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孃親,你的衣服都溼了。”子蘇軟軟的聲音拉着葉青梧的衣袍,葉青梧蹲下身子摸摸她的頭,“孃親沒事,你們餓壞了吧?是先洗澡,還是先吃東西?”
“孃親做什麼我就做什麼。”子蘇拉着葉青梧的袖子,說什麼都不肯鬆開,葉青梧看了看南硯,南硯說:“洗澡吧,我們身上都很髒,孃親衣服也都是溼的。”
葉青梧嗯了一聲,帶着兩人前去洗漱,用一道屏風將兄妹兩人隔開,葉青梧換了衣服後看了看南硯,纔去幫子蘇洗澡,幫兩人換了乾淨的衣袍,帶着他們用膳,房屋坍塌把他們嚇得不輕,用過膳食沒有多久,子蘇便靠在葉青梧身上打瞌睡。
哄睡了兩人,葉青梧叫江鷓鴣進來給他們把了脈,江鷓鴣這個人是她在沒有離宮之前多年爲她調養身體的大夫,值得信任。
把完脈,江鷓鴣笑了笑,“姑娘不必擔心,公子和小姐身體恢復的很好,身體裡雖然還有少量寒毒,不過這個我能處理,若是在這之前,我也只有搖頭嘆息的份。”
葉青梧鬆了一口氣,“那就勞你盡心。”
江鷓鴣拿出紙筆寫下一個方子,說道:“這個方子每三天喝一劑,喝上一個月我再爲兩位小主子複診,姑娘,現在讓我給你重新上藥包紮一下吧。”
葉青梧點點頭,挽起褲腳,腳踝已然模糊不堪了,江鷓鴣幫她重新上藥敷藥,最後還是忍不住說道:“姑娘,二公子和宣王爺那裡可不好交代啊。”
葉青梧點點頭,頭卻沉得很,等江鷓鴣一走,便躺在兩個孩子身邊睡着了
葉青梧迷迷糊糊做起了夢,夢中她遇見了很多事情,彷彿將當年的路重新走了一遍。
夢中如今的洛熠宸一遍又一遍的問她她想要的是什麼,爲什麼不能回宮……
“孃親,孃親……孃親你不要嚇我,嗚嗚……”
“妹妹,孃親不會有事的,你別哭,孃親只是太累了睡着了,你這樣哭會打擾她休息的。”
“可是孃親已經睡了好幾天了,哥哥,我要孃親……”
“好好,你別哭了,孃親最愛喝錦芳姑姑做的酸辣湯,你去帶着錦芳姑姑去做一碗給孃親,等你回來孃親就醒了。”
“真的嗎?”
南硯抹了抹她臉上的淚,“當然,哥哥什麼時候騙過你。”
“我這就去。”
她聽到腳步聲響,子蘇跑出去了,額頭一涼,有人笨拙的用溼帕擦着她的額頭,葉青梧茫然的眨了眨眼,好一會兒才睜開眼睛。
“孃親,你終於醒了!”
南硯的聲音出乎意料的高,葉青梧扯出一個笑,擡起手摸了摸他的小臉,“我是生病了嗎?”
“孃親高燒已經三天了,怎麼叫都叫不醒。”
南硯難得的眼圈泛紅,有些可憐,葉青梧心疼的拍了拍他的臉,“沒事,就是淋了點雨,着涼而已。”
“那我去叫江大夫進來。”
他跳下牀,打開房門蹬蹬蹬朝外跑去了,葉青梧一愣神,撐着手臂坐起來,沒一會兒就聽到一連串雜亂的腳步聲,匆忙,急切。
爲首便是江鷓鴣被南硯扯着,一路小跑,見葉青梧醒來他的表情緩和了許多,走到牀前行了個禮,他說:“姑娘昏睡了三日,水米未進,讓我給姑娘搭個脈吧?”
葉青梧看了眼他的身後,葉青湛、洛青陽、烏梅、錦芳抱着子蘇,都站在那裡,她有點無奈,“我不過是着涼了,睡了一覺,看你們大驚小怪的。”
“有了孩子還這麼任性,別說了,江大夫,給她號脈。”葉青湛看了她一眼,十分不悅。
葉青梧只好把手伸出來,房間裡鴉雀無聲,眼睛都落在她的手上,江鷓鴣搭了個脈,又解開她腳踝上的傷看了看,“姑娘的傷有點潰爛,此次高熱除了淋雨之外,怕還有這方面的原因,不過姑娘現在已經醒了,定然好治許多。”
“你來治療就好。”葉青梧十分放心,就見江鷓鴣從藥箱裡拿出了與先前幾次不同的藥粉灑在她的腿上再次包紮。
包紮之後他卻還是沒走,雙眼一動不動的看着葉青梧,“姑娘您昏迷的這三天,外面大雨已經停了,坍塌的房屋也修好了,河南百姓的千里良田已無後顧之憂,如今天色大晴,想來今年秋天定會大豐收。”
葉青梧點點頭,“是件好事。”
“目前姑娘已經無事可忙,從今天起,便聽我的吧,沒有我的允許,你不得下牀行走!”
