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風怒吼,大雪紛飛,銀裝素裹的天地之間,男子立於城樓之上,仰天長笑,回頭望着身後不遠處站着的邪魅男子,顧冽寒狹長的鳳目一挑,似笑非笑的道,“既然放不下,一心跟着她來到歷城,當初又何必傷害她!”
陸勻離側靜靜的打量着顧冽寒,緊接着笑起來,“顧冽寒,我把她交給你,你帶給她的是什麼,就連你的將軍府都有刺客混入,你能保護她嗎?”
顧冽寒臉色一時變得十分痛切,默默地沉思了良久,再道,“事已至此。”
陸勻離冷哼一聲,“你來找我,就是爲了說這個?”
“你打算回北秦……重掌權力?”顧冽寒輕蔑的笑了,“別想了,北秦如今國泰民安,百姓們不會願意跟你冒險,你也沒有那麼大的影響力。”
陸勻離當然知道,他幽深的目光看着遠處,“我只想給沈青盞一個平靜的生活。”
顧冽寒脣邊的笑漸漸收斂,三年前,陸勻離一舉南侵,攻入祈國,他迫不及待的想要統一天下,他想要的只是給她一個普通的生活?
顧冽寒凝重的眉眼一動不動的盯着他,陸勻離突然笑了,“或許,現在只有你能做到。”
“你是否太瞧得起我了,”顧冽寒眼睛一眯,冷冷笑道,“那我豈不是要揹負着天下罵名,爲你做了嫁衣?”
陸勻離笑了笑,“你也不想她過這樣的生活,不是嗎?”
在心底,陸勻離深知,顧冽寒不想她顛沛流離,不想她過着擔驚受怕的日子,他想給她一個完整幸福的家。
顧冽寒望着遠處北齊的炊煙,嫋嫋升起的煙霧,彷彿宣告着戰爭的開始。
“宛君離不會死心的,他一心要吞併三國,成爲天下霸主。”顧冽寒自嘲的冷笑起來,這個天下,多少人想成爲霸主,多少人做着春秋大夢,多少人得不到,又放不下。
陸勻離就是其中一個。
陸勻離輕笑起來,他神情凝望着遙遠的遠處,“宛君離不可能的。”
“這麼自信?”像人生的很多次那樣,二人相視一眼,眼中皆是磨滅不變的尊重與防備,轉眼間,兩個爭鬥半生的男子,竟然能站在一起,仰望天地。
此生若不是因爲國仇家恨,若不是因爲愛上同一個女人,或許,他們還能把酒當歌,笑談人生。
可是人生終究沒那麼多如果,二人的生命裡留下太多太多的遺憾,陸勻離凝視着顧冽寒,許久才道,“若是有一天,我不在了,你要好好照顧她。”
“這話你從三年前就說起,”顧冽寒冷冷的瞥了他一眼,“怎麼到現在也沒見你死啊。”
聽到顧冽寒揶揄他,陸勻離眉頭一皺,“說不定以後沒人跟你鬥了,你的人生豈不是少了很多樂趣。”
顧冽寒笑着笑着,凝視着遠處的炊煙,突然,他眉頭緊鎖,“看來他要進攻了。”
“宛君離能走到今天這一步……不容易啊。”陸勻離笑了笑。
顧冽寒吸了一口氣,“你要真爲她好,就別再見她,別讓她在一起愛上你。”
“她本來就是我的女人,愛我有什麼不對?”陸勻離笑的張狂,他淡淡的看了顧冽寒一眼,一句話哽咽在喉嚨裡,怎麼也說不出口。
謝謝你,顧冽寒。
這麼多年要不是你在她的身邊,不知道她如何支撐下來,三年前,我做了那個決定,顧冽寒尊重了,讓沈青盞徹徹底底的忘記了我,這三年,我渾渾噩噩的過着,每一分每一秒受盡了煎熬,我知道,無論如何,她也不會記起來了。
不會記得他們的過去,他們的曾經,可陸勻離自私的想要她想起來,哪怕一點點也好,總好過他一個人痛苦。
顧冽寒穿着一身白玉鎧甲,領兵出城迎戰,歷城的客棧裡,沈青盞緩緩醒來,發現蓮聲坐在牀榻邊,她沙啞的聲音輕輕喚道她,“蓮聲……”
蓮聲見她醒了,連忙道,“小姐,你感覺怎麼樣?”
“顧冽寒呢?”沈青盞挑起眉頭,環顧了一下四周,可是誰都沒看到。
“將軍出征了。”蓮聲緩緩道。
出征了?沈青盞略有些失望,顧冽寒危不危險呢,沙場刀劍無眼,她憂心忡忡的嘆了一聲,突然,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一陣敲門聲。
“興許是送藥的來了。”蓮聲急忙去開門,每天這個時候,顧冽寒手下的人就會將藥煎好端來,想必是他們來了。
蓮聲剛一開門,她的臉色瞬間變得極爲蒼白,想要叫又叫不出口,既然他能來這裡,也就證明……
“蓮聲,怎麼了?”沈青盞探頭探腦的看向她,只見一把短刃抵在蓮聲的脖頸處,蓮聲小心翼翼的步步後退,直到挾持她的人終於露出了臉。
“好久不見了,沈青盞。”男子的聲音如同暗夜裡的鬼魅,他冰冷的目光恍若萬載玄冰,堅不可摧,直直的打量着沈青盞。
沈青盞突然愣在原地,低聲道,“你是?”
