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此爭鬥了一生,沒想到還能這樣面對面的坐着,時間會磨平一切,所有的事都會隨風而散,世間多少事,又有誰能知。
沈青盞凝視着窗前,她長嘆了一聲,這幾日所有的事情都堆積在腦海裡,怎麼也揮散不去,她凝視着窗外,外面的星空依舊閃爍,心中的事情怎麼都抹不平,悲涼的嘆息聲,劃破了夜的寂靜。
鳳輕塵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她的身後,透着冰涼的月光,她的笑容十分的微涼,輕嘆了一口氣,“青盞。”
沈青盞回頭看向她,笑容愈發蒼涼,“輕塵,你知道嗎?我多想離開這裡,回到我的家,回到我自己的家,我真的不想呆在這。”
兩個人坐在榻上,鳳輕塵倒了一杯茶遞給她,笑容變得溫柔起來,“沒關係的,這不算什麼,青盞,你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
沈青盞低着頭,她的心久久無法平靜,堆着太多的事,就連呼吸一口氣都是疼的,她擡起頭凝視着鳳輕塵,輕輕的嘆了一聲,“你好像有心事。”
鳳輕塵心神一時慌張,撐着頭凝神了片刻,笑道,“青盞,有時候我真羨慕你,我很喜歡你的性子,你想做就做,敢作敢當,而我,被束縛的太多了,很多事我想做,卻不敢做,很多人,我想愛又不敢愛。”
沈青盞微微一愣,凝神了片刻,喃喃道,“你說的人是陸勻離嗎?”
“不,”鳳輕塵連忙搖了搖頭,“其實,很多事,我們不能只看表面,你知道嗎?”
鳳輕塵看了她一眼,笑容愈發寡淡,清麗的笑容中帶着無盡的無奈,“我們鳳家莊是百年世家,世世代代的守着靈藥,與其說是守護,還不如說是詛咒,靈藥引起了很多人的覬覦,有一天夜裡,一個渾身是傷的人倒在我家門前,我救了他,可是沒想到他是故意引起我的同情,他帶了人控制了我,威逼我父親交出靈藥。”
“後來呢?”沈青盞凝神問道。
她無奈的搖了搖頭,笑道,“後來……後來他逼我嫁給她,他說我嫁給他,他就能理所當然的取走靈藥。”
沈青盞沒有說話,回憶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對鳳輕塵也是一樣,她嘆了一聲,悲涼的道,“我不願意嫁給他,所以我們協議了一場打鬥,那一夜白雪皚皚,他一襲黑色貂裘,立於雪中,邪魅的面容美得不切實際,那一戰我贏了,可是我卻輸了。”
贏了他,輸了整顆心,鳳輕塵緩緩道,“他如約離開了鳳家莊,我鼓起勇氣的追了出去,沒想到他卻不在了。”
沈青盞看她的雙眼溼潤了,她心下鬆了一口氣,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都過去了。”
鳳輕塵恍惚的搖了搖頭,“我以爲都過去了,其實一切纔開始。”
沈青盞那時還不理解她的意思,等到理解了,才發現一切都晚了,她凝視着窗外,“過幾日我要陪顧冽寒一起去戰場,你願意陪我一起,還是留
在這裡?”
鳳輕塵驚恐的挑起眉梢,過了片刻才道,“我陪你。”
沈青盞心中茫然,不知道該說什麼,不該說什麼,她嘆了一口氣,兩個人彼此望着對方,笑容裡說不出的苦澀。
沈青盞坐在屋子裡靜靜的靠着,過了很久,她嘆了一聲,笑容裡多了幾分苦澀,不由又擡起頭看了一眼周圍,“很快一切就要結束了。”
她的心裡太多太多的事,還有這個孩子,是她最後對付陸勻離的武器,沈青盞,讓一切結束吧,結束一切之後,你就能徹徹底底的離開這裡了,離開這個世界,回到過去,繼續做神偷,她眼中酸澀,一顆眼淚不由自主的掉了下來。
很多事,不再是她想象的那樣,沒有事情會那麼簡單的,顧冽寒來看她的時候,已經天亮了,鳳輕塵早已回房,她靠在榻上和衣而臥,迷迷糊糊的不知道睡了多久,沈青盞才睜開了眼睛,心中一陣痠軟,她的頭伏在膝蓋上,沉默無語的良久,顧冽寒凝視着遠處,默默出神,“青盞。”
沈青盞笑了起來,目光裡帶着幾分強撐着的苦澀,“你來了。”
他坐在她的一旁,笑着道,“看來你的氣色比之前好多了,鳳姑娘果然是神醫,妙手回春啊。”
沈青盞望着鏡子裡的自己,不知不覺,原來自己竟這麼蒼老了,她在古代也才二十多歲,深陷的眼窩,還有恐怖的黑眼圈,讓她看上去老了不知多少歲。
沈青盞端起茶盞,抿了一口,“你什麼時候出發?”
