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 佳人不妙
漁嫣立刻轉過身,等他上前去查探。
聶雙城他們此時才趕到,查驗了這些人之後,一臉古怪地說:“闖進寒水宮的正是這些人,可身上沒有受傷,怎麼會死了?難道是服毒?要不要帶一個回去,讓白城安去看看?”
御璃驍點頭,轉回來,一把將漁嫣抱了起來,低聲說:“我們走。”
漁嫣緊抱住他的肩頭,往回看時,十月身上已多了個黑衣刺客,十月縱身而起,很快就消失在幾人的視線中。
“漁嫣,跟着我,就是這樣的日子,生死未卜……”御璃驍看向她的小腹,又生起把她留在寒水宮的念頭。
“不管如何,必會生死相隨。”漁嫣堅定地說鈐。
“那還要不要生生世世?你可是答應過了別人,下輩子要等他了。”御璃驍深吸一口氣,大步往前走去。
“人會有下輩子嗎?一輩子糾纏不休已經足夠了,下輩子我放你去愛不同的女子,你也讓我去體會不這樣激烈的感情,多好。”漁嫣靠在他的肩頭,輕輕地說。
御璃驍低眼看她,“爲何你總是說出別人想不到的話?”
“所以你才喜歡啊。”漁嫣抿抿脣,小聲說:“快些吧,我餓了。”
“王上,王后,你們說的這些話,等天下大定之後,也讓王后寫本戲文,一定會震驚天下呀。”聶雙城在後面笑言。
“此議甚妙,到時候便取名……帝妻盡歡。”漁嫣笑起來。
微啞的聲音驚動林間鳥雀,翅膀掠起嘩啦啦一陣輕響,四周樹影重密,仿若隱了千軍萬馬,衆人不敢再笑,集中精神往山下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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驍勇鐵騎被兵符擾亂,御璃驍立刻重鑄七道兵符,連夜送至七位將軍手中,想將驍勇軍安定下來。只可惜,有兩支已與天漠狼騎開戰。驍勇軍向來是勇猛地打法,這一打,與天漠狼騎昏天暗地難分勝負。
大帳中,匆匆趕來見御璃驍的各位將軍都看着他,等着他發話。
幾盞油燈在帳中搖曳,帳中顯得有些悶熱。
“王上,戰火一旦燒起,想撲滅就沒那麼容易,就算我們想停,即墨陵不見得肯。”錦程最先忍耐不住這壓抑的氣氛,大聲說。
幾位將軍附合着,連連點頭。
“即墨陵既培養出那般殺手,勢必不會輕易退兵。”
“可現在繼續打,若不能速戰速決,我們的糧草只怕支撐不住。”
這大半年來,驍勇軍損耗過大,剛入京,便有瘟與天災橫行,剛剛開始用野番薯解圍,天漠又起兵了,夙蘭祺借的糧,只能讓那幾個受災的城中百姓一解燃眉之急,根本無法滿足整個驍勇軍的糧草所需。
御璃驍站在地盤邊,視線落在一條勾起的弧線上。
“我先與他見見,若他執意要打,那就不僅是爲了安溪人,那就速戰速,不讓天漠狼騎再前行半步,從即日起,由我開始,都與士兵們同食,不得違規,更不得擾民,若敢sao擾百姓,軍法處置。”
“是。”各將領起身,向御璃驍抱拳。
御璃驍揮揮手,讓衆人退下去,又留下了安鴻與錦程、聶雙城三人,商議一些極機密之事。
正說話間,侍衛大步進來,大聲說:“王上,有人送信進營,說一定要您親手打開。”
御璃驍驚訝地接過信,只見信封是上好的水紅色信封,上面有荊棘花刺繡,能製出這種信封的,只有玄泠國的第一大水粉山莊,那莊主是名嬌豔婦人,已有四十開外的年紀,紙上繡花與色染的技藝是她家祖傳,傳女不傳男,工藝極難,這種信封每年也只賣出一百隻而已。
拆開來,只見裡面的信紙也是水紅色,上繪一隻孤單鴛鴦,字倒是娟秀工整。
他神情有些冷竣,匆匆看過了,低聲說:“是玄泠的花魅公主。”
“她?”兄弟二人都是一怔。
“花魅公主不是四年前還向您示過愛嗎?一直追到了大營裡,可惜玄泠皇帝把她嫁給了外邦人,以換取一座寶石山。”錦程一樂,湊過來看他手裡的信,“難道她回來了?不如找她借點寶石換糧?”
