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着七天七夜,對於凌夜來說,活生生是七個年頭的折磨一般。
好似這一生的苦難,都在這七日裡彙集爆發了。
當凌夜在赤橙黃綠青藍紫七個丫鬟的服侍之下,走出禁林,站在了歐陽啓雲、凌雲、冷千嶽和南宮豹的面前時,凌夜只覺得自己的骨頭已經不是自己的了。
油鍋火海,烈火寒冰,刀槍長鞭,五馬分屍,任憑是這個世間上所有的酷刑,凌夜好似都嚐了一個遍。
生不如死,的確比死亡更加可怕。
所以現在的凌夜,幾乎不能再找到令自己害怕的東西。
“世侄女不負期望……已經、已經齋戒、沐浴完……完畢了……”凌夜虛弱地說道。
冷千嶽上前,掏出了一枚青紅色的藥瓶,將其中的一顆藥丸倒在了手心,喂凌夜服下之後,說道:“服了這枚藥之後,你睡上個三天自然就會好了。”
迷迷茫茫中,凌夜只覺得腦袋一重,眼皮一沉,轉眼就渾身痠軟地倒在了丫鬟懷中。
凌雲揚手道:“煩勞七位送小女一程。”
七個丫鬟微微頷首,就簇擁着昏睡的凌夜而去了。
凌雲抱拳道:“這七日叨擾了,凌某今日先回府了,明日再聚!”
“明日再聚。”冷千嶽和南宮豹也是抱拳言道。
歐陽啓雲點頭微笑,揚揚手,凌雲就隨着七個丫鬟而去了。
冷千嶽和南宮豹也未多做停留,紛紛告辭了。
歐陽啓雲也並未挽留,送走他們之後,復又淡淡地說道:“既然來了,爲何不現身?”
話音落地,從歐陽啓雲身後的巨石後面走出了一個墨綠色的少年,正是歐陽青。
“爹,你讓那個骯髒的丫頭接受鳳鳴玉池的洗禮,根本是玷污了我們的家傳之寶!”
歐陽青一壁走來,一壁低吼着。
歐陽啓雲只是望着他一笑,道:“凌夜天生是個修煉的奇才,奈何耽誤至今,淪落爲廢材,爲父不願這等人才荒廢一生。倘或凌夜淪落魔修之人手中,無意中修煉了魔道之術,反而攻擊我們,爲父又爲何不提前下手,爲凌夜洗禮,替凌夜開竅,讓凌夜修煉正統道術,日後也是保衛我們颶風大陸不可或缺的人才!孰輕孰重,青兒,你可不能意氣用事!”
“孩兒如今已是武騎士了,保護颶風大陸的重擔,自然是孩兒的!”歐陽青嚷道。
歐陽啓雲搖了搖頭,道:“凌夜自被孕育的那一刻起,便是與衆不同的。她有她的使命,你有你的責任。如果以後在天斬留仙老人那裡,你們一同學習修煉的時候,我希望你,不要處處招惹凌夜。”
“她也有資格拜入天斬留仙老人門下?”歐陽青倒吸了一口冷氣。
歐陽啓雲卻是語重心長地說道:“你現在看見的,只是凌夜的表面,你沒有看見凌夜的內在力量,就沒有資格去判定凌夜的資格!你最好記住爲父的話,凌夜是不好招惹的對象!”
說罷,歐陽啓雲轉身擡步就要離去,可走了兩步,歐陽啓雲復又說道:“爲父知道你還在爲新月拋棄你,和別的男子在一起而憤恨。但是凌夜是凌夜,你不能因爲新月對你不忠的事情,去指着凌夜的骯髒!爲父不希望你,在衆人面前丟了歐陽家的臉面!”
