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如何,那是皇上與皇后,他們在一起,得天獨厚,與我想不想沒有關係。”
“哦,即使如此,皇叔還是立即坐下來處理這些事情吧,皇上既然交給了皇叔來做,便是信得過皇叔的,母親那邊,他怕是要多費時間了。”
南硯的話說的極淡,看起來卻不像一個五歲的孩子,洛青陽無奈,只得又坐回了桌案前面,只是,他還是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懷裡揣着的那枚金簪,或許,這是他一生的秘密了。
葉青梧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來,船身還在晃動,這一世兩次乘船,這一次卻與上一次心境大不相同了。
正裹着被子坐在牀榻上發呆,夏至敲門走了進來,見她醒來便福了福身,“姑娘,我準備了早膳,還是用一些吧?”
葉青梧點點頭,雙手捧着那張嬌美的臉用力搓了搓,直搓的都起了紅暈,被夏至扒開雙手才放開,她微微一笑,“我沒事,告訴方懷,不必擔心,還有玄珒公子,不必再來爲我疏通血脈了。”
“姑娘,你……”夏至擔心的看了她一眼,葉青梧掀被下牀,活動了一下身子才走過去洗漱,只是眼睛裡少了昨日的迷茫,如今看起來更冰冷了些。
她傳了話靜靜的伺候着葉青梧用早膳,葉青梧的身子至今還在恢復中,菜色都以清淡爲主,她用了一些便吃不下了,便讓夏至準備筆墨,若死了也便罷了,可沒死便得繼續努力。
巳時三刻,房門被人敲響,夏至前去開門,不多時玄珒便站在了她的身邊,玄珒看了一會兒便嘆道:“你不過一普通女子,爲何會知曉這些?”
葉青梧一怔,不禁笑了,這世上恐怕玄珒還是第一個說她是普通女子的人吧?
許多人都想着她的身份如何光鮮亮麗,然,她也只是一個普通女子而已,而她,這一生也只想做一個普通的女子。
微微一笑,葉青梧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片刻之後,葉青梧放下筆,玄珒示意她伸出手,葉青梧微微一滯,“不用了吧?”
“你既還有那麼多事要做,調養好身體便是必須做的事。”
“可……”
葉青梧的聲音被玄珒覆在她晚上的帕子打斷,一股暖流開始流進她的血脈裡,溫暖的感覺讓人不由自主沉淪其中,葉青梧微微閉上眼睛,感受這一股期盼已久的溫暖。
玄珒靜靜的看着她,眼中連番轉過各色情緒,懊悔、不解、難過和嫉妒,冷不防葉青梧猛地睜開雙眼,他眼中的情緒悉數落入她的眼中,葉青梧輕咳一聲,不自在的動了動手腕,卻被他更大力的按住了。
葉青梧蹙了蹙眉頭,思索之後問道:“你是透過我在看別人嗎?”
玄珒搖了搖頭,“想起了一些往事,抱歉。”
“……”葉青梧沒有再說什麼,只是心中略略鬆了一口氣,情這一字如同毒藥,她服過之後時至今日痛得肝腸寸斷,而她覺得剛纔玄珒的目光也像極了一個因這一字而痛苦的人。
這一次也是足足兩盞茶的時間,玄珒收勢時額頭盡是汗珠,葉青梧將那方帕子疊好還給他再次道謝,“其實你真的不必如此,飲鴆止渴罷了,該來的,不會改變,我只是迎接我的命運罷了。”
“何必如此悲觀,你這身體也不一定沒有解救。”
葉青梧扯脣笑了一下,並沒有答話,能想的辦法都想過了,她的身體她自己最清楚,何必能因爲一時貪戀的溫暖而讓更多人變得痛苦呢?
等第二日玄珒再來,葉青梧便不再見他了,讓夏至想各種各樣的理由攔住他,自己卻在房間裡忙的昏天黑地,若非方懷和夏至緊盯着她的休息和用餐,說不定連睡眠都會省掉。
兩心相悅,兩心相惜,是她夢寐以求的愛戀,而如今,也是她避之不及的災難,她不再需要了。
舍不掉,割不斷,一次次午夜夢迴再洗想起的時候,葉青梧便會這樣問自己,你還想再被刺一刀嗎?
於是,一個人都平靜了。
夜風微雨,葉青梧獨自一人出了房間,白色的斗篷在初晨裡格外矚目,葉青梧靜靜的站在船頭,伸手接住滴滴雨水,她皺了皺眉,日前便覺得天氣不太對,可是初夏時節,應當沒那麼多雨,她便也沒有太在意,只是今日來看,恐怕不對。
看了看河面的寬度,葉青梧腳尖一點自船頭躍起,腳點水面幾個凌空之後落在十幾丈外的地面上,她快步沿着河道走了一段,仔細的翻看了土壤和一些植物之後,葉青梧眉頭漸漸舒展。
很快,葉青梧藉着晨光的薰掩回到船上,夏至與方懷已經在找她了,葉青梧抖了抖斗篷上的雨水,說道:“沒事,只是出去走了走,莫要擔心了。”
“呀,姑娘,你的鞋子溼了。”
夏至立刻扶着葉青梧回房,又着急的去找新的鞋子,走了幾步,葉青梧倏然回頭,拐角處並沒有見到什麼人,她不禁捏了捏手指,是自己有遇到什麼人了嗎?
