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試的人選,總不能讓他們一手包了去,司馬帝也該有自己的人,才能穩固勢力。瀲灩細細給皇帝解說一遍,又再重複了一遍。
司馬衷一臉認真地聽着,雖然是一頭霧水,但是看着瀲灩那麼努力的模樣,他也咬牙將她說的都記下。
“嗯,朕會說朕有人選,武試自然會出來。”複述一遍,皇帝又略微有些不解:“可是,朕哪裡來的人選?”
瀲灩微微一笑,禁不住伸手過去抱着皇帝的腦袋,像哄孩子似的輕輕拍着:“人選,臣妾自然會幫您找到。皇上啊,這世上,最不會害您的就是臣妾了,您記得要一直相信臣妾。”
入宮之時,她便答應了爹爹,一定盡輔君之能事,護司馬帝周全。司馬衷天生癡傻,若沒有她鎮着,當真也只能成爲後宮之中這些人欺負的對象。
當年她尚未入宮之時,也曾聽說后妃之中有人欺帝王癡傻。她本是不信,卻哪知後來親眼目睹,有貴人讓司馬衷趴在地上當馬,自己騎上去玩樂,肆意吆喝,如同對待奴僕。
那是瀲灩第一次見司馬衷,看着那傻子被欺負了還笑得一臉燦爛,她不知怎麼就生了氣,直接以犯上的罪名,給那貴人賜了毒酒。
過去了的可以不算,但是以後有她楚瀲灩在,絕不會再讓人欺負司馬衷!
韓朔也一樣!
“嗯,朕最喜歡愛妃了。”皇帝笑着將頭埋在瀲灩的懷裡,很認真地道:“朕會一輩子喜歡愛妃的。”
瀲灩一愣,繼而失笑。
也當真只能從傻子的嘴裡,才能聽得見這句話了。一輩子,這種東西她早已是不信。
情濃時,男人什麼話都說得出來。很多年前韓朔不也是說:
“瀲灩,我會一輩子護着你的。”
結果呢?她滿心歡喜準備嫁衣,卻等得來一紙退婚書。韓太傅風華依舊,卻是親眼看着脣色慘白的她上花轎,還遙遙祝一聲:“恭送娘娘。”
止不住的恨與痛從心底翻上來,瀲灩花了好大的力氣纔將它們重新按壓下去。下巴放在皇帝的頭頂,低喃一聲:“傻子。”
傻皇帝笑了,暖暖和和地蹭了她滿懷。
瀲灩想,韓朔的懷抱,就從來沒有讓她感覺到這樣的溫暖。
大晉初秋,洛陽城的街上依舊熱鬧。彼時文人騷客放浪形骸者頗多,以飲酒賦詩爲高雅,以吸食五石散爲潮流。鬱郁不得志者甚多,有真才實學而不願入朝者也有。大隱隱於市,也就看哪個伯樂有一雙火眼金睛了。
一輛不起眼的馬車從鬧市上駛過,一直往城郊而去。
郊外有一處打鐵鋪,幾個光着上身的男人正掄着鐵錘一下一下地打鐵,興之所至,有人高歌:
“託運遇於領會兮,寄餘命於寸陰!聽鳴笛之慷慨兮,妙聲絕而復尋!”
馬車緩緩停下,青色的簾子一撈,有戴着斗篷的人下了車來,就站在一棵大樹邊,眼裡帶着思量,看着鐵鋪的方向。
大晉男子時常脫衣以示坦蕩瀟灑,瀲灩已經見怪不怪了。她掃了那幾人一眼,目光定在一個皮膚黝黑的男人身上。
身姿魁梧,雙目有神。這樣的人,哪裡會是一般的打鐵匠?
許是她有些突兀,打鐵的幾個人都慢慢朝她這邊看過來。只是那黑膚男人沒有,仍舊掄着鐵錘的手,一下比一下更用力,境界忘我。
瀲灩笑了,摘下頭上的斗篷帽子,擡腳便走過去。
“小女子楚氏,敢問畢卓公子現下可有空?”美人兒笑臉盈盈,看得幾個男人都微微臉紅。那方打鐵的男人也終於停下手裡的鐵錘,好奇地擡頭。
“在下畢卓,這位姑娘,可有什麼事?”
來打鐵鋪的一般都是男人,今日單獨來了個女子,可算是稀奇事。
瀲灩湊得近了,仔細再將畢卓看了一遍。加上剛纔的觀察,心下一思量,也覺得這人應該夠分量。
“傳聞中畢公子是醉酒將軍。”瀲灩笑道:“小女子不才,想與公子拼酒,不知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