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哥,你是說,我們現在在這個大姐姐的夢裡面?”趙可兒一臉不可思議地好奇道。
這也太神奇了吧?
青牛若有所思,滿臉驚悚道:“我知道一種上古兇獸名爲'夢魘',專以生靈的夢境爲食,難道被我們給遇上了?那可死定了!”
木辛皺眉,上古兇獸絕對不是他們幾個可以對付的,應該說如果白裙女子真是夢魘,捏死他們不比踩死幾隻螞蟻來得困難。
不要說他們,就是天玄境強者遇到上古兇獸,那也是必死無疑。
“她不是。”陽炎很是肯定,雖然沒有任何解釋,青牛卻莫名心安了。
似乎是他的鎮定感染了他,又或許是他的氣質自帶強大的信服力。
白裙女子沉默了許久,忽然低聲細語道:“你們可願聽我講一個故事?”
這不像是詢問,更像是自言自語,卻讓人無法拒絕。
“當然願意!”趙可兒小雞啄米似地點頭。
陽炎和木辛也沒有拒絕,目前看來白裙女子對他們似乎並無惡意,只有順着她意才能尋到破局之法,否則激怒她會發生什麼難以預料的事情也說不好。
至於青牛,它只不過是一匹坐騎,完全可以忽略。
鞦韆依舊有條不紊地擺動着,白裙女子背對着他們,清冽悅耳的聲音在美麗的桃花林中迴盪,多了許多朦朧,與其說是訴說,不如理解爲追憶。
……
“宮鳳華,請指教!”
天榜之爭,一名有着沉魚落雁之姿卻氣質清冷女子執劍作揖,在她對面十丈之距,是一名不假辭色的青年劍客。
“請指教。”青年劍客抱拳作揖,卻連自己的姓名都沒有報出,或許是因爲他本來就沒有名字。
無數雙目光交聚於二人身上,宛如一對金童玉女。
九州天驕齊聚,天榜之爭火熱如潮,無數天驕妖孽折戟沉沙,最終有資格站在那裡進行最後的榜首之爭的,唯此二人!
所有人都期待這一戰,舉世矚目!
宮鳳華、青年劍客都是舉世罕有的絕世天才,二子相爭,必是龍爭虎鬥。
事實上,這一場臥龍鳳雛的決戰的確驚豔無雙,各種驚爲天人的底牌頻出,幾經曲折懸疑,驚心動魄,尤勝過往昔數屆九州會晤。
最終,青年劍客險勝一招,成功問鼎天榜!
宮鳳華,位列天榜第二名!
這一戰,不僅展現了二人絕代風華,更讓他們彼此之間多了一絲惺惺相惜。
離別之際,一男一女湖畔相約,宮鳳華捋了捋耳邊的鬢髮,眼角的餘光凝視着青年劍客線條剛毅的側臉,似若無意地問道:“你……今後有何打算?”
“追求劍道極致,行俠仗義,蕩平天下不平事。”青年劍客目不斜視,平靜而堅定地說道。
宮鳳華轉過臉,目光定定地凝視着他:“你會有很多敵人,有一天,你會死!”
青年劍客笑道:“朗朗乾坤豈容宵作祟,天下需要清平,而我……生當作人傑,死亦爲鬼雄!”
他是劍客,一名劍心純粹的劍客,一言一行都必須問心無愧,符合武道之心。
他是這麼說的。
毋庸置疑,他也一定會這麼去做。
宮鳳華道:“你志向遠大,然世道渾濁,所謂正道清平不過是飄渺的幻想,縱然你不遺餘力不惜死,又如何能掃盡天下不平呢?”
青年劍客轉過身,正面對着她,四目相對,澄淨的目光是她從未在任何一人眼中見過的,那一瞬間,她感覺那目光比耀耀炎日更加熾熱。
恍惚間,只聽到男子用他那獨特的嗓音說道:“我眼中所見的天下是清平的就足夠了。”
是啊!
神也不可能面面俱到,何況是人?
只要眼中所見的天下是清平的,那就足夠了!
宮鳳華心中暗笑,真不知道這個男人是執拗還是灑脫,偏要走一條明知不可爲的荊棘之路,又不過分強求,只求力所能及。
或許也只有這樣獨立專行的男子,纔會被她放在眼中。
這一刻,她忽然感覺自己已經下定了決心。
不求結果。
但求無憾!
“天下清平與否我不在乎,但是我在乎你,所以……”宮鳳華嫣然一笑,天地失色。
她的目光也變得熾熱無比,一字一頓彷彿要將之一一烙印在青年劍客的靈魂之中。
“請讓我做你一生的劍侍,爲你掃盡天下不平!”
青年劍客開心的笑了,笑得像個大孩子,說了一句“好”。
自此之後,一男一女仗劍江湖,形影不離,於九州之地留下無數情俠侶劍的傳說。
後來,青年劍客成爲了名動天下的劍尊者,而他身邊永遠跟着一位美若天仙的劍侍,傳爲佳話。
凡是劍尊者威名所至,天下清平,再無宵小!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
天道不仁,以萬物爲芻狗,容不下劍尊者這樣破壞規則之人,當年湖畔相約時宮鳳華的預言終究一語成畿。
舉世皆敵!