她並不記得眼前這個人,甚至一點印象也沒有,三年前的事她通通忘了,這個男人,難道說又是她的哪個老相好?
沈青盞搖了搖頭,不明所以的看着他,“你是誰?快放了她!”
“你不認得我?”男人邪魅的挑了挑眉毛,冷峻的面容如同一朵盛開到極致的花,“我是宛君離,你的哥哥……宛君離。”
“哥哥?”沈青盞可不記得自己有什麼哥哥,她大吃一驚,緊緊的盯着男人的眼睛,那雙眼睛冷冰冰的,充滿了戾氣。
“你不記得我了?那你應該記得宛蕭寒,他苦苦等了你這麼多年,甚至不惜爲陸勻離除掉了最大的敵人,也就是你的親生父親,他做了這麼多,你從頭到尾連看都不看他一眼,到最後,甚至選擇嫁給顧冽寒,嘖嘖嘖……”宛君離笑着搖了搖頭。
沈青盞自說自話,“我的親生父親?”
說實話,沈青盞並不記得自己的親生父親是誰,她瞪大雙眼,緊緊的盯着宛君離
,“你到底是什麼人?”
宛君離笑了起來,“看來是真失憶了,三年前那場大戰,你難道忘了?”
沈青盞當真一點印象也沒有,她仔細的盯着宛君離的面容,印象之中,這個面容好熟悉,她曾經在哪裡見過。
“宛漓曦,你真的不記得我了?”宛君離又問了一遍,“難道說……你連陸勻離都忘了?”
提起陸勻離的名字,沈青盞下意識的倒抽了一口氣,她懵然的搖了搖頭,宛君離笑了起來,“看來你真不記得了,你忘了陸勻離嗎?你曾經那麼喜歡他,爲了他甚至不惜跟你父親是作對,違揹你父親的意思,吃了那麼多苦頭,你忘了?”
沈青盞一點印象也沒有,目瞪口呆的凝視着他,“你……你在說什麼?”
宛君離冷冷道,“蓮聲,你也沒告訴她實情嗎?讓她一直被瞞在鼓裡?”
蓮聲嚇得臉色慘白,無奈的看着她,目光深邃,沈青盞笑着道,“你不要胡說八道了,我不管你是什麼人,總之你不是什麼好人!”
這一點沈青盞完全可以篤定,這個傢伙,目光陰鷙,肯定不是一個好人,他冷冷的盯着沈青盞,自顧自的笑了起來,“看來你就算失憶了,也一樣的討厭我啊。”
沈青盞輕笑起來,“你是北齊的人?”
她從他的衣袍可以準確的判斷出,他是北齊人,而且身份地位非同一般。
“沒錯,我是北齊人,我就是北齊的君王:宛君離。”他的嘴角劃開一抹冷冽的寒氣。
沈青盞愣了片刻,大驚道,“你是北齊的……帝王?”他居然是北齊的帝王,居然堂而皇之的出現在歷城,難道說……顧冽寒他們都沒有察覺到?還是,他們出了什麼事?
沈青盞大吃一驚,冷冷的盯着宛君離,“你怎麼能闖進來!”
“我想去的地方,當然出入自由了,”宛君離冷冷笑着。
突然,宛君離一掌打向蓮聲,快步走來牀邊,將沈青盞從牀榻上拎了起來,“我從很久之前就想收拾你了,當初你跟陸勻離一起來北齊,可沒少給我苦頭吃!”
沈青盞冷冷的瞪了他一眼,“你算什麼男人,跟一個女人斤斤計較。”
她很想大叫一聲,陸勻離,來救她,可是她不知道陸勻離在不在,宛君離當然不會一個人貿貿然的闖進來,興許帶着同夥。
沈青盞拖着病弱的身子,被宛君離拽了下來,他挑起她的下巴,冷冷笑道,“還是一樣的美,只可惜……你是陸勻離的女人。”
“你放開我!”沈青盞怒斥一聲,“你打不過陸勻離,所以拿我出氣!你算什麼英雄!”
宛君離冷冷一笑,“算什麼英雄,我從來沒說過自己是英雄!”
沈青盞無言以對,人要臉樹要皮,人不要臉天下無敵啊,她一口朝着他的手臂咬下去,宛君離揚起手就是一記耳光,沈青盞的頭髮散落開來,她擡頭狠狠的瞪了宛君離一眼,“你這個禽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