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年紀,丰姿俊雅,若是手中再拿一把摺扇,幾乎可以看到十年之後的南硯是如何風流倜儻,葉青梧莫名眼眶一燙,手也不由緊了緊。
南硯規規矩矩向洛熠宸行了個君臣禮,這才寬慰起葉青梧,“孃親,不過上朝而已,你不必擔心。”
洛熠宸也拍了拍她的肩頭,“既然南硯都沒有異議,你也不要多說什麼了,明日一早,我會帶他一起上朝。”
他猶豫了一下,似是還要再說什麼,只是,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
他擡手解了葉青梧的穴道,又道:“南硯,陪你母后說說話。”
他緩步走了出去,葉青梧如渾身的力氣都被抽掉了,一下子癱坐在牀邊,南硯還從未見過她如此崩潰的樣子,一時不由擔心起來,“孃親,只是上朝而已,你也不要太擔心了。”
葉青梧搖搖頭,幾乎不知該說什麼。
南硯便拉了她的手,“孃親你放心,我知朝堂複雜,局勢複雜,你教養我這些年,我定不會就這樣被人害死了的。”
她猛然擡頭,驚訝於南硯此時說出的話。
朝堂翻涌,古往今來,不知有多少太子重臣都是在朝堂上被抹去的,若是葉青梧自己,她定然不怕,可南硯……是她的命。
“或許我什麼都不會,可這麼多年,孃親,明哲保身我總做的到的。”
不管葉青梧怎樣抗議,南硯的命運還是沒有得到改變,第二天辰時不到,他便被叫了起來,金鑾殿的御階之上,龍椅之旁,多了一把黃金大椅,屬太子之位,震驚朝野。
“姑娘,皇上這麼做會不會對公子不利?”
葉青梧眉頭緊鎖立於乾泰宮的高臺之上,秋風颯颯,紅色披風被掀起一角,想了一會兒,她才說道:“下朝之後他就該回來了吧?”
方智點頭,“是,皇上並未讓公子批閱奏章,下朝之後大約就應該回來了。”
“派人去金鑾殿等着,就說乾泰宮擺了早膳,請皇上、太子一起用膳。”
“是!”
“我記得閣裡前些時日收容了不少少年,可知道底細嗎?”
“是的,姑娘,那些少年多是在災民中喪失家人的孩子。”
葉青梧讚許的點了點頭,“再詳細的查一查,最好每個人都查一查。”
方智躬身領命下去辦事了,葉青梧立在高臺上,乾泰宮裡也不知何時栽種了許多梧桐,梧桐葉片片落下,不知道來年是個什麼模樣?
下朝後見到夏意來請命,洛熠宸頗爲意外,轉頭稍作安排,便帶着南硯回了乾泰宮。
早膳擺在乾泰宮的正殿裡,葉青梧與子蘇坐在桌案前正在說話,洛熠宸一身明黃不怒而威,走進來時順手將冠冕交給了張寶端,見葉青梧站起來,便笑道:“你們先吃,我先去換了朝服。”
葉青梧頓了一下,示意錦芳也帶南硯去換下朝服,轉身跟着洛熠宸進了內殿。
綬帶從腰間解下,葉青梧看了張寶端一眼,張寶端識趣的退下了,她緩步上前,將綬帶接過來,洛熠宸正要說話,卻發現站在身旁的葉青梧,他微微挑眉,就見葉青梧說道:“既然南硯做了太子,是否提早爲他安排近身侍衛?”
康源王朝紙巾沒有過這麼早立太子的先例,以往的皇子們都是在年滿六歲後可有資格挑選兩名近身侍衛,以保證自身安全,可南硯的太子之位得來太過突然,又有前段時間在外受傷的前車之鑑,葉青梧由此擔心也並不爲過。
洛熠宸此時正將外袍脫下來,聞言不由笑了,他動作停住,外袍鬆散的掛在他的身上,他上前兩步,捏起葉青梧的下巴,雙眸如利箭射入她的雙眼,冰涼的怒火最終化成一抹嘆息,他退了一步鬆開她,若無其事一般將外袍脫掉,丟在葉青梧的手裡,這才說道:“可以,就算不立太子,南硯依舊是衆臣眼中的焦點,作爲太子更加不同尋常,這樣吧,這兩天,朕讓暗衛帶他去……”
“這麼說皇上答應了?”
“自然。”
“那今天下午我帶他出宮選兩名近衛。”
“……”
洛熠宸動作倏然僵住,刻意壓制的怒火再次迸發,“你就這樣不相信我?”
