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完睡覺!)
李赤瞳帶着土婆婆幾人,一同逃入那處未塌的石洞,猛聽得一聲驚天巨響自身後傳來,隨即便昏迷過去,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才慢慢醒轉。初時他尚自迷迷糊糊,不知是已歸地府,還是尚在人間。睜開眼,但見得鉛雲低垂,銀絮漫天,四下裡萬籟寂靜,更無半點聲息。一陣西北風吹過,他斗然覺醒,知道自己並未死去,心中又驚又喜。轉念間,驀地想起還有土婆婆幾人,便欲坐起,不料微一轉動,後背奇痛鑽心,忍不住「啊」的一聲叫了出來。
忽聽身旁有人連聲咳嗽,急忙側頭去瞧,只見土婆婆正慢慢坐起,心頭又是一喜,大叫道:「婆婆,咱們沒死,咱們……咱們逃出來啦!嗚嗚嗚……」一言未畢,喜極而泣,竟嗚嗚咽咽的痛哭起來。土婆婆想到丈夫命喪此地,心中悲苦,正要上前替他整理衣冠,誰知那匍伏在地的土吾堅,突然翻了個身。土婆婆吃了一驚,定睛瞧時,只見丈夫身下鑽出一個毛茸茸的腦袋,卻是那猴妖猿赤邪。這時李赤瞳也已掙扎着爬起,擡頭看到猿赤邪,也吃了一驚,暗道:「這老妖怪命還真長,居然也沒死。」又瞧了一眼,直挺挺躺在地上的土吾堅,想到此人於自己有救命之恩,竟無辜喪命,心下也甚傷感。猿赤邪深深吸了口氣,仰首向天,縱聲大笑道:「老子出來了,老子終於出來了,哈哈,哈哈!」李赤瞳被笑聲感染,臉上也微露笑容。
便在此時,卻見土婆婆一聲低喝,陡然前撲,右掌疾向猿赤邪拍去。猿赤邪發覺面前惡風不善,吃了一驚,忙舉臂去擋,不料重傷之餘,只勉力將來掌格開數寸。但聽「蓬」的一聲悶響傳來,它肩頭已被擊中,身子向外直跌開去。土婆婆待要上前再補一掌,卻已無力,身子一晃,摔倒在地。
事起倉促,李赤瞳看傻了眼,胡里胡塗的站在一旁,一時間也不知該如何是好。這時大雪飄揚,愈下愈緊,幾步之外,便難以分辨。李赤瞳抹了把臉上雪水,正要說話,卻聽土婆婆顫聲道:「孩子,快將那猴妖殺了,它法力很高,若是任其出山,世間不知會生出多少禍端!眼下它受了重傷,傷了元氣,正是良機,快……快殺……咳咳……」
李赤瞳好生爲難,在他心中已隱隱將猿赤邪當成了同伴,此時要取其性命,於心實在不忍。只不過一想到它是個妖怪,方纔在洞中自己還捱了它一掌,雖然沒死,想來它也沒懷甚麼好意,這心內不免又多了幾分怒氣,但又想到在那蛤蟆穴內,若不是猿赤邪,自己幾人此刻早已進了地府,言念及此,重又躊躇起來。土婆婆哪裡知道這一霎時間,這小子心中已轉過了許多念頭,只是不停催促。李赤瞳思索再三,終於囁嚅着開口說道:「婆婆,方纔在石洞中……在石洞中……它也算幫了咱們一回。不如想個法子,將它再關起來,不一定非要……」話未說完,卻被土婆婆厲聲喝止:「糊塗,糊塗!對此類妖邪之輩,怎可存有婦人之仁。」頓了一頓,又道:「當年若不是我一念之差,今日老頭子便不會有此一厄。我豈能一錯再錯!」說着顫微微地站起,轉身搖搖晃晃的向猿赤邪走去,不想剛邁出幾步,眼前金星亂冒,天旋地轉,便欲摔倒。李赤瞳見土婆婆身子一晃,立知不妙,忙上前相扶,口中急道:「弟子知錯了,婆婆您千萬別動氣,千萬別動氣……」
