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碧輝煌的金殿上,只聽見秦綠筠撕心裂肺的聲音傳來,穿透了每個人的耳膜,淒厲的尖叫聲迴盪在偌大的金殿之間,沈青盞站在原地,靜悄悄的凝視着她,平靜的眼底掠過一絲瀲灩,彷彿是在欣賞着她的痛苦。
她臉上帶着平靜的笑,溫和的望着她,只聽見一聲聲腳步聲朝着金殿的方向逼近,那聲音輕悠而繾綣,只見一身穿淺紅色流彩繡花碎玉雲瑞長裙,頭上梳着整整齊齊的正髻,插滿了金釵翠玉的七寶玲瓏簪子,翠綠色的滴水耳環瑤瑤作響,如陶瓷般精緻的面孔,明眸皓齒,顧盼流波。
蕭妃帶着十公主蓮步款款走來,十公主出落得極爲標誌,嬌滴滴的水靈美人,與倒在地上歇斯底里的秦綠筠,形成了鮮明對比。
蕭妃施了一禮,聲音恍若仙樂,“臣妾參見皇上。”
十公主容貌姣好,而禮數週全,毫不錯亂,“兒臣參見父皇,父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皇帝此時正在氣頭上,瞧見那千嬌百媚的十公主,只覺得十分欣慰,勉強的擠出一個笑,“初兒來了。”
十公主本名秦慕初,養在深宮甚少出頭露面,雖不及秦綠筠自小學藝,她也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舉手投足之間公主貴氣自成,與秦綠筠驕縱狠毒的性子着實南轅北轍。
“皇上,”蕭妃上前一步,厭惡的瞥了一眼秦綠筠,拿着帕子掩着眼角道,“臣妾求皇上爲初兒做主啊。”
她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哭的梨花帶雨,楚楚動人的眸子裡漾着清澈的水紋,這一哭都要將皇帝的心哭碎了,皇帝不由蹙起眉頭,陰沉了臉,“愛妃,到底出了什麼事?”
秦慕初也隨同蕭妃跪在地上,她不動聲色的低着頭,只聽自己的母妃蕭妃哭訴道,“前幾日初兒不小心被貓抓傷,九公主殿下派人送來了藥膏,誰知初兒用了藥膏之後,竟然渾身開始脫皮,甚至還長出紅斑。”
蕭妃拉着秦慕初的手,撩起袖子一看,果然手臂上竟是一大塊大塊的紅斑,好在臉上還未波及,太醫見狀一個機靈急忙上前診治,過了半響才驚愕的擡起頭道,“皇上,公主殿下這是中了天蠶蠱啊,所幸中毒未深,還能醫治。”
皇帝一聽天蠶蠱三個字,臉色頓時鐵青,怒瞪着秦綠筠道,“你真是心腸歹毒啊,不僅要害死你七哥,連你妹妹都不放過,朕怎麼會有你這麼歹毒的女兒!”
秦綠筠強忍着身上被自己抓出的劇痛,只覺得身上有千萬只毒蟲在啃噬自己的每一寸身體,她一擡頭,只見沈青盞站在不遠處靜靜的凝視着她,那黑漆漆的眼神裡,分明是得意、諷刺,還有數不盡的譏誚,她恨不得將自己銀牙咬碎,揚起手指着沈青盞的鼻尖,“都是你!都是你這個賤人害我!”
沈青盞不徐不疾的一笑,臉上帶着無限的同情與惋惜,“九公主殿下,民女何德何能,又如何害您呢?”
皇帝深深的皺起了眉頭,一掌拍向御案
,“你到現在還冥頑不靈,一味的說她害你,她拿什麼害你?如今有太醫診斷,況且初兒也中了你的毒,你說人家害你,她拿什麼害你!”
秦綠筠跪着爬向前,居然強行爬到了皇帝腳下,死死抓着他的龍袍,“父皇,父皇,我是您最寵愛的女兒啊,您怎麼忍心看着旁人來害我呢?我是綠筠啊,您從小就悉心培養我,難道您忘了嗎?”
