暗藏有神蟲主,讓我與你亂講話,吸引那些人的注意,他好去下手。我……我……」
李赤瞳一邊聽,一邊覺得奇怪,尋思:「她怎麼忽然轉了性兒?!先前死也不肯說,眼下卻又講個不停。」轉念又想:「聽她口氣似是對那芻靈小鬼全然不識?!那鬼玩意不是她萬妖教之物麼?這可當着古怪得緊。」又想到自己二人行藏已破,此處不能多待,忙道:「竹姑娘,你傷勢未愈,少說幾句歇一歇。我先帶你離開此地,那些事以後再提。」竹玉娘臉上忽然一紅,神色忸怩的點點頭。李赤瞳更是大感奇怪,但他心中自也有鬼,並不敢出言多問。
當下俯身抱起竹玉娘,正要舉步,忽聽得遠處傳來一聲長嘯,隨即有人叫道:「小玉,小玉,你在哪裡?你在哪裡?」叫聲淒厲、急迫,令人毛骨驚然。
李赤瞳一凜,立時認出來人正是那萬妖教主――俏羅剎秦三春!
竹玉娘更是臉色大變,惶聲道:「快走,快走,我不要見她……不要見她!!」
李赤瞳知道不妙,更不停留,抱起竹玉娘向北大踏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