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夕之間太后蒼老些許,她嘆了口氣動動身子換個姿態,“我也並不是因爲這個,而且突然覺得世事無常,恐怕哪日我也這般倉促離去,至於端靜,你說的對,過於她現在真的在另一個世界過的很好。”
像她們這種人,應該更能明白這個道理,對於太后來說端靜去她最心疼的小孫女,可有時候想想這樣對端靜未免不是一種解脫。
“若是看得清,就得好好珍惜自己,人生得意須盡歡,一輩子也就這麼長。”夏清淺將手中的燕窩粥遞給太后,“你好歹也吃些,不然身體怎麼能抗的住。”
太后縱然是笑意盈盈,可夏清淺還是看出其中的苦澀。
太后不過是慢條斯理的喝了幾口燕窩粥,然後怎麼就吃不下去了,她將碗交給夏清淺,“我的身子我在清楚不過,等你和徹兒的婚事了結,我就放手這宮中事事非非,然後去於青燈古佛相伴。”
自從那人離開,她也沒有放下過後宮的種種事情,其實經歷過端靜的事情她已經想好了,這後宮屬於她的時代已經過去,現在她僅僅只是想安度此生。
月圓時分,宮燈明亮如舊,而端靜就是在今日倉促下葬。
夏清淺坐在正對門口處,她手持古卷單手托腮看着宮殿之外。
凝兒第三次請她去休息,“小姐,這裡夜涼,三皇子那裡現在還沒有消息,你不如先去休息,這有奴婢替你守着如何?”
“不用,你若是困就下去吧,我想在這裡等着他。”她今日只覺得心中有些空落落,若真是讓她現在去休息,她定然難以入睡,倒還不如就在這裡等着凌徹。
今日本是端靜下葬,可是宮裡有宮裡的規律,未及笈的公主是不能衆人相送,傳說那樣會折了逝者的陰壽,怕不能來世出生較好。夏清淺聽到這個傳說險些罵人,可好在端靜的後事都是凌徹操勞,所以凌徹也沒有讓端靜走的太孤單,這才忙到這個時候還沒有回來。
凝兒看着夏清淺微微搖首,她畢竟只是下人,怎能一而再再而三的比主子還早去休息。
夏清淺想用手中古卷打發時光,可是面對那通篇古文,她只覺得頭疼。
夏清淺不知不覺趴在桌子上睡着,凝兒瞧見想讓夏清淺去內室休息,可是估計喊醒了夏清淺,夏清淺只會強裝精神抖擻的繼續等凌徹,她只能去找個厚些的披風給夏清淺蓋上。
凌徹踏進宮殿就看到夏清淺睡的正香甜,而凝兒不知蹤影。
凌徹走到夏清淺身旁,他小心翼翼的將夏清淺抱起來,輕手輕腳的向內室走去。
凝兒抱着衣物從內室走出,恰好碰到凌徹,她急忙將東西放下,走到牀榻旁掀起帷幔。待凌徹將夏清淺放下,凌徹示意凝兒先離去。
凝兒知道凌徹不習慣被她們服飾,屈膝行禮向外面走去。
日子一天天過去,距離臘月初九不過只有幾天的時間,夏清淺心思越發的複雜,有高興,可是也有着對未來的忐忑。
凌墨萱想要出宮,都來說服夏清淺許多次,可夏清淺卻屢次推脫。
在凌墨萱多次來凌霄閣騷擾夏清淺,夏清淺無奈,在同凌徹說過之後,
凌徹似乎沒有一開始的緊張,表示她們想去就去,只是要多帶些侍衛。
夏清淺本答應第二日同凌墨萱出宮,卻在第二日醒來發現窗外宛若已經成了冰雪的世界。
凝兒搓着手哆哆嗦嗦的從外面進來,她髮髻上的雪花被屋內的熱氣融化成水滴,夏清淺穿着單衣在屋內並不覺得冷,凝兒將窗戶關上,“下雪了有些冷,小姐穿的這麼單薄小心感染風寒。”
“沒事的,我身強體壯能有什麼問題?”夏清淺說完走到牀旁坐下,想起昨天答應凌墨萱的事情,她問道:“對了,墨萱可曾來過?”
