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月皇朝境內,距離血月皇城萬里之遙有一座佔地千里的重城——鎮王城。
此城極爲繁華,人羣絡繹不絕,卻井井有條,不時有巡邏士兵在各個街道遊走查探,戒備之森嚴,怕是僅有皇城可以穩壓一頭。
但,鎮王城卻並非軍事要地,也非運輸要塞,之所以如此,蓋因坐落城中央的一座府邸——鎮南王府!
顧名思義,就是鎮南王居住的府邸。
說起鎮南王,所有血月百姓都會有一種由衷的自豪感,因爲鎮南王雖然封王,卻姓湘,並非皇室宗親,乃是血月皇朝流傳千古的傳奇。
據史料記載,初代鎮南王本出身貧寒,乃一貧苦人家獨子,三十年寒窗苦讀,卻是數次名落孫山,許多人都以爲又是一位懷才不遇的書生,估計一生也就是個窮困潦倒的命了,當個私塾先生或許能混個溫飽。
像他這樣的書生無論是哪個皇朝都數不勝數,即使左鄰右舍都漸漸很少談及那位曾經被廣傳的才子,當許多人都忘記有這麼個人之時,從邊疆傳來兩個轟動全朝的消息——
徵南大軍大敗而歸,三十萬血月將士幾乎全軍覆沒!
天陽皇朝出動五十萬大軍,乘勝追擊,有趁勢吞併血月皇朝的野心!
血月百姓人心惶惶,朝廷亦是急不可耐,最終血皇下旨,招募新軍以抵抗天陽大軍,但最終也僅僅招募到二十萬人,這裡面都是未曾上過戰場的新人。
固然血月皇朝剛剛遭受了損失,但舉國之力湊足五十萬大軍依舊綽綽有餘,不知血皇何以只派遣招募的二十萬新軍去抵抗強悍的五十萬天陽大軍。
當時的天陽皇朝正值鼎盛,當代陽皇乃是一位鋒芒畢露的馬上皇帝,對軍隊的訓練極爲嚴苛,因而天陽大軍的戰力極爲強橫,兵鋒所指,血月皇朝這等老牌皇朝也唯有節節敗退,血月三十萬大軍連天陽邊關的城門都沒碰到就幾乎全軍覆沒,可見天陽大軍的實力。
面對如此強敵,朝廷卻消極應對,血月朝中上下乃至平民百姓,皆頗有微詞,稱血皇此舉乃是雞蛋碰石頭,這二十萬新軍怕是一個都回不來了。
一開始事情也正如世人所料,新軍出征的第一個月,剛剛與北伐的天陽大軍對壘就一敗塗地,損失一城,隨後的三個月,新軍依舊敗績累累,血月邊關城池接連淪陷,新軍將士也遭受了五分之一的損失,極爲慘重。
但令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是,第四個月開始,新軍雖然依舊常吃敗仗,但已經有了幾場小勝,隨後的兩個月新軍打勝仗的次數逐漸增多,到了第七個月,新軍雖然又損失了部分力量,但已經能夠勝敗參半,與天陽大軍一戰了。
血月百姓又燃起了信心,開始有許多有志青年自願加入新軍,到了第九個月,新軍的人數不減反增,不僅超越了最初的二十萬,更是達到三十九萬之衆,真正意義上能夠與天陽大軍分庭抗禮了。
第十個月開始,新軍已經在天陽大軍的攻勢下站穩了腳步,沒有再損失任何重要城池,打破了天陽大軍銳不可擋的氣勢。
第十一個月到第十二個月,新軍開始反客爲主,收復了不少失地,優勢逐漸轉移到了血月一方。
接下來的三年中,天陽大軍與血月新軍不斷角逐,各有勝負,僵持不下。
只是僵持中天陽大軍的兵力和補給、士氣在不斷消耗,血月新軍雖然損失更大,但由於更多生力軍的加入,卻一直膨脹到了五十萬,更是佔有天時地利人和,於是在兩軍開戰的第五年中,節節敗退的不再是血月新軍,而是人數銳減到了三十五萬以下的天陽大軍。
這一年中,血月新軍氣勢如虹,接連收復失地,到年底,天陽大軍前四年侵佔的城池已經幾乎被血月新軍收了回去。
第六年,天陽大軍退回關內,新軍趁勢南下,圍困天陽邊關數月不克,終於在血皇的旨意下,奉命班師回朝。
至此,兩朝交戰有了結果,雖然只是擊退了天陽大軍,而且血月新軍傷亡遠勝天陽大軍,沒能佔到天陽皇朝的便宜,但對比六年前三十萬血月大軍南征卻慘敗而歸,甚至因此成爲天陽皇朝入侵的藉口,丟失大片疆域來說,這樣的結果已經是驚天之喜了,是足以讓血月舉國歡騰的大勝!
