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一起向聲音傳來的方向開去,羅林也完成了儀式,瞥向那裡,只見一個乾枯消瘦的黑老頭正坐在一旁的土堆上。
黑老頭瘦的好像只有一把骨頭,與其說他穿着衣服,不如說是胡亂地披掛了一身的破布,五顏六色而且髒亂不堪,因爲身上的布很長,所以看不出他是否穿了褲子,脖子上掛着五個小孩頭骨,手上則拿着一根禿木杖,腰間有一個酒葫蘆,腦袋除了耳後兩邊之外其他地方都是寸草不生的。只見他左手指向羅林:“你是薩滿教徒?”
“您是……?”羅林雖然已經痛得眼睛發黑,但是這個人的一身披掛倒是勾起了他曾經的一段回憶。那還是自己小的時候,母親病重,父王請了五位薩滿巫師給母親施法祛病,他們也是渾身五顏六色的衣服,只是比面前的老頭氣派得多,而且父王對他們也是客客氣氣的。
“您是薩滿巫師?”
“噫!還真是薩滿教徒!大神羅曼,你是洛薩的教徒麼?”
“正是……”羅林苦笑。
“嗯……既然同爲信奉舊教,那大神烏阿讓我見到了你,就是讓我救你一命,那面的血衣門小子們,今天這個男孩我罩了,你們快滾!”說着,老薩滿將腰間的酒葫蘆解下,咕嘟咕嘟喝了幾口,然後打了一個酒嗝,舔舔嘴脣看着血衣門的人們笑。
“這位前輩!”血衣門的領頭一看到老薩滿,心裡就咯噔一下,一般的薩滿脖子上掛的可都是小羊頭小狗頭,這個掛着一脖子人頭,一看就不是善茬,再者說,在黑區能混得下去又有幾個是善茬呢?本着大門大派以和爲貴的思想,扛刀領頭笑道:“我們血衣門在黑區名聲一直不錯,想來前輩知道,真的是有人買他的命,我們既然接了單子也就無可奈何,親媽也得殺,所以您老高擡貴手,事後少不了給您的謝禮!黑區混的,都是朋友嘛!”
“哎喲,小夥子還挺會講話!”老薩滿嘿嘿一笑:“可是我人皮薩滿從來不和人討價還價,要錢我也直說,要人我也直說,現在我要人了,你們給不給?”
“人皮薩滿烏維爾!”扛刀領頭只覺得脖子後面涼颼颼地。人的名樹的影,人皮薩滿在黑區是響噹噹的一個惡徒,歸屬與黑區的一個叫義莊的幫派。傳聞義莊中都是一幫變態,幫會散漫詭異,駐地竟然真的選在一個廢棄的義莊裡,傳聞中的人皮薩滿,喜好收集人皮,食人肉,飲人血,是個不折不扣的大惡棍。
當小惡棍碰到大惡棍時,往往就會馴服的像一頭小綿羊。扛刀領頭一聽烏維爾不給面子,分分鐘就將自己血衣門的面子踩在腳下:“沒關係,您老開心就行,血衣門收隊!”然後陪着笑臉急忙逃跑了。
“我得救了?”羅林看着對方嚇得夾着尾巴逃跑的身影,心中一震,再看那個烏維爾脖子上的人頭,竟也有些恐懼,哪怕是對方救過自己。
“唉……都跑了……”烏維爾一臉失望,然後轉向羅林兩人:“兩個小傢伙,你們走吧。”
“您……您爲什麼救我們?以我所知……黑區人從來無利不起早,爲什麼……”羅林疑惑地看着烏維爾:“難道真的是因爲我是薩滿教徒?可是我記得不同地區薩滿教之間是敵對的……”
“哦!我們莊主說,咱們做壞事太多今後要下地獄的!”烏維爾摳摳耳朵:“所以讓我們最近少開殺戒多做善事,今後下地獄之前還有東西和判官理論理論,也許他法不責衆判我們無罪也說不定!至於薩滿教敵對的事……”他指了指自己的脖子上的人頭骨:“老子早就對他沒興趣了,只是覺得掛着腦袋挺唬人!”說完,烏維爾站起身來,哼着歌走掉了。
“就……這麼走了?”羅林看着烏維爾快速消失的身影,然後又看了看身後舒了一口氣的千紫蘭:“我們得救了?”
“是呢!”千紫蘭急忙站起來:“你身上傷太重了,咱們先躲起來休息一下。”她全然沒有在乎羅林身上的鮮血淋漓,用自己纖白的手扶住他:“能站起來麼?”
“咳……能……”被女孩子攙扶,羅林頓時有些不習慣,面前的千紫蘭和帝都遇到的龍香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如果龍香能有千紫蘭的一半好,大概羅林正率領帝國的征討大軍前往洛薩,擒下羅西登基爲王了!