回到房裡,夏至急切的找來新的鞋子,伺候着葉青梧換衣服,又讓方懷煮了一大碗薑湯過來,悉數給葉青梧灌下去這才放心,比起這兩人的憂心,葉青梧只是靜靜的坐在牀榻上,問道:“京城可有消息傳來?”
方懷搖頭,“沒有。”
葉青梧點了點頭,“我記得在進山找洛熠宸之前,把方棋等人都安排了,怎麼這幾日都沒有聽到消息?”
方懷身子登時便矮了幾分,躬身行了個禮才說:“姑娘,那個……”
“說!”
“能抓的都抓住了,不能抓的都死了,現在被我們的人關起來了,那時候你不想讓洛熠宸知道是你救了他,所以,我們也不敢輕而易舉的這些人放出來,就一直關着了。”
這確實是一個問題,葉青梧暗暗的想,若自己不想讓洛熠宸知道自己去過邊境,就必須得放了加國的那些人,若不放,就必須得將他們交給朝廷,時間拖延越長,就越是不好。
這件事情上,加國雖然處於劣勢,可一場戰爭的興起,從來不需要什麼光明正大的理由。
葉青梧這樣想着,靜靜的靠在了牀頭。
“他絲毫沒有起疑?”
方懷頓了一下,搖了搖頭,“這個屬下便不知道了。”
“他們見過我們的人的臉嗎?”沉吟片刻之後,葉青梧淡淡的問。
方懷一臉迷茫,之後再次搖頭,“這個屬下也不知。”
“傳消息回去,若是加國那些人看清了方棋他們的臉的話,就直接處理掉,若是沒有,就去找青陽,把那些人交給他處理。”
“好,我這就去辦。”方懷應了一聲,卻聽葉青梧又問道:“王佔山呢?”
“還在鮮京。”
“交給我二哥,讓他探一探王佔山的口中有多少真假?不過,不能殺了他,讓他自己想辦法。”
這次方懷等了一會兒,見葉青梧不再問也不再說話了,這才轉身出去。
葉青梧捧着熱乎乎的茶碗,一邊思索最近的事情,她醒來這幾日放下的太多了,這些事該在京城的時候便處理掉,時間拖得久了,若是洛熠宸懷疑起來……
她暗暗捏了捏手指,想了幾天,這件事她仍是不想讓洛熠宸知道。
雨聲淅瀝,初雨不大,落在水面之後很快融入水中,隔着霧濛濛的雨幕,玄珒負手站在窗前望向遠方。
房間的桌案上放着一本醫書,翻了大半,泛黃的書頁有些老舊,身後傳來微微的響動,玄珒纔回過頭,“找到了?”
“回主子,沒有。”
他皺起眉頭,身後的人又道:“我們找到了客山的老爺子,他說火蓮已消失許久了,世上早已沒有了,還說……讓主子不要心存妄念。”
玄珒眉頭再次皺了皺,卻沒有發脾氣,而是問道:“他可有說是否有可解之法?”
那人搖了搖頭,“沒有。”
玄珒嘆了口氣,“罷了,下去吧。”pdyh
待身後的人離去,玄珒在轉過身,翻了翻桌案上的書卷,又嘆了口氣便放了回去。
又過了三日,船隻抵達黃河,葉青梧臨時決定先不往前走,而是在此下船,下船之前她去找了玄珒道別,可意外的是玄珒不在房中,只好作罷。
下船地點離着黃河堤壩的修建地點還有一段距離,三人步行了許久才找到一處鎮子,轉了大半個鎮子才找到一處小小的客棧,三人一屁股坐了下來,走了這許久實在是累了。
要了些吃的,方懷便打聽着問跑堂的小二,“小二哥,這附近可有人賣馬嗎?”
“賣馬?”小二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一邊摘下肩頭的手巾幫他們擦了擦桌子,一邊回道:“大哥是外地人吧?我們這裡沒有賣馬的。”
“爲何?”葉青梧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問道。
“我們這裡離着城裡比較遠,馬是金貴的,可沒有人家賣馬。”
葉青梧便哦了一聲,又問:“所有人都是騎馬去城裡嗎?”
“自然不是,有的人家沒馬,就是牛車、驢車,這東西雖然是畜生,可城裡人說了,一個生兩個,兩個生四個,這牛、馬、驢、羊,以後都會讓我們過好日子的。”
小二哥臉上帶着笑,說的豪氣沖天,像是已經見到了一樣,葉青梧微微一笑,點了點頭,“那你能給我們找個願意送我們走一趟的嗎?”
“客官,您是要去哪裡?”
“去河南的鄭州,若是沒有人願意走那麼遠也沒關係,把我們送到這就近的城裡也行。”
“得嘞,我去給您找找。”
小二一聲答應就跑遠了,等着的功夫方懷淡淡的道:“姑娘,我們在這裡去鄭州有些遠了。”
“是有些遠,就走一走吧。”她眉眼微垂,捧着茶碗裡的熱茶,看着碗中的水面,她微微蹙眉,不知爲何,她總有一種有人在跟着自己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