“她約我一見,說有要事要議。”御璃驍合上信,淡淡地說。
“您要去?”錦程更樂,“這美人兒可不是一般火辣,若被她纏上,你可是三天三晚下不得榻,如今大嫂有孕,你若一時烈火難耐,再加上美人如玉,美酒增興,哈……”
“怎麼,斷腿才長好,又癢了?”御璃驍掃他一眼。
安鴻只擰緊眉,不理他們頑笑話,擔憂地說:“只怕不是什麼好事,她外嫁數年,怎麼會突然回來。”
“不管怎麼樣,花魅公主的寶石還是挺誘人的,見見無妨。”錦程看向御璃驍,笑着說。
“誰是花魅公主?”漁嫣正好走進,聽了個正着。
“哈,王上的仰慕者。”錦程笑笑,故意說。
“是你哪位仰慕者,爲何我從來未聽到過這名字?是被我忘了嗎?”漁嫣好奇地問。
“你忘了何止這一個,我一表人才,英武挺拔,有這麼些個仰慕者,不足爲奇。”御璃驍開着玩笑,讓那三人各自去歇着,拉住漁嫣的手,帶她回休息的小帳篷。
月色正好,星辰明亮,二人的影子在腳邊輕晃。
“爲何不睡?”他低低地問她。
“做噩夢,無法入眠。”漁嫣輕輕搖頭。
“又夢到天祁?”御璃驍輕一擰眉。
“是,看到他站在燈籠下,衝我笑,然後滿身的血……我還是難受得很,”漁嫣小聲說:“問離那裡有信嗎,是不是大好了?”
“若羌來了信,說他在書房裡關了幾日了,誰也不肯見。”御璃驍說。
“氣我丟下他?”漁嫣苦笑,好多時候,莫問離也像個孩子,可她真不忍心再讓莫問離在身邊白費光陰,看她與御璃驍恩愛和美,那樣太不公平,太殘忍。
“其實,有些事是自己甘願,甘願苦守,甘願坎坷,別人看着是覺着苦,可他自己又甘之若飴……”御璃驍沉吟一會,低低地說。
漁嫣聽得癡了,好半天,才小聲說:“我恨不能分成兩個啊,這世間,我最不忍心讓你與他傷心,可是我的心只有一個,難道剝成了兩半去用?我恨不能自己丑如無鹽,仍然是滿臉的紅斑,讓你們都厭惡纔好……”
“別這樣說,其實,你如今比無鹽也好不到哪裡去……”御璃驍抓緊她的手,步子稍慢,眼看她臉拉長了,又笑着說:“你看你,又說想變醜,可我若說你醜,你又要生氣。你臉色很不好,還有些浮腫,我看是太累了,軍中伙食太差,不如……我去給你弄吃點好東西回來吧。”
“這裡有什麼好東西吃?”漁嫣問。
“山中有野蛇最補身子,我去捉上一條?”他笑着問。
漁嫣立刻搖頭,小聲說:“滑溜溜地,害怕。”
“水裡有烏龜王|八也不錯,我去捉?”他想想,又問。
漁嫣抿脣笑,連連點頭,“好,那我就把烏龜王|八都吃光了,天下也就太平了。”
“我倒要看看你肚子能裝多少。”御璃驍忍不住發笑。
走了數十步,遠遠地看到夙蘭祺急匆匆過來,一見二人,便從懷裡掏出一隻小匣子,急聲道:“父皇駕崩,我馬上得趕回去,這是我的印章,憑此章,可從銀莊裡調動我所有的銀兩,這回我就不收你利息了,我能幫你的也只有這些。”
御璃驍怔住,夙蘭祺今日還真是大方。
夙蘭祺又轉頭,勉強對漁嫣笑笑,“若有機會再見,我請你與漁嫣去玄泠遊覽勝景。”
“保重。”御璃驍把盒子交給漁嫣,向他抱抱拳。
“願你旗開得勝,保重。”夙蘭祺回了禮,大步走開。
漁嫣偎在御璃驍的手臂邊,小聲說:“他今日爲何看上去如此灰心?”
