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面無血