而更讓所有人都大跌眼鏡,不敢置信的是,血月新軍班師回朝,享受全朝百姓的敬仰時,一個陌生而又熟悉的名字轟動了整個血月皇朝。
湘南!
對,沒錯!正是後來的初代鎮南王,湘南!
沒有人想到,本以爲名落孫山,只能靠當私塾先生求一生溫飽的湘南,竟然在當年血皇下旨招募新軍時,棄文從武,以一介書生加入了新軍,非但沒有死於非命,反而借這持續六年的兩軍交戰而崛起,聞名天下!
據新軍統帥的親口闡述,這一戰,之所以能夠劣勢變優勢,最終扭轉乾坤並不是他有多英明,軍事能力多麼出衆,而是因爲這個弱不禁風的書生初入新軍便屢次冒死獻計,後來受他賞識授任軍師之後,更是運籌帷幄,決勝千里之外。
並直言,血月有此大勝,湘南當居首功,連他這統帥都自嘆弗如。
從此湘南青雲直上,屢次在與天陽皇朝,甚至青龍皇朝的爭鋒中取得大勝,深得血皇恩寵,年僅五十歲,便受封鎮南王,乃是血月皇朝建立以來就屈指可數的異姓王,幾乎站在了權勢的巔峰。
這樣的人物,不可謂不傳奇,只可惜湘南畢竟只是一介書生,不修武道,縱然後來棄文從武卻已經太晚了,最終修爲也僅僅達到淬體境七重,壽元僅僅一百二十年,更因爲以莩弱之軀屢屢征戰沙場,留下了許多暗傷,晚年病魔纏身,年僅九十三歲便於鎮南王府中病逝。
傳聞,初代鎮南王湘南與世長辭時,血月全朝各地盡皆暴雨傾盆,似天都在哭泣,血皇亦悲痛萬分,聲稱鎮南王爵位世襲罔替,血月一日不亡,鎮南王府一日不倒。
自下一代鎮南王起,皆以武道爲本,屢出將帥之才,使得鎮南王府成爲真正的將門世家,一直延續至今。
鎮南王府光耀依舊,偶爾有行人路過都會用崇敬的目光深深一拜,纔會放輕腳步離去。
“什麼?!”
平日裡,鎮南王府都很安靜,然而今日卻有一聲震怒從府內傳出,整個王府都似顫了顫,使得一名本要路過的行人心驚膽顫,匆匆對着王府一拜,連忙繞路而去。
鎮南王府,一座大堂內,當代鎮南王一臉威凌地怒瞪着一名穿着華服,跪在大堂中央顫顫巍巍的少年:“你不要告訴我,三萬靈元石你就換了這麼一個破玩意?”
說着,他將一個符篆扔到了少年面前的地上。
華服少年弱弱道:“這不是破玩意,大師說它能替我擋一次致命傷害,相當於孩兒的一條命呢,再說,也就三萬靈元石而已?”
說到最後,見鎮南王臉色愈黑,頓時聲音小了下去,心虛之下成了疑問句。
鎮南王沉聲問道:“那你口中的大師可曾告訴你這能擋什麼級別的傷害?”
“啊?”華服少年一愣。
鎮南王看他這表情就知道這傻小子被人給忽悠了,頓時臉色黑如鍋底,抽過一個枝條就往華服少年身上抽去,嚇得他連忙起身躲避。
“父王幹嘛打我?”
“幹嘛打你?我打死你這個敗家玩意兒!三萬靈元石就買了個屁都不是的破玩意兒,老子打死你!”
“哎呀!父訓子天經地義,可您也得把話將明白了,孩兒買個護身符怎麼就敗家了?難不成孩兒的性命在父王眼裡連三萬靈元石都不如?”
“你還敢頂嘴?好!老子就邊打邊告訴你爲什麼打你!你知道那符篆要以精血引動,還要吸取大量靈元才能催動,就你那點修爲,就算吸乾了你都休想催動分毫,就算你日後突破靈元境可以催動也會對身體造成極大傷害,卻只能抵擋天玄境強者以下的攻擊,你知道麼?”