“夙臨涵看他不順眼已非是日兩日,這回與其他王子相爭,夙蘭祺雖置身事外,可在夙臨涵眼中,已是肉中刺,夙臨涵若奉遺詔登基,此次只怕難以脫身。”
“願他順利。”漁嫣往前走了幾步,小聲說。
“但願吧。”御璃驍點頭。
漁嫣扭頭看他,這些人生在帝王家,富貴加身,外人看去皆是榮耀,只有身在這富貴中,才知道事事都是險中求,能活着長大,便要感謝各兄弟姐妹的不殺之恩,若想長命,就得像御奉孝一樣,早早裝成窩囊懦弱,躲去天邊。
“真可憐。”漁嫣輕輕搖頭,她有些可憐這些男人了,或者,這滿天下也只有她纔會生起憐心吧,別的女子,哪個又不是對這些男人趨之若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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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月鎮離大營只有五十里路,馬車停在望月鎮的望月酒樓時,正好晚霞漫天,從二樓的窗子裡探出一角水紅色的輕紗薄袖,又迅速收回去。
“那就是花魅公主?你莫要被他迷住了呀。”漁嫣打趣地掐了一下御璃驍。
“讓你別來,又要吃醋。”御璃驍輕輕擰眉。
“誰愛吃你的醋,我是來買些針線布料,要給孩子準備衣物了,我的衣裳也得備大一點的。”漁嫣瞪他,扶着聶雙城的肩下了馬車,小聲說:“你上去吧,趁鋪子未關,我去逛逛。”
“晚些我與你一起去。”御璃驍拖住她的手。
“算了,有我在,人家未會和你說真心話,等下我就在樓下等你。”漁嫣抽回手,叫上白鷹和十月就走,“聶將軍你看好他,別錯喝了什麼不該喝的東西,我可會讓你去頂着的。”
“是。”聶雙城笑着應聲。
“你還敢應聲。”御璃驍掃他一眼,大步往酒樓中走去。
聶雙城摸摸後腦勺,和白鷹對笑一眼,跟了進來。
此時正是用飯時,但這年頭正是蕭條時,沒什麼客人,大堂裡稀稀拉拉地坐了兩三桌,吃些便宜簡單的素菜。
到了二樓,雅間也普通,只是一打開門,那芳香便撲鼻而來,令人迷醉。一扇屏風擋住視線,薄綢的屏風後有窈窕的身影慢慢起身,鶯聲慢語:“御璃驍,好久不見。”
御璃驍繞過屏風,花魅公主一身水紅色薄紗束腰長裙,是異域裝扮,衣領挺高,闊袖大擺,繡着金色鳳仙花,織着兩條烏黑的長辮子,一條金珠鏈子從環過額頭,流蘇輕垂在眉上,額心繪了一朵水紅色的桃花,讓她看上去更加嫵媚。
“花魅公主。”聶雙城見了禮。
“聶將軍免禮,幾年不見,聶將軍越發威武了。”花魅揚脣一笑,雙手在他手臂上輕輕一扶。
那幽香簡直讓人心跳快得要窒息了,聶雙城有些尷尬,趕緊退了兩步,再抱拳行禮,“公主,屬下先行退下。”
“好。”花魅點頭,看他退出去了,轉頭看着御璃驍笑:“聽聞你有了個極愛的妻子,剛剛悄悄看了一眼,果然如此,當日我若未嫁,不知能否得你如此喜愛?”
“公主找我有何要事?”御璃驍在桌邊坐下,直接問她。
“你就是這樣,冷情冷義,真想像不到,被你愛着的是什麼滋味。”花魅在他身邊坐下,輕輕挽袖,拿起白玉壺,給他倒了杯酒,“找你來,自然是大事找你,也不放溫和些對我,你我也是舊識了。”
“到底何事?你不是遠嫁了嗎?”御璃驍端起酒杯輕輕一晃,擡起雙瞳。
“他死了,於是我回來了。從天漠國借道過來,見了天漠王的表弟安堂一次。”
“這與我何干?”御璃驍不緊不慢地說。
“嘻嘻,你還是這樣,也不等別人把話說完。”花魅掩脣一笑,媚眼彎彎的,情波輕泛,而後一雙纖白小手輕輕落在高送的胸上,手指一捏,領釦便開了,露出雪白的脖子。
“你做什麼?”御璃驍偏開頭,不悅地問。
“嘻嘻,御璃驍,你羞什麼?我嫁過人,你也早就娶了妻,這些事,不是稀鬆平常的嗎?莫非,你還怕你的王后?”
“若是這事,你找錯人了。”御璃驍起身要走。
“喂、我不和你玩笑了,我逗你玩呢。”花魅趕緊拉住他,衝他嘆道:“我就知道,你一定是這樣對我。算了,你跟我來,我帶你見個人。”
她輕拎裙襬,輕輕推開了內室的門,背對着他站着一名黑衣女子,身形削瘦,臉色蒼白,滿臉是淚,正抱着雙臂瑟瑟發抖。
“婧歌!”御璃驍一怔。
婧歌立刻往後躲去,怯生生地躲到了屏風後,小聲說:“不要打我。”
“真是婧歌嗎?”花魅猶豫了一下,小聲問:“我是在天漠的路上撿到她的,她捧着一面鐵牌子要賣給當鋪,被打了出來,我倒認得她,也知道她下嫁給了雲家爲少將軍夫人,怎麼會一個人在天漠的路上,弄得狼狽不堪?所以我帶她回來,送到你身邊。”
“怎會弄成這樣?雲秦呢?雲家人去哪裡了?”御璃驍上前去,想拉住她。
婧歌猛地一個哆嗦,連連尖叫着,縮到了牆角里。
“撿到她的,她被打得厲害,我一路上給她治傷,可還是有些傷口沒有癒合好,既然你是確定是她,就帶她回去吧。”花魅拿着帕子走近她,小聲哄道:“乖啊,不要害怕,姐姐告訴你,這是你的叔叔,他會照顧好你。”
婧歌縮進她的懷裡,抖得更加厲害,連聲說:“姐姐不要趕我走,我害怕。”
“婧歌,我帶你回去,聽話。”御璃驍向她伸出手,溫和地哄她。
“婧歌,你的傷要治,我如今漂泊不定,玄泠也回去不得,你跟着我會吃苦頭,跟你叔叔回去吧。”花魅公主一臂攬着她,溫柔地拍着她的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