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青梧打眼望去就見男子伏在牀上疼的四肢僵直,口中咬着被褥不敢鬆口,汗水淋漓。
“怎麼會這樣?”葉青梧上前,一邊吩咐人按住他的身體,一邊握起男子的手搭了個脈,僅僅一摸脈門,葉青梧的面色便是一變。
三兩下將包紮好的傷口解開,就見傷口已然烏青,葉青梧看了他一眼,快速從身上摸出兩個瓷瓶,分別將兩顆藥丸塞進他的口中,又順勢拿起桌案上的茶碗,以水化開,洗掉之前的傷藥之後,再將藥泥重新敷在男子的傷口之上,重新包紮。
葉青梧看着疼得發抖的男子,心中脹痛難耐,“對不起。”
男子沒有說話,劇痛襲來時讓他難以招架。
好一會兒,男子才緩緩鬆開被褥,撐起身子搖了搖頭。
“你感覺如何?可還那般疼痛?”葉青梧擰了一方帕子爲他拭去頭上的汗珠。
“好多了。”
側躺在牀上,男子幽然望着她,卻見葉青梧眉心緊蹙,他微微擡手,似是不由自主,細細抹平她眉間的褶皺,被咬爛的脣輕輕吐字,“莫要皺眉。”
葉青梧身子微微一僵,“你……”
“我不想看你蹙眉。”
粗礫的指尖撫過她眉心那一點硃紅,男子靜靜的望着她,葉青梧僵在原地,身子動也不敢動,生怕自己微微一動,便會錯失他恢復記憶的可能。
指尖遊弋自臉龐滑落,仍是說道:“不要蹙眉。”
“好。”她輕輕的點着頭。
“我這是怎麼了?”
“那把匕首上有毒,我沒有及時發現,按照普通刀傷的醫治方法救治之後,藥物會使劇毒加速爆發,否則,毒素會不知不覺沁入心脈,除了傷口癒合慢一些外,不會有任何察覺,直到疼痛爆發,便迴天無力了。”
葉青梧說着,手心不知不覺沁出冷汗。
“那我……”
“無礙,提前爆發,便不會再讓毒素沁入心脈,不會有事的。”葉青梧靜默了一下,又補充道:“我絕不會讓你有事的。”
男子不由看了她一眼,抿了抿脣,又道:“別太擔心我。”
葉青梧起身從衣櫃裡找出一套裡衣,說道:“需要我幫忙嗎?”
男子的臉瞬間窘紅,搖了搖頭,“不必了。”
葉青梧點點頭,將裡衣放在牀頭,“那你立刻換上吧,我今夜睡隔壁,有事你便叫我。”
“……好。”
略一遲疑,葉青梧已然帶上房門走了出去。
靜靜在隔壁的房中躺下,葉青梧恍然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男子並不討厭她的接近。
睡了不足兩個時辰,天光大亮,葉青梧起身去了隔壁房間,男子側睡在牀上,身上穿了那套白色裡衣,她輕手輕腳的上前替他搭了個脈,只是微微一動,男子睜開眼睛,葉青梧探了探他的額頭,問道:“疼的睡不着麼?”
“還好,不是很疼。”他扯開脣角微微一笑,葉青梧在牀畔坐下來,靜靜的切脈,片刻之後收了勢,說道:“不用太擔心。”
如昨夜一樣,葉青梧餵了他兩顆藥丸,又用水將藥丸化成藥泥幫他敷在傷口上,扶着他坐起來才道:“在這個房裡用早膳可以嗎?”
男子微微點頭,起身用膳。
如此兩日,葉青梧正在爲男子處理傷口,小廝匆匆而來,“城主,那個姑娘從地牢逃出來了。”
葉青梧微微點了點頭,“跟上,切莫驚了她。”
小廝應了一聲立即出去辦事了,回過身男子微微蹙眉,問道:“小喜逃跑了?”
“你知道她去何處?”
男子搖頭,“不知。”rbek
“可想知道?”
“你讓人跟蹤她?”
葉青梧不由笑了,男子聽着她的笑聲心中微微一動,不由在心中開始想象她笑起來的樣子。
背部傳來葉青梧指尖略帶薄繭的觸感,酥癢痠麻似乎瞬間在心底冒了出來。
“你不想知道小喜跟那個男子的關係?”
“小喜身懷有孕卻硬說成是我的,如今,說來找我,卻沒有找我,反而在府中逃了出去,她與那男子定然關係匪淺。不瞞你說,一月之前,小喜有一夜未歸。”
葉青梧頗爲意外,“你沒去找?”
男子再次搖頭,“並非是我不想,夜間我聽到她悄悄出門,我想起身去看看,可不知爲何,我卻無法起身,一夜混沌,直到五更時分,我聽到腳步聲進門,她似乎在我牀前停頓了一下,就……”
葉青梧等了半晌卻沒有等到他繼續說下去,只好又問道:“就怎樣了?”
