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天晴的語氣是那麼的決絕,讓我毫不懷疑,她會借用蟲蠱奪了我的命。一邊是兄弟義氣,一邊是個人生死,在此關頭,我幾乎沒有什麼猶豫,緊緊咬着牙,看了莫天晴一眼。
“我的命……就在這兒……”我被折磨的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卻還是從牙縫裡一個字一個字的擠:“要奪……你就奪了去……”
說完這句話,我也不管莫天晴,勉強用盡全身的力氣,從地上爬了起來,踉蹌着繼續朝前走。
我以爲,莫天晴會馬上追過來,但是她沒有,好像站在原地呆住了。我走的很慢,好半天才走出去十丈遠。
“六……六哥……”莫天晴在後面叫了一聲,急匆匆的跑了過來,隨手就收起了千眼鈴鐺:“六哥,你等一等。”
若有若無的鈴鐺聲徹底的消失了,鈴鐺聲消失,骨子裡那種被千萬只蟲子啃噬的感覺,也隨之減輕。我重重喘了口氣,只覺得渾身上下輕鬆了一些。
“六哥。”莫天晴奔到我的面前,伸手抓着我的胳膊,她臉上的怒氣和不平好像看不到了:“六哥,你莫惱我,我真沒有想到,你這麼重情義。”
“人怎麼待我,我必加倍奉還。”身上的痛癢漸漸的無影無蹤,我總算能利利索索的把想說的說出來,莫天晴好好和我說話,我也好好的作答:“天……天晴,你回去吧,若我能把事情辦好,之前應允你的,一定會兌現。”
“六哥,你要找什麼人,我幫你,好不好?”莫天晴依然還是那種翻臉比翻書都快的秉性,剛纔恨不得弄死我,這會兒又滿懷擔憂和牽掛:“你心眼太實在,在外面行走,肯定要吃虧的,六哥,你要去做什麼,我陪着你,好不好?”
“你回去吧。”我心裡,略微有那麼一點感激,因爲我看得出來,莫天晴雖然平時喜怒無常,而且心胸狹窄,可這個時候,她說的話似乎沒有作僞,都是真心實意的。
但就算她真心實意,我也不能帶着她一起走,我不想別人知道七門的底細,而且,我也不想出了什麼事,牽連到他人。
我繼續朝前走,莫天晴這一次沒有惱火,卻一步不停的跟了上來。
“你不帶我?那我就一直跟着你,你走路我也走路,你坐船我也坐船。”
我又拿她沒了一點辦法,不管我怎麼勸,她反正就是一路跟隨,這時候,我也沒力氣甩脫她,更要緊的是,在她面前,我耍什麼心機都是騙不過她的。
兩個人就這麼你追我趕的走了許久,實在是甩不脫她。想來想去,暫時只能這樣。
我只沿着河灘走,不斷的朝河道上面張望,看看是否能有什麼發現。但是很難,宋百義已經找了一個月了,鎮河的石棺神出鬼沒,刻意去找,難度太大。然而除了硬找,也沒有別的辦法。
一連三天過去,我就打算走一段水路,順便還可以跟那些經常行船的船家打聽一下,他們每天在河裡游來逛去,見識比我多的多。但是汛期將至,河裡的船少了許多,整整半天,一條載人的客船也沒有遇到,眼瞅着天色已經黑了,我就在河灘附近找了一個地方,暫時休憩。
“六哥,我幫了你這麼大的忙,你該怎麼謝我?”莫天晴跟着我跑了幾天,一身塵土,也顧不上再用什麼胭脂水粉之類的東西,等我們找好了落腳地,她看着我撿柴燒火,就在旁邊托腮問道:“別人幫了你,你還知道回報,我幫了你,你是不是更該好好報答我?”
“我拿什麼報答你啊……”我嘆了口氣,這一次純屬莫天晴硬跟着來的,可是跟女人不能講道理,更不能反駁。
“說的是啊,你拿什麼報答我,你不僅窮,又長得醜,拿什麼報答我呢……”
鐺……
莫天晴的這句話還沒有說完,從我們落腳處的東邊,驟然傳來了一聲如同來自雲端的聲音。或許是聲音離這兒太遠了,聽着模模糊糊的,很不真切。
但這聲音傳到我耳朵裡的那一刻,我整個人噌的一下子就從地上跳了起來,因爲,這飄渺之極的聲音,如同鐘聲。
“你……”
“別說話!”我趕緊打斷莫天晴,側耳傾聽,聲音太飄渺了,剛一聽到,就消散的一乾二淨。
鐺……
緊跟着,那聲音又傳了過來,這一次我全神貫注,儘管還是沒能分辨出聲音的具體來源,但我大概能判斷出,聲音是從東邊那一片山裡傳到這兒的。
而且,這的確是鐘聲,可是鐘聲渺渺,一時間我也分不清楚,那是不是破船上懸掛的破鍾。宋百義和我說過,那條破船上的破鍾,是河鳧子七門的王鍾,只有找到王鍾,纔有可能召回鎮河的人。
鐺……
鐘聲連響了三次,第三次之後,就再沒有響起,我大致已經知道鐘聲傳來的方向,只不過不清楚具體有多遠。
那口破鍾,不是一直都掛在破船上,漂盪於大河之間?可東邊那片黑乎乎的山裡,怎麼會有鐘聲傳來?
“你是在聽鐘聲?”莫天晴這時候也分辨出了三聲模模糊糊的鐘聲,擡頭朝着遠處看了看:“那邊是大空山,是片荒山。”
莫天晴之前也走過很多地方,這個大空山,她只是路過,沒有到山裡去過。不過聽人說,大空山裡面荒的很,除了一些打獵和採草藥的人,平時是沒人去的。
“去看看。”我正瞅着找不到線索,如今聽到了這鐘聲,是絕對不會放棄的,我馬上熄滅了剛燃起來的篝火,轉身就朝着東邊的大空山而去。
根據我的判斷,剛纔的鐘聲至少是在六七裡之外的地方傳來的,我們兩個人一口氣就跑到了大空山的山邊,腳步剛剛緩下來,從大空山的深處,鐺的又傳來了一道鐘聲。
這一次距離近了許多,鐘聲聽起來卻依然是那麼的飄渺,甚至叫人分辨不出來,到底真的有鐘聲,還是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
鐺……
這一次,鐘聲又響了三回,我還沒來得及多想什麼,前面不遠處的草叢裡,驟然開始沙沙作響,幾團黑乎乎的影子,從草叢中飛躍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