“一切問題都出在那個臭女人身上!”羅林鬱悶地站起身來,一瘸一拐地被千紫蘭扶着快速離開了原地。
過了不久,上百名紅衣的血衣門人迅速來到了剛剛他們離開的地方,爲首的依然是那個扛刀領頭,發現既不見了烏維爾又丟了千紫蘭,氣得他跳腳大罵,然而已然無濟於事,上百人迅速分成許多小組,四散離去。
而這時,羅林和千紫蘭正躲藏在一個廢棄的小木屋中,這個屋子大概已經很久沒人呆過了,滿是塵土和蛛網,牆角有一團稻草,稻草也已經落滿了灰塵,並且已經發黴發黑,屋子裡的氣味難聞又刺鼻,而且長期沒有陽光,導致裡面滿滿的都是潮氣。
可是,周圍唯一隱蔽的建築就是這裡,而羅林的頭已經開始發燒,鮮血在半途中已經不流了,雖然抹去了他們逃脫的蹤跡,但是很明顯,羅林已經嚴重失血,身體在不斷顫抖。
一路扶來,千紫蘭發現身邊保護自己的男人並不強壯,甚至軟軟的完全感覺不到肌肉的堅硬,而且兜帽之下的面容非常年輕,明明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年紀,而就是這麼年輕的一個人,在萍水相逢下爲保護自己中了那麼多刀麼?
他手上的匕首千紫蘭認真地看過,非常鋒利,猶如神兵,真不知道這個男孩究竟是怎樣的身份,又是怎樣的經歷呢?
千紫蘭將發黴的稻草翻了過來,細細選了最乾燥的地方,然後將身後的漂亮的小披風解下鋪到地上,將羅林輕輕扶躺到披風上。羅林緊閉雙眼,眉頭緊皺,表情非常痛苦。千紫蘭將羅林薄薄的衣服解開,頓時,橫七豎八的傷痕就出現在千紫蘭的眼前。
“怎麼辦,怎麼辦!”千紫蘭急的臉頰紅彤彤,從來沒有經歷過這種事情的她像熱鍋上的螞蟻,腦海中開始瘋狂回想曾經自己受傷是怎麼處理的……
“上次……手指被刺扎到,清洗之後塗上藥……然後用棉布包紮……”千紫蘭無奈地攤着手:“可是這裡沒有水,也沒有藥,更沒有棉布啊!”她靠着羅林坐下:“王公子,你告訴我我該怎麼辦啊?老師沒教過我啊!”
“啊……日……”
突然,昏迷狀態的羅林張開口,用微弱的聲音喊着什麼,但是聽不清楚,千紫蘭急忙靠近他,想仔細聽個清楚。
“日……歐……歐……肉,肉……”
“你要吃肉?”千紫蘭驚訝地擡起身子:“你都傷成這個樣子了還想吃肉?我記得我病了的時候,都是喝藥吃清茶淡飯的,吃肉真的沒問題麼?”
“肉……肉……”羅林還是處於昏迷的狀態,口中的“肉”咬字愈發清晰,可是依然沒有醒轉的樣子,而且“肉”字吐出地非常虛弱。
“好好好!我這就幫你找肉!”千紫蘭急忙跑出木屋,四周一看杳無人煙,上哪能找到肉呀!這裡可是黑區,如果隨便找個人,恐怕肉找不回來,連自己都會賠進去。
她漫無目的地四處看着,除了殘垣斷壁之外,黑區最多的大概就是樹了,滿地的葉子枯藤足夠一個人填飽肚子,可是絕對不是肉。黑區每天接納的外來人數不勝數,但凡沒糧的誰不去捕獵,這裡的肉食大概早就殺光了,不然,千紫蘭面前的禿皮大樹又是怎麼回事呢……
“王公子,人家對不起你!”千紫蘭無奈,只得想回走,她想好好照顧一下羅林來彌補這個“肉”上的虧欠吧!人家爲自己出生入死,甚至都要死到臨頭了連口肉都吃不到,自己也真是沒用啊!千紫蘭想着,突然耳畔傳來叮叮噹噹的響聲。
“別是血衣門吧!”她急忙藏起來,聲音漸近,只見七八個黑衣人將一夥野豬人一路砍殺,直到追到自己藏身之處附近,最後一個野豬人被砍死,黑衣人們開始搜身,搜出了一些錢,然後扒了野豬人的衣服帶走武器揚長而去。
這是黑區最常見的搶劫,黑區往往都是殺人搶劫,從來沒有說給了錢能買命的。
千紫蘭看黑衣人走遠,她輕輕走到野豬人的屍體旁,這是一個男性野豬人,除了能直立行走之外根本和普通野豬毫無區別,而且散發着陣陣臭味,薰得千紫蘭直皺眉毛。
“這個……算肉麼……”
千紫蘭也不管那麼多,拖着一個野豬人的屍體回到了自己的小屋中,當她將門剛剛打開時,正發現羅林坐了起來,聽見開門的響聲之後,死死的盯着開門的千紫蘭。
那雙眼,漆黑無比,那瞳仁,一抹猩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