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暫且還不知道船上這些人的身份,但被丟上船的一瞬間,再聽那漢子的話,我的預感就很不妙,覺得這肯定不是什麼好事。
“你們要幹什麼!放開我!”我的手腳全都被綁着,只有一張嘴巴還能說話,在船上扭動了幾下:“放開我!”
“把他的嘴堵上,叫來叫去,叫的人心煩。”小船上撐船的人吩咐了一聲,那兩個把我綁過來的漢子立即從我衣服上撕下一塊布,把我的嘴巴也堵嚴實了。
看着這些人的做派,我只懷疑他們是旁門的人,心裡愈發的慌亂。現在唯一值得慶幸的是,他們把我當成了流浪河灘的叫花子,沒有搜我的身,一時片刻應該還拆不穿我的身份。
小船就在岸邊緩緩的漂動,過了沒一會兒,從上游的河面上,亮起了一片燈火光,顯然是有大船開了過來。
“咱們的大船來了,過去。”
撐船的人立即調頭朝着大船的方向開去,大船行駛到附近,小船也恰好迎上。
大船上面有不少人,放下了繩梯,小船的人順着繩梯爬上去,等上了大船,我就好像一條麻袋,嘭的一下子被重重扔到了甲板上。渾身上下摔的生疼,可是連嘴巴也被堵住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但是我的眼睛還管用,被丟在甲板上的時候,我一眼就看見了大船船頭一面迎風舞動的大旗。
這條大船,叫做“釘船”,船上有各種各樣的工具,以及絞盤,專門用來在河道里打撈東西。這年月是個亂世,平時的船隻在河裡行船,有可能被沙匪打劫,所以出來走水的時候,那些大勢力都要在船頭插上自己的旗,開道立威。我看着船頭的旗幟,辨認出來,這是排教的船。
河灘的老話都說,大河灘上,三十六旁門陸路爲王,排教則稱霸水道,都是屈指可數的大勢力。但一看見排教的旗幟,我的腦袋就亂的一鍋粥,我和排教的人沒打過什麼交道,他們把我綁過來,是要幹什麼?
大船開的很慢,在船上呆了片刻,我就知道船爲什麼開的慢。大船的兩側,有人專門在盯着水面看,分辨着水勢的變化,同時,每過一會兒,就會有兩個穿着魚皮水靠的水鬼下水,在水下逗留片刻。
看樣子,他們好像是在找什麼東西。
這時候,大船的船艙裡走出來幾個人,爲首的一個,是個四十來歲的男人,精悍結實,瞎了一隻眼睛。他一走出來,甲板上的那些人都畢恭畢敬。
“大造,咱們在這裡盯着,絕對錯不了。”有人點頭哈腰的跟獨眼龍說話,語氣恭謹。
一聽這個人的話,我就知道了,這個獨眼龍,是排教裡地位很高的“大造”。
排教的最高首領叫做大排頭,統領整個大河灘所有行船走水的排教人。不過,大排頭是輕易不會露面的,平時都呆在排教的老窩排營裡,遇到事情需要處理,就會有大造出面。所謂的“大造”,是一個職位,在排教中的地位僅次於大排頭,等同於排教的第二號人物。
如果大造出面,那就說明,遇見的事情不是小事。
“人祭找到了沒有?”獨眼龍很有幾分架子,左右看了看那些忙碌的屬下,慢條斯理的問了一句。
“已經找到了。”有人朝我這邊指了指:“在那邊綁着的。”
“問清楚身份,不要找那些有門有戶的,以免以後惹上什麼麻煩。”
“大造請放心,兄弟們都留着心呢,那是個叫花子,在河灘上烤火取暖,咱們恰好遇到了,就抓了回來,絕不會有什麼麻煩,拿他祭鼓,再合適不過了。”
此時此刻,我的頭一下就暈了。對方的話說的清清楚楚,他們抓我過來,是要當人祭的!
排教的祖規,行船走水的時候,船頭會有一面大鼓,這面大鼓雖然是在船上,不過卻叫做開山鼓。據說,開山鼓是排教的象徵,同時也是一件法器,走水時如果遇到什麼意外,開山鼓的鼓聲能夠震退強敵。
這樣的法器,使用之前得祭祀,河灘上的風俗,祭祀一般用的都是牛羊牲畜,但排教相信,拿人當祭品,效果要比牛羊好的多。
那兩個抓我的排教漢子,並不是針對我而來的,但就如他們所說,是我自己倒黴,露宿河灘,還點了篝火取暖,被他們順手牽羊當成要飯的給抓了回來。風雨亂世,河灘上死個叫花子,就和死一隻螞蟻一樣,一百年都不會有人察覺。
我一肚子苦水,奈何什麼也說不出來,用力在甲板一角滾了滾。
“把人祭看好,別出什麼差錯。”獨眼龍看了看我:“千萬不要誤了事。”
“是了。”
我心裡不僅發苦,而且很惱火,排教在大河灘沒有旁門那麼張揚,可是背地裡草菅人命,做的事着實叫人不齒。
這時候,夜已經很深,獨眼龍在甲板上轉了一圈,看樣子是打算回船艙的,但是沒等他回去,大船一側負責觀察河面的人陡然一轉身。
“大造!像是有眉目了!”
嘩啦……
水面的水花一翻,先前派下去的兩個水鬼,就浮上來一個。水鬼的水性都非常好,如果沒有特殊情況,在水中游動如履平地,然而這個時候,浮上來的水鬼顯然慌亂異常,一出水就張開了嘴巴要喊。
“水下……”
但是水鬼只喊出了兩個字,身子突然一沉,整個人又墜入了水中,在場的人瞧的清清楚楚,水鬼不是自己沉下水的,水底下像是有什麼東西,硬把他給拽了下去。
“快!”獨眼龍雖然只有一隻眼睛,但目光很毒,不等水鬼再浮上來,猛的一揮手臂:“請鼓!”
唰啦……
有人急匆匆跑到船頭,擡手就把一大塊紅布扯了下來,紅布扯掉,隨即露出了一面半丈方圓的牛皮大鼓。
與此同時,有兩個大漢一左一右的把我架了起來,硬拖到了那面大鼓跟前。我來不及有任何反應,只覺得胳膊突然一疼,一個漢子拿着刀,割破了我的手臂。
鮮血滴滴灑落,全都落到了那面已經變了顏色的開山鼓上。
“不行!血不夠!再放!”
拿刀的漢子已經把我當成了祭鼓用的牲畜,一聽血還不夠,擡手唰的一刀,我的胳膊上頓時又多了條深深的傷口,鮮血不住的滴落。
嗡!!!
不知道有多少血滴落在開山鼓上,牛皮大鼓可能是吃透了血,驟然間自己嗡嗡的響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