男子的臉有些漲紅,再次搖了搖頭,沒有再說。
葉青梧心中好笑,心說何時這般純情了,打趣道:“就躺在了你的牀上?”
男子身子震顫了一下,回過頭來不可思議的望向她,“你如何知道?”
“……”
她嘴角輕輕抽動了幾下,沒想到竟被自己猜中了。
“我感覺到身上衣衫被盡數扯落,醒來時她便在我的懷中。她應該料想我不會將這件事說出來,故而才百般推說那孩子與我有關吧?”
“原來如此。”
葉青梧仔細的將傷口包紮好,才道:“可想與我一同前去看看?”
男子看着她,似乎有些遲疑,葉青梧笑了笑,“你以前可不是一個願意爲人背鍋之人。”
“那我以前是個何人?”男子問道。
“睿智之人。”
男子怔了怔,不知該如何說下去,葉青梧幫他將外袍披好,仔細繫好腰帶,撫平身上褶皺。
男子細細的望着在身前忙碌的女子,心潮微動,不由說道:“我以前定然很愛你。”
“何以見得?”
“你也很愛我。”男子又道。
雖然相識只有短短几日,可他能看得出,葉青梧絕非普通女子一般,站在男子身後,需要他人細心呵護,恰恰相反,她頂天立地於天地之間,此時卻願俯身低頭照顧於他,若非真愛,何必如此。
葉青梧起身看着他,眼睛之中閃過一絲柔光。
“走吧,也讓我們看看,究竟是何人,能讓照顧你多年的小喜姑娘不惜委身於你而製造懷有你的子嗣的現象。”
“她不曾真正委身於我,你莫要胡說。”
葉青梧挑眉,“怎麼?聽你的語氣,很遺憾?”
男子忙擺擺手,“絕非如此,絕非如此。”
兩人出了府門,就有人指着方向,葉青梧和男子順勢過去,走了三盞茶的時間就走到了一個獨院門前,此時有人守在門外,見兩人過來便說道:“城主,就在裡面,此地前門後門都已經被堵住了,您放心。”
“辛苦。”
葉青梧說着,看了男子一眼,腳尖一點飛身躍起站在門樓之上,四下看了看,翻身躍下在裡面打開了門,朝男子招了招手。
男子走過來,雖未曾說話,卻細細看了她一眼,葉青梧見狀一笑,“走吧。”
“這樣進去沒事?”
“應該不會有事。”
裡面傳來女子的呻吟之聲,男子握着葉青梧的手微微一頓,葉青梧卻充耳不聞,邊走邊道:“應該小產了。”
男子的手再次一緊,兩人輕手輕腳的走過去,就聽到裡面傳來的聲音越發真切。
“韓維哥,你真的不救我嗎?我和姐姐,我們一模一樣啊,我和她……有何區別……究竟有何區別?”
葉青梧蹙了蹙眉,姐姐?
“小喜還有姐姐?”
男子搖了搖頭,“我沒見過。”
葉青梧心中瞭然,如今男子也對小喜的身份起疑了,故而纔沒說不知道,而是說沒見過。
“可你終究不是她!”男子的聲音冰冷無情。
“可爲何受罪的人一直是我?”小喜厲聲質問,她語帶哽咽,流出低低的細碎的呻吟之聲,“自出生之日起,便是我被拋棄,我十幾年生活風平浪靜,爲何偏偏要被她找到?找到之後卻要奪去我的一切!”
“一切天已註定。”
“胡說!”小喜大叫,涼人在窗縫之中,只聽“哧啦”一聲,有什麼東西自小喜面上脫落,被她信手拋開,“你們都說我不該出生,可偏偏又爲何又利用我?孃親利用我活的滋潤,姐姐利用我活着,你利用我替姐姐報仇,洛熠宸就在那裡,你去殺他啊!他都快死了,你一刀殺了他啊,爲何又要讓我救他,照顧他,三年,你以爲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嗎?”
葉青梧的身子一陣陣顫慄,怒不可遏,不經意間男子卻按住了她的手。
葉青梧朝他看過去,就見男子正仔細的聽着,面色肅然。
“爲何不能將我當成她,她已經死了,她早就死了,你不是早已確認過了?把我當成她的替身也好啊,何況,我還懷了你的孩子……”
韓維怔了怔,他身子一晃,跪坐在她的面前,輕輕撫上面前如玉的容顏,嚴重露出癡迷的光,癡癡相望,呵呵笑了,口中低語喃喃,“可你終究不是她啊,你不是她,嫵兒,再怎樣相似你也不會是涼兒,涼兒,她是康源的公主啊,她一生高貴,是天下最尊貴的女子,你生來輕賤,如何能與她相比?”
他這樣說着,卻癡迷的吻向她的臉,像是一個走火入魔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