“不曾,聽說太后和陳貴妃昨夜都突然染了風寒,墨萱公主今天去了陳貴妃那裡後,就一直待在太后那裡。”凝兒一邊替夏清淺找衣服,一邊回答夏清淺。
“她們現在都怎麼樣?”夏清淺擔心太后,畢竟年紀大了,經歷不了太多的折騰。
“陳貴妃到還好,就是太后聽說一直昏昏沉沉的,恐怕得拖些日子。”
夏清淺不禁皺眉,那陳貴妃還年輕,太后自然比不了,她等會兒還得去太后那裡看看。
用過早飯夏清淺就匆忙想要去太后那裡,凝兒攔下夏清淺遞給她一個湯婆子,“外面冷,小姐拿着這個。”
夏清淺也沒有推脫,接過湯婆子後,凝兒親自爲她繫上前些日子剛剛做好的貂絨披風。
大雪紛飛瀰漫了整個皇宮,凝兒剛開始還打着傘,最後夏清淺看她凍的通紅的手指,“凝兒,你把傘放下吧,帶上帷幔就不會覺得太冷,你這樣子等會兒到了太后那裡還不得把手凍壞。”夏清淺說完急走兩步走到前面,凝兒見狀只能急忙收起傘跟上夏清淺。
永康宮,凌墨萱和若谷一起從殿內走出,外面冰冷的空氣瞬間席捲全身,若谷縮了縮腦袋同凌墨萱道,“公主趁着現在趕緊回去吧,看這樣子恐怕一時半會兒也停不了,左右太后這裡有奴婢們伺候,公主無需擔心。”
凌墨萱也是趁着太后再次昏睡的時間出來,她在這裡待的時間確實挺長,“我倒是沒什麼,你們好好候着,我什麼時候有空再來。”
“奴婢明白。”
看着凌墨萱的身影漸漸消失,若谷嘆了口氣轉身向屋內走去。
頂着大雪趕到永康宮附近,夏清淺遠遠的看到凌墨萱一行人,她急忙裹緊披風向凌墨萱走去。
軟底的鞋子在雪地上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大雪快要遮住視線,“三嫂,你怎麼來了?”凌墨萱本在低頭想事,聽到巧兒提醒這纔看到夏清淺。
“我擔心太后,反正閒着也是無事,就來走一趟,沒想到這雪突然就下這麼大。”縱然脖子圍着狐裘,可是寒雪總能肆無忌憚的肆虐。
“皇祖母剛剛睡下,估計你今天是要白跑一趟,我們倒不如先回去,等天氣好些在來。”宮內這個時間幾乎無人,凌墨萱現在正想着能找個地方避避雪。
看着就在不遠處的永康宮,夏清淺也知道現在去了也是白去,“那也行,擇日再來,就是我估計這兩天就要出宮,只能看看到時候會不會有時間。”
馬上就要到了成親的時候,夏清淺也不能
一直住在宮裡,到了臘月初九那日,凌徹須得去夏府接人才行。
“我記得這附近有個雲煙閣,是用來讓人休息用的,我們不妨先去那裡坐會兒,等風雪小些再回去。”一行人在雪地之中講話,總覺得是有種自虐的感覺,凌墨萱抱緊了自己的胳膊,這凜冽的寒風夾雜着雪花,真讓人頭疼。
夏清淺也冷,反正也去不了太后那裡,她就索性跟着凌墨萱一起走。
雲煙閣本身只是一個很小的宮殿,用來住人自然是不可能的,所以就被改成專門供人休息的地方,而且裡面有宮女守着,估計這個時候裡面定然十分溫暖。
凌墨萱和夏清淺走進殿內,坐在火爐旁的兩名宮女急忙起身,“奴婢見過公主,見過夏小姐。”
“今天天氣不好,公主夏小姐趕緊來暖暖身子,從外面進來定是寒冷。”行過禮後一個宮女急忙上前招呼她們。
她們並沒有坐在火爐之旁,剛剛從冰天雪地中走出,還是不能靠近這麼暖的地方,省的身上起凍瘡。
凌墨萱坐下後吩咐那兩名宮女,“雲煙閣可有烈酒?若是有就趕緊取來給我們暖暖身子,你們去偏殿待着就可以。”這個時候就算是偏殿也是有火爐準備的,凌墨萱只是想和夏清淺說幾句話而已。
兩名宮女面面相覷,想到凌墨萱平日就不走尋常路,便道,“奴婢這就去取。”
很快她們就搬來兩小壇酒,等她們退下後,凌墨萱親自爲夏清淺斟酒,嘩嘩的倒酒聲伴隨着凌墨萱有些蒼涼的聲音傳入夏清淺耳中,“清淺,你知道嗎?有的時候我很羨慕你,有的時候又有些恨你。”
或許是平日見多了凌墨萱大大咧咧的樣子,現在的凌墨萱反而讓夏清淺有些不知所措,可是她卻從中讀到了寂寞的味道。
接過凌墨萱遞來的酒,夏清淺一乾而盡,“這個時候若是有些青梅就好了,咱們也可以青梅煮酒論英雄。”她放下酒杯後覺得自己說的不夠合適,她搖了搖頭,“不對,應該去青梅煮酒談心事纔對。”
凌墨萱啞然失笑,“我羨慕你能夠擁有那麼一段幸福的愛情,身旁的人都祝福你們,三哥還那麼疼愛你,而我恨的也是這,爲什麼你能這麼幸福,而我卻只能活在宮牆之中,未來還不知同誰共度餘生,更不知自己能夠遇到什麼樣的歸屬。”
凌墨萱也知道自己不該有這樣的想法,可是有的時候思想去最不能控制的東西。
“大概宮裡呆久了的人,都會羨慕我和阿徹這種愛情,可是旁人看到的永遠只是片面的,因爲她們不會知道我們爲了遇見爲美好的彼此遇到過什麼。”夏清淺低眉淺笑,卻是凌徹待他夠好,可是很多事情都是經歷一番風雨才能見彩虹,有的時候她和凌徹這種太順利的愛情會讓她有些不知所措。
凌墨萱再次替她滿上酒,“你說的對,你的前半生雖然自由自在,可是我也知道你很小就沒了父母,跟着爺爺一定會有很多辛苦的地方。”
夏清淺笑着搖了搖頭,“其實不然,和爺爺在一起的日子,大概去我過得最快樂的日子。”以至於到現在,她還希望每天早上自己是伴着爺爺做的飯香而醒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