歐陽青鐵青着一張臉,看着歐陽啓雲遠去,胸中憋着悶火,一拳就砸向了近旁的鐵柱,竟然在鐵柱上留下了一個深深的凹槽,觸目驚心。
凌夜回到青鸞山凌府後,果真是毫無知覺地在牀上睡了三天三夜。
第四日清晨醒來的時候,映入凌夜眼前的,竟然是百里暗夜那張玩世不恭的臉。
“你在這裡做什麼?”
凌夜直直地平躺在牀上,對着百里暗夜的鼻尖冷冷地哼了一口氣。
百里暗夜支起身子,懶懶地說道:“我是來照顧我兒子的。你這個親孃被關在了鳳鳴玉池裡,我們的小寶貝自然是餓了七日了,你看,我再不來,讓它再餓上三日,只怕它早就餓死了!”
凌夜坐起了身子,看着小獅身鷹面有翼獸在案几上,正啃噬着一塊帶肉的大骨頭,津津有味的樣子。
“我給它取了個名字,小不點兒雪。”百里暗夜笑道,“好聽吧?它就是你凌夜的縮小版,因爲你眸子雪白雪白的,我就叫它雪了。而且,小不點兒也很喜歡這個名字!”
凌夜收起了眸子,望着百里暗夜,道:“你怎麼知道我在鳳鳴玉池裡?哪裡究竟是什麼地方?”
“你被人洗禮了都不知道?”百里暗夜躺在牀上,道,“這是一件好事,但凡是要修煉正宗道家法術的人呢,都必須接受洗禮。好像是把你體內的壞東西洗掉吧!反正我覺得沒什麼用。如果你是魔修,就沒有這麼多過場了。”
“道修和魔修是什麼意思?”
“你們凌家浩然正氣,就是正宗道修玄門,所謂的名門正派。而魔修呢,多是依靠吸人精元啊,修煉爐鼎之類的旁門左道,所謂的邪門歪道。”百里暗夜隨口解釋道,“只是名門正派裡有所少人是正人君子,而邪門歪道理又有多少人是殺人不眨眼的,還不都是名門正派的人說了算!”
凌夜點了點頭,道:“你說話的感覺,好像你是魔修?”
“我是比魔修還要魔的傢伙!”百里暗夜仰頭大笑起來,突然又壓低了聲音,道,“你老爹來了,我先走了!”
話音剛落地,凌雲果然就推開了凌夜的房間,看了眼小不點兒雪,纔對凌夜說道:“有人在你屋裡?”
“沒有,我是在和小不點兒說話。”凌夜掀開了被子,道,“我現在可以學決心決了嗎?”
凌雲關上了房門,不曾答語,徑直走向了凌夜。
凌夜站在案几旁,看着凌雲一臉嚴肅地向自己走來,卻又在自己眼前半步遠的地方停下了。
“下定決心要學了嗎?”凌雲問道。
凌夜目不轉睛地說道:“不是下定決心的事情,我凌夜不會去做。”
“學了之後,再也沒有反悔的餘地了!”
“我從來就不知道,後悔和反悔是什麼滋味。”凌夜冷冷一笑。
凌雲又說道:“但是你必須答應我兩個條件。一,你必須聽我的指令;二,你不得做出有損凌家和颶風大陸的事情來!”
“只要你說的話是對的,我自然不會反抗,更不會做出有損凌家和颶風大陸的事情來。”
凌雲停頓了半刻,望着凌夜的眸子像是在思索什麼,最後命令道:“閉上眼睛!”
凌夜沒有多說,就乖巧地閉上了雙目。
倏爾,凌夜只覺凌雲的劍指在自己額頭一點,一股燥熱的熱流就流遍了凌夜渾身的經脈。而在凌夜的腦海裡,就像是電影一般的播放着決心決的內功招式與口訣心法。
凌夜猛地睜開了雙眼,凌雲已經不見了,而凌夜也並未站在屋中,而是自己一人抱着小不點兒雪,站在一口荒涼又凋敝的山洞前。
周邊蕭瑟的山風帶着令人寒顫的陰森,呼呼在凌夜耳邊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