天雖高,地雖廣,再無劍尊者容身之處!
屍骨如山,血流成海,斷刃山脈夷爲平地,世上再無劍尊者,亦再無他身邊的劍侍!
若還有人記得,那一日,六月飛雪,天下縞素!
……
陽炎等人陷入沉默,青牛忽然感慨道:“我一直以爲人類陰險狡詐,卑劣無恥,想不到也有這樣不懂變通的大白癡……”
“閉嘴!”趙可兒忽然凶神惡煞地冷斥一聲,嚇了它一跳,連忙訕訕道:“我是說,沒想到人類也有和我們妖族一樣俠肝義膽的大英雄,大豪傑。”
“可不是白癡麼?天下清平關他何事?明知不可爲而爲之,非智者哉!”
木辛面無表情道:“但就是他這樣的白癡,比所謂智者更值得令人尊敬。”
想不到會在這裡聽到劍尊者的事蹟,他以爲只有非常古老的隻字片語了。
陽炎若有所思的樣子,他想起了藏劍山莊,兩位莊主尊他爲少主時也講過一段故事,故事的主角也是劍尊者,故事內容大同小異,只是各有側重,但結局似乎都是一樣的,又似乎不一樣。
在兩位莊主的口中,斷刃山脈血戰後劍尊者油盡燈枯,但一年後,劍侍才銷聲匿跡,但並未死去,而是另嫁他人,有了後人,後來纔有了藏劍山莊。
但白裙女子的故事中,不僅肯定了劍尊者的隕落,劍侍也死了,根本沒有後人。
顯然,這與兩位莊主的故事結局矛盾了。
無論是兩位莊主還是白裙女子顯然都沒有說謊的理由,那就只能說明其中定然還有另外的內情是他們也不清楚的。
陽炎直視白裙女子姣好的背影,篤定地道:“你就是那位劍侍。”
什麼?
彷彿平地一聲驚雷,炸得衆人裡焦外嫩的,難以置信地看了看他又望了望盪鞦韆的白裙女子,一時間難以消化這則重磅消息。
白裙女子絲毫不驚訝,幽幽說道:“公子只說對了一半。”
“那另一半呢?”木辛問道。
“她是這個夢境創造出來的,而非締造者。”陽炎說道,他已經猜到了。
陽炎繼續說道:“現實中的劍侍已死,她的一縷殘魂卻因某種原因保留了下來,因執念太深而衍化出了這場夢,夢中的自己在等待一個人。”
趙可兒忍不住疑惑道:“可是劍尊者不是已經隕落了嗎?她在等誰?”
“劍尊者在那一戰油盡燈枯,但並未立刻隕落,而是孤身離開了。”陽炎淡淡道。
木辛沉聲道:“所以,劍侍一直在等他。”
趙可兒情不自禁地幽嘆一聲:“好癡情的女子。”
默默地看了陽炎一眼。
白裙女子這時說道:“情之一字太重,我和他都承受不起,我等他是爲了一個解釋。”
爲什麼劍尊者在最後時刻反而要棄她而去?
木辛等人心中想到。
“你們出不去的。”白裙女子忽然說了一句,讓衆人心下一沉。
“爲什麼?”趙可兒不解,如果是劍侍的夢境,就不會傷害無辜纔對。
“離開夢境的唯一辦法就是夢醒,而這場夢是劍侍的萬年執念,唯有化解她的執念,夢纔會醒來。”陽炎淡淡道。
木辛臉色一沉:“也就是說,除非劍尊者出現,我們都會被困在夢境中,而……劍尊者早已隕落!”
青牛頓時慌了:“那怎麼辦?我可不想死困死在這裡啊!”
陽炎忽然下牛,對着二人一牛道:“你們到外面去。”
“爲什麼大哥哥?”趙可兒不願意了。
木辛卻道:“可兒妹妹,我們先出去等吧,楊賢弟說不定有辦法。”
“可是……”
“別讓楊賢弟爲難。”
趙可兒這纔不情不願地嘟嘴道:“……好吧!”
二人一牛走到桃花林外,陽炎這才朝着白裙女子走去,站在其身後,隱約間可以嗅到一絲清香,不同於桃花的香味。
白裙女子對他的靠近並無反應,等他停下時才說了一句:“你似乎並不害怕。”
陽炎默默解下天行劍,拔出劍身:“你應該認得這柄劍。”
鞦韆的擺動頓了頓,白裙女子沒有回頭,卻似乎已經看到了,語氣多了一絲莫名:“這是他的劍,一生從未用過的劍,能得到它,是你的福源。”
陽炎將天行劍歸鞘,卻解下了另一柄通體雪白的劍,問道:“此劍或許你也認得。”
風忽然停止了,桃花不再飄落,鞦韆不再擺動,像是一幅凝固的畫面,比任何時候都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