“並非如此,皇上多想了,只是,皇宮之中人多眼砸,就算我相信皇上一片真心爲我母子,也不能保證皇上身邊的所有人都是這樣想,且近身侍衛定是要陪伴他多年的,不若選一些適齡的孩童,知根知底,也好訓導。”
“……”
滿腔怒火在她的輕描淡寫中冷淡下來,可洛熠宸知道,她這麼說不代表她這麼想,她不相信他,是從心底裡對他的懷疑,不管做任何事,她都不會相信他。
葉青梧目的達到,將龍袍收在一旁轉身出去了,洛熠宸呆立良久也從內殿出來,葉青梧與南硯、子蘇坐在桌旁,都還未曾動筷,他不禁苦笑了一下,若非爲了南硯也子蘇,說不定她連敷衍都懶得敷衍他。
洛熠宸快走幾步在桌案旁坐下來,“用膳吧。”
早膳之後,洛熠宸去上書房處理國事,南硯和子蘇去讀書,乾泰宮寂靜下來。
葉青梧的動作很快,到用晚膳時回來,帶着南硯和兩名男童,一個六歲,一個七歲,都是由南硯自己選的,葉青梧看了之後也較爲滿意。
連續幾日,朝堂之上的暗波洶涌似乎都平靜下來,並非是這些大臣終於不再爲難年僅四歲多的太子,而是他們發現,就算他們爲難也沒用。
這位皇太子殿下,不禁看起來與當今皇帝一樣,就連性格也極爲相似,事事冷眼旁觀,若非必要,絕不說話,冷然的目光落在他們身上時,就像被皇上看着一樣,三日之後,竟再也無人敢逼他說話了。
朝堂日漸平靜,葉青梧的心也安定下來,對於南硯的教導是許久之前就開始的,她知道,自己朝不保夕,臨死之前一定要給南硯和子蘇留下足以讓他們保命的東西,但這些東西的使用,定要讓他們二人明瞭,是以年僅四歲的南硯,也絕非一個草包太子。
葉青梧在這之後也日漸忙碌起來,河南的堤壩的修建,農作物的種植,農場的養殖,以及各色小商小販的培養,生意的往來,在她一封一封的書信中,日漸建設起一個與衆不同的河南。
次月,朝堂之上再起風雲,河南河北兩郡被劃歸太子封地,五年之內不必納貢,由太子自行管理。
不過,這一次並沒有太多人反對,只因河南河北兩郡因黃河的關係,水患時常發生,今年雖然河南情況大有改觀,並不確定將來亦會如此,此外,衆臣也在這道旨意中品嚐出一些味道,紛紛不再多言。
隔日,宣王殿下與國舅爺早朝後一起到梧桐苑報道,略有心憂。
走入宮殿時,前院的梅花樁上兩個孩子已然在練功了,葉青梧一身紅衣負手而立,不時出生指點,身畔只有鬼面與錦芳在伺候着。
洛青陽眼前一亮,大步向前,“沒想到你竟然把梧桐苑後的練武場搬到這裡來了,妙哉妙哉!”
葉青梧璇身朝他微微一笑,“還需要我在這裡爲你擺一個樁嗎?”
聞言洛青陽連連擺手,“還是不用了。”
葉青朗中規中矩的朝她拱手施禮,葉青梧微微一笑,伸手扶住他,“大哥,就算我是皇后,也同樣是你的妹妹,不必如此。”
說罷她交代鬼面與錦芳照看好兩個孩子,轉身一擡手,“裡面說吧。”
三人進殿,分賓主落座,夏意夏至奉茶,葉青朗才道:“不知娘娘召微臣來,可是有事交代?”
“是有件事需要宣王幫忙。”
“哦?找我?”宣王一下子來了精神,放下茶碗立刻問道:“何事?快說?”
葉青梧微微一笑,緩聲道:“我在京城建了一座學院,準備招一些孩子入學,你既是當朝王爺,我想問問,你手下可有合適的人可以教孩子嗎?”
“我的手下……”洛青陽遲疑了一下,“可都是粗人啊。”
“心思細膩即可,無須功夫多深,只要心思細膩適合教學即可。”
“這個不難,我回去給找找,屆時帶來給你看看。”
葉青梧點點頭,“既然如此,那我就放心了,當然,如果你認識文人也可以推薦給我。”
“這是自然。”
洛青陽笑了笑,見沒什麼事便出去看兩個孩子練功,葉青梧的許多功法都與別人不同,但見葉青梧伸手的機會太少了。
葉青梧的目光這才落在葉青朗身上,她端起茶碗,細細撇去上面的浮沫,她喝了一口,才說道:“大哥,家中一切可好?”
“好,勞娘娘掛心。”
葉青梧苦笑一聲,搖了搖頭,她擡頭望向殿外,此處正好可以看到南硯與子蘇站在梅花樁上,一個姿勢已然站了小半個時辰,此時洛青陽在下面搗亂,身體微微有些搖晃。
葉青朗也隨之看了一眼,又低下頭。
“大哥對我還滿意嗎?”
葉青朗心裡咯噔一下,兄妹三人,自小葉青梧最讓人看不透,她時常能做出一些令人不可思議的事情,有時也能十分清楚的說中別人的心事。
“八年前我進宮,爲保全葉家,保全父親晚節,如今父親早已過世……”
“小妹,萬萬不可!”葉青朗一下子站起來,“我知道,我這麼做,這麼說傷了妹妹的心,只是,葉家幾代傳承,妹妹不能眼睜睜看着葉家沒落在我手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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