“那豈不是天玄境以下,我可以橫着走了?哎呦!”華服少年眼睛一亮,竟忘了跑,被重重抽了下,痛得直跳腳。
“橫着走個鬼!”鎮南王見他還不知好歹,更怒,打得更狠了:“你可是堂堂鎮南王世子,哪個不長眼的敢太歲爺上動手,再者說老子給你那麼多寶物哪個不比這破玩意靠譜,你這敗家玩意還學人家買什麼護身符,還三萬靈元石!看老子不抽死你!”
“哎呦!別打了!孩兒知錯了!哎呦!救命啊!父王殺人了!哎呦……”
……
“噴嚏!”
鎮王城街道旁,一名肥頭大耳獨子滾圓卻又一臉我佛慈悲的得道高僧正在售賣……不對,是替佛祖賜符,突然打了個噴嚏,噴了眼前的富家公子滿臉。
“大師,您這是感染風寒了?”富家公子心中嫌惡,卻又不好伸手去擦,難受無比,又有些懷疑。
得道高僧也會感染風寒嗎?
“當然不是!”得道高僧一本正經地道:“老衲雲遊四海,初至貴地,竟遇匪寇想謀財害命,但出家人不可殺生,故而放了他們一條生路,不想他們匪性不改,竟故作悔改引誘老衲去了一處寒毒聚集之地,只嘆老衲低估人心險惡中了圈套,雖無損傷,但也染上些許寒毒,尚未驅逐乾淨,方纔正是寒毒發作所致,不過老衲已將其壓制,無傷大雅。”
“大師慈悲爲懷,本公……咳咳,小生佩服,只是大師日後行走江湖還需小心纔是,況且佛道不也講究金剛怒目麼?”富家公子目中露出崇敬之色。
“小施主心善,那這護身符老衲就抹去零頭好了,本來是一萬九千九百九十九顆靈元石,就收施主一萬九千九百九十顆好了。”得道高僧欣慰地道。
“……”富家公子翻了翻白眼,你這零頭抹不抹有區別麼?
不過,他也沒有多說什麼,接過護身符,從須彌戒中數了兩萬靈元石交給得道高僧。
得道高僧目光一掃,眉頭微微一揚,隨即回覆,一本正經地道:“小施主,此符慎用,老衲要繼續雲遊四方了。”
話音未落,突然嘈雜的聲音穿來,一隊全副武裝的士兵出現在街道上,爲首一人目光一掃,一眼就看到顯眼的富家公子和得道高僧,目光頓時便得殺氣騰騰起來。
“好你個假和尚,招搖撞騙到鎮王城來了,還敢哄騙鎮南王世子,簡直罪無可恕,隨我們走一趟吧!”很快,他們就殺到二人面前,爲首之人冷聲道。
得道高僧一愣,隨即像是看到了什麼,驚呼道:“鎮南王來了!”
“啊!”衆人一驚,就連那位富家公子都轉身看向鎮南王來的方向。
“參見王爺!”那隊士兵幾乎是條件反射,轉身便拜,此等謔誠可不是裝出來的,而是發自內心。
然而很快,他們就都愣住了,前面都是普通的百姓,哪有鎮南王的身影?
被騙了!
爲首之人反應過來,臉色陰沉得似要滴水,看周圍旁觀者那似笑非笑的神情,怕是在心裡樂呵着吧?
“假和尚!你……”他猛地回頭就要發怒,卻見後面都是尋常百姓,哪還有那肥頭大耳肚子圓滾滾又偏偏一副我佛慈悲的得道高僧的身影。
“混蛋!”他摘下頭盔往地上狠狠一扔,咬牙對着同樣咬牙切齒的下屬,冷聲道:“追!今兒個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那假和尚帶到王爺面前!不過,我想王爺也不想看到完整的活人,留口氣就成了。”
“是!我們一定讓他躺着進王府!我們追!”衆人齊聲道,若說之前只是公事公辦的話,現在他們每一個人都恨不得在那假和尚的肥肉上咬一塊下來。
衆人殺氣騰騰地離去,所過之處,行人莫不畏之如虎,暗暗同情得道高僧,惹到鎮南王府,怕是不死也要脫層皮了。
得道高僧和十幾名士兵相繼離去,唯獨富家公子還留在原地,風中凌亂……
大師?假和尚?招搖撞騙?騙到鎮南王世子頭上?心虛而逃了?
“我的靈元石!!”許久,熙熙攘攘的街道中傳出一道淒厲無比的心痛之聲,還有隱隱約約的磨牙之音,令人心底發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