葉青梧:“……”
她有點好笑的看着他,實在是出乎意料,江鷓鴣梗着脖子,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此事是經過小公子同意的,姑娘就算不同意,這裡也沒人爲姑娘說話,而你現在渾身痠軟無力,若不依靠他人,自己是不可能下牀做事的。”
葉青梧目光一一從其他幾人身上掃過,南硯站在榻前,小小身子負手而立,頗有一種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氣勢,“孃親便不要執着了,天下事再大也不如孃親的身子重要。”
“好,我知道了。”
葉青梧笑了笑,摸摸他的頭,“就聽你的。”
江鷓鴣下去後,子蘇又跑到她懷裡哭了一場,大概一覺未醒真把小姑娘嚇壞了,錦芳下去爲她準備膳食,葉青湛和洛青陽卻沒走,直到南硯將子蘇也帶出去,兩人才分別找了地方坐下,“青兒,雖然我二人知道此時問不好,可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就如你們所見。”葉青梧閉了閉眼睛,本來以爲還能再瞞一段時間的,現在看來已是不可能了。
“爲何會這樣?南硯和子蘇若是皇兄的孩子,此時不應當是在宮裡嗎?”洛青陽大爲不解,心中悲忸。
葉青梧喝了口茶水潤喉,緩緩合上眼睛,“五年前我確實是在宮裡的,其實,你們看到的,都不是真的,我與皇上並不相愛,我也並未像外界傳言的那樣惑亂後宮。相信二哥也知道,皇上娶我,並非愛慕於我,而是別有所圖。”
“所圖爲何?”
葉青湛洛青陽兩人對視一眼,更是莫名。
“你們可知道宮中還有一位涼心公主嗎?那纔是皇上的掌上寶心頭痣,他迎我入宮,不過是想誘我愛他,而後取我心頭之血爲涼心公主治病罷了。”
“什麼?”
“哐啷”一聲,葉青湛失手碰翻了手邊的茶盞,先前還在茶碗中漂浮的茶葉此時灑在地上,難堪,尷尬。
“五年前,涼心公主疾病突發,他覺得是時候了,於是親手用短刀刺入我心頭取了我三碗血,我深知自此之後定會被幽禁深宮,而我心有不甘,便想出宮,神功大內,我被侍衛到處追殺,最後失足落入飛檐塔下,寒水池中積水甚深,從而撿了一條命回來,那時我已有身孕,不得已宮外生子,從此便再未想過要帶他們回宮。”
她心底一陣悲涼,若非是葉青湛在,她都不想再將這些事情說一遍。
“怎麼會這樣?我和大哥一直以爲你在宮裡過的很好。”葉青湛驚詫難當,沙場點兵的血漢子此時手微微發抖,葉青梧所說的這些,他從未想過。
他以爲,宮門之後,錦衣玉食,無限榮光纔是她的生活,卻不想,她過的這樣艱難。
葉青梧笑了笑,“都過去了,二哥,現在我只想陪着兩個孩子安然長大,那深宮大院,到處不勝寒的皇帝,都於我們不會再有任何關係。”
“可是,皇兄若不知道你還活着便罷了,皇兄既然知道,又心存愧疚多年,便一定不會輕易放你在這山野之中的。”
洛青陽看着她,十分擔心。
葉青梧搖搖頭,“他奈何不了我的,我擔心的,便是葉家。”
“這你不用擔心,我和大哥……大不了便不做官了。”葉青湛目光幽深,總算明白了她先前問他的那句話,家國天下和她比起來,他會選哪個?
如果妹妹依然是皇宮中高高在上錦衣玉食的妹妹,他自會保家衛國,可妹妹分明不是這樣。
“我本不想與他有所糾纏,只是,”葉青梧嘆了口氣,看向那無光的幽深之處,緩和了一會兒才說:“南硯與子蘇自出生起便神傳我寒毒,身體格外不好,經過多方診治,我不得不取孩子生父之血爲南硯療傷,卻沒想到他會認出我。”
她說完這些洛青陽沒再說話,目光似有若無的落在她身上,似是愧疚,又像是無奈。
“孃親,吃點東西吧。”
子蘇端着托盤進來,葉青湛和洛青陽立刻站起身來,葉青湛幫着子蘇將飯菜送到她的面前,跟洛青陽一起走了出去。
兩個小傢伙圍在她身邊,嘰嘰喳喳的講着趣事哄她開心,南硯在旁邊看着,偶爾幫她遞一遞東西,整個下午就這麼過去了。
天黑時分烏梅過來,葉青梧又問了問情況,從屋子裡看出去,外面天空已經全部放晴,她便真的沒有什麼好擔憂的了。
洛青陽與葉青湛離開之後便沒有再過來,過了幾日,她腳上的傷好了許多,卻依舊不被允許下牀行走,又過了幾日,洛青陽送來不少補品,看着她的目光卻愈發歉然怪異。
“怎麼突然拿這麼多補品、藥材過來?”
“這些藥材與京中的不同,都是我在邊疆時自己和將士們一起挖的,你知道邊疆那個地方缺衣少糧的,有時候我們吃不上東西,就用這個熬湯喝,竟喝的渾身燥熱流鼻血,後來軍醫說熱性太大才不吃了,你和……和孩子們身體不好,我也不知道有用沒用,先拿過來,回頭你讓江大夫看看。”
nu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