秦綠筠雙眼通紅,狠狠地瞪向沈青盞,那眼神彷彿有一條火蛇在竄動,沈青盞盈盈的目光中閃爍着熠熠生輝的光彩,輕柔的勾起脣角,旁人看上去只覺得她十分同情秦綠筠,並沒看出她眼底的得意。
皇帝甩開了秦綠筠的手,痛心疾首的搖了搖頭,“朕倒是多麼希望沒有你這個女兒。”
秦綠筠如臨雷擊的倒在地上,此時彷彿她最後一根稻草也扯斷了,皇帝深惡痛絕的搖了搖頭,揮了揮手道,“帶下去吧,朕再也不想看到她。”
再也不想看到她,這意味着什麼,秦綠筠心裡很明白,她癱軟在地上,眼角輕輕的橫睨一眼沈青盞,那神色怨毒決絕,彷彿要將她活生生的撕開。
她被人拖了下去,她沒有反抗,沒有撕心裂肺的痛哭,平靜的不似真人,淡然的眼神之中,隱隱藏着一股獨屬於秦綠筠的高傲和陰冷,她嘴角甚至潛藏着一絲冷笑,沈青盞都不得不佩服,她遇到這麼多人,卻從未見過秦綠筠這樣的女人,就算死也要高傲冷漠。
沈青盞與蕭妃秦慕初三人也退了下去,太醫奉命爲秦慕初醫治,沈青盞正要出宮,卻被蕭妃傳到自己宮裡。
蕭妃的寒月殿並不是多麼奢華,相反略顯簡單,傳統的古典建築,透着古色古香的韻味,鏤空的雕花梨木御案,雕鏤玉器精美絕倫。
宮人們端上一壺好茶,花茶香氣四溢,氤氳着嫋嫋花香,蕭妃親自雙手奉茶,輕輕笑道,“這次多虧了沈姑娘,否則本宮還沒那麼容易扳倒秦綠筠。”
沈青盞幽幽的擡起美眸,笑意更深,“娘娘過獎了,民女也只是略盡綿力,至於皇上最後的裁決,還是娘娘您處理得當。”
蕭妃聽着不由笑了起來,慵懶的靠在椅子一側,“本宮這榆木腦子怎麼能想出這麼好的辦法,若不是沈小姐的計謀高深,恐怕那秦綠筠還沒那麼容易扳倒。”
沈青盞擡起茶盞,靜靜的一笑,“我想秦綠筠估計還相信那個太醫所說的,天蠶蠱蟲之間有通性,她沒想到那些都是我們串通了太醫。”
蕭妃得意洋洋的翹起美目,“太醫院院判當年得本宮父親力保才坐上的這個位置,秦綠筠真以爲滿朝文武百官都是她的人,殊不知千算萬算還是棋差一招。”
沈青盞吹了吹茶盞中的茶葉,頭也不擡,“多虧了娘娘送去給她的香料,否則天蠶蠱蟲也沒那麼容易爬到她的身上,就不會證實天蠶蠱蟲有通性這一說。”
“秦綠筠素來喜歡香料,但是她那麼聰明,一定
會仔細檢查香料是否有毒,誰知她的香料沒毒,只是會吸引天蠶蠱蟲,”蕭妃彎了彎美目,不由讚歎道,“沈姑娘這個辦法真是極好,根本看不出任何破綻。”
沈青盞笑的淺淡,不是沒有任何破綻,只是恐怕皇帝的心裡早已對秦綠筠有了隔閡,他身爲皇帝,怎麼會容忍自己的女兒籠絡羣臣,他不過是沒有一個好的機會將她剷除,若是真的喜歡這個女兒,怎麼會將她捧得這麼高,難道皇上會不知樹大招風的道理。
沈青盞深邃的笑意變得極爲柔和,“皇上看來很喜歡十公主殿下呢。”
蕭妃微微一愣,皇帝除了九公主秦綠筠之外,甚至對他的女兒們都不屑一顧,看都不多看一眼,又怎麼談得上喜歡秦慕初呢。
沈青盞撩開茶盞的杯蓋,抿了一口茶水,“娘娘看不出來嗎?皇上對十公主可是寄予厚望,雖然這些年一直對她不冷不熱,但是心裡頭卻是心疼的很,民女私想皇上一定是爲了保護十公主殿下,所以纔對她表現的並不溺愛。”
蕭妃想了想,只覺得她說的有道理,欣然一笑道,“或許如此吧,只是我也不想初兒跟秦綠筠一樣,生的那麼驕縱狠毒。”
沈青盞望着遠處,不由淺淡的一笑,並沒有說話。
她與蕭妃寒暄了幾句,就出了宮,回到將軍府的時候還未天黑,顧冽寒從軍營裡剛剛回來,還未脫下一身戎裝,英俊不凡的臉上略顯疲倦,見到她遠遠走來,不由起身笑道,“事情你都解決了?”
沈青盞擡起頭錯愕的看了他一眼,又望了一眼蓮聲,蓮聲委屈的搖了搖頭,表示此事不是她說的。
“好了,你就不要難爲蓮聲了,”顧冽寒淡淡的一笑,“這件事鬧得滿城風雨,你還想瞞着我不成。”
沈青盞勾起薄脣,“不過如今秦綠筠這個大麻煩已經解決了,若是你要當逼宮的話,現在你手握重兵,只要一聲令下,必然三軍隨你命令。”
顧冽寒搖了搖頭,不知爲何今日沈青盞卻在他的眼神裡看到他的不忍,她疑惑的蹙着眉頭,低聲道,“怎麼了?”
顧冽寒笑了笑,淡淡的道,“我不想奪下祈國,祈國並沒有看上去那麼簡單,如今雖然我官拜大將軍,但是……”
沈青盞沒有想到事到如今他居然猶豫了,那麼她之前所做的一切不是都功虧一簣了嗎?她不由覺得憤怒,眉頭皺的更深了,“你到現在跟我說要放棄?如今祈國太子無能,皇帝年邁,威脅你逼宮的人已經悉數不在,你還有什麼可猶豫的?”
顧冽寒深邃的目光變得沉寂淡漠,右臉上清晰的刀疤觸目驚心,他擡起頭直視着沈青盞,一字一頓的道,“現在還不可以。”
“爲什麼?”沈青盞難以置信的緊盯着他,她怎麼也想不通顧冽寒居然要放棄,他自毀容貌,千辛萬苦的來到祈國,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藉助祈國的兵力奪回北秦,可是爲什麼他卻放棄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