“很快,就這幾天,”顧冽寒輕笑着道,“青盞,我不知道能承諾你什麼,但是我一定不會讓更多的人犧牲。”
她默了半響,不知道該說什麼了,擡起頭凝視着顧冽寒,眼裡的悲慟無以復加,“冽寒,其實你不用答應我什麼,我都懂。”
縱然鳳家的靈藥在,她又能怎麼樣呢,她還是避免不了一死的,沈青盞心裡清楚,這一仗關乎成敗,她不能輸,更不能讓顧冽寒輸。
“宛蕭寒死了之後,宛君離順理成章的繼承了北齊的皇位,”顧冽寒凝着眉頭,長嘆了一聲,將手中的茶盞放在桌上,“本來我以爲沒這麼快的,宛君離登基了,要是與北秦聯手,又是三分鼎立。”
“西秦那邊呢?”沈青盞擡眸凝視着他,“西秦的景皇有什麼動靜?”
顧冽寒搖了搖頭,“西秦畢竟是小國,況且西秦距離北秦甚近,恐怕唯陸勻離馬首是瞻。”
沈青盞笑着嘆了一聲,“景皇與陸勻離的關係不好,估計投靠北齊的機會大一些,況且,陸夫人不是一直在宛君離的手上嗎?陸勻離念及着自己的母親,應該不會太放肆。”
“你不要這麼想,”顧冽寒的眉頭皺緊了些,“早在三年前,陸勻離早就想了辦法。”
沈青盞悵然若失的一笑,“對啊,他怎麼可能沒有辦法呢,他把所有的事玩弄在手心,怎
麼會沒辦法。”
陸勻離就是這樣的人啊,這世上還有什麼事是他做不到的呢,沈青盞啞然失笑,笑容裡的苦澀之意更濃,“冽寒,我好累了。”
她揉了揉太陽穴,近來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休息不好,想睡覺又睡不成,兩個人望着對方,她悽苦的一笑,“自從回來之後,我每天都不知道做什麼,偶爾陪輕塵聊聊天,冽寒,興許這次之後,我再也不能回到你身邊了。”
“你胡說什麼!”顧冽寒輕聲呵斥道,帶着幾分責笑,“你不會離開我的,青盞,我不會讓你離開我。”
沈青盞看着窗外,窗外天空湛藍,她多久沒看到這麼好的景色了,沈青盞雙手環保着膝蓋,將頭埋在膝蓋裡,“我們認得多久了。”
“整整七年。”顧冽寒笑了起來,當然,他跟沈青盞還有陸勻離是從小青梅竹馬的,可是沈青盞死了,她來了,整整七年,他們原來已經經歷了七年的時光。
沈青盞笑了起來,“還以爲匆匆四五年的光景,沒想到已經七年這麼長了。”
她苦澀的嘆了一聲,輕笑了起來,“七年了。”
原來她在這裡呆了這麼長時間了,整整七年,她從皇后到了公主,到了如今的將軍夫人,七年的時光,她是怎麼走過來的。
沈青盞細想着七年間發生的一切,她擡頭凝視着顧冽寒,他的容貌還和當年一樣,只不過多了幾分蒼老,歲月無情,只是,他臉上的刀疤依舊明晰,沈青盞看在了眼中,不由自主的笑了,“你剛剛從朝上回來吧。”
半響後,顧冽寒嘆息一聲,臉上有些憂鬱,打趣道,“好了,趕緊去吃飯吧,我都餓了。”
她伸了個懶腰,“真是偷得浮生半日閒啊。”
他一撩長袍,站了起來,沈青盞丁丁的看着他,兩個人靜默了良久,直到顧冽寒從她的面前消失不見,沈青盞低着頭,不由得嘆了一口氣,臉色十分的苦澀,原來,竟然過了這麼久。”
七年,一晃七年,七年的歲月,沒想到她的心已經這麼老了,她覺得自己該去見見一些人,再告別這裡的一切。
她的眼光投向遠方,腦海裡浮動着顧景惜的影子,還有很多人,陸夫人,樑先生……
她嘆了一聲,從牀榻上走了起來,整理好了衣服,她穿的整整齊齊的,對着鏡子看到自己的妝容,紅脣欲滴,嬌豔如花,恐怕來回還有一段路,沈青盞帶着蓮聲,兩個人一起出了府。
她要去見見顧景惜,這麼多年了,不知道她還好不好,她的墳頭有沒有人給她除草,陸勻離會去看她嗎?或許,他根本不記得這個女人,爲他爲死的女人。
多可悲啊!沈青盞倚靠着轎子,默了半響,她的笑容十分的無奈,默了半響之後,蓮聲輕輕的搖了搖她,“小姐。”
“嗯?”沈青盞半睜開眼,側過頭看了她一眼,笑着道,“怎麼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