一句話沒說完,突然間只見西北天際紅光沖天,火蓮翻騰,跟着便聽得喧譁之聲,從遠方隱隱傳來。李赤瞳吃了一驚。土婆婆也微微一愕。就在二人這一呆之際,卻聽那半晌不語的猿赤邪,驀地一聲低喝:「嘿!」
只見大蓬積雪呼地飛起,兜頭向李赤瞳兩人捲來。李赤瞳內勁大成後,耳目感官也隨之靈敏起來,此刻驚覺飛雪撲面,雙眼不能見物,立時抱着土婆婆騰身後躍。只是待等積雪落盡,哪裡還有猿赤邪的人影。土婆婆焦躁起來,大聲道:「那猴妖身上有傷,必定藏在附近,快追,快追!」不料卻聽李赤瞳叫道:「婆婆……婆婆,您快瞧!」又聽得有人**出聲,低頭看時,只見丈夫土吾堅竟已睜開了眼。
土婆婆驚喜交加,大叫一聲,撲到丈夫身旁,叫道:「老頭子,你怎……怎麼樣?」李赤瞳也在一旁不停地大喊大嚷。那土吾堅神智尚自迷糊,眼睛睜開片刻,低哼了幾聲,旋又緊閉。俗話說:事不關己,關己則亂。土婆婆此刻已然心亂如麻,那斬妖除魔之事早已拋在了九霄雲外。但見丈夫重又閉眼,以爲方纔土吾堅只不過是迴光返照,不由失聲而泣,大哭道:「老頭子,老頭子,你不能捨我而去啊!!」到是李赤瞳眼尖,見土吾堅肚腹微微鼓動,忙道:「婆婆,公公好像沒死,您快仔細瞧瞧。」土婆婆聞言驚醒,忙探手在丈夫腋下一摸,感到略有微溫,心中一喜,又伸手摸他胸口,覺得他一顆心尚在緩緩跳動,更是大喜。李赤瞳看了一眼土吾堅,又擡頭瞧瞧土婆婆,見她臉現笑意,也是大爲高興。這時土婆婆心神已定,取出幾枚傷藥,讓丈夫服了,又看了看他後心傷口,見已不再出血,找了塊乾淨棉布,將傷口包紮了起來,這才說道:「咱們要馬上出山,找處清靜的地方給老頭子治傷。」李赤瞳一拍大腿,歡聲道:「我師孃醫術無雙,土公公這點傷肯定是小菜一碟兒。」他也不知土吾堅傷勢如何,一個勁的替自家吹噓。土婆婆留神四周地勢,默默思索出山的路徑,也沒聽清他念叨些甚麼,只隨口敷衍了幾句。李赤瞳見她如此,覺着無趣,便訕訕住了口。他這一停聲,頓感口乾舌燥,伏身想抓兩把積雪,權做解渴之用,不想低頭之際,瞧見身上的衣衫,破了幾處大口子,肚皮、膝頭均從破孔中露了出來,此刻西北風疾一陣,緩一陣的吹過,可體內處處均是暖洋洋的一片,半點也不覺着冷,心中不免奇怪。忽又瞥見插在腰間的那根黑色短棒,隨手拔了出來。雪光映照下,只見那根短棒非金非鐵,黑沉沉的毫無光澤,摩挲幾下,那種血肉相連之感,重又涌起,到令他怔怔地發起呆來。
突然之間,忽聽得西首的樹林中,傳來幾下踏雪之聲,李赤瞳登時驚覺,凝神細聽,不多時,更有人聲話語隱隱傳入耳鼓。他心中一凜,正要向土婆婆示警,卻見老婆子將手一擺,低聲道:「咱們先躲起來,避過那些人再說。」顯然也已聽到人聲。李赤瞳點點頭,忙將土吾堅負在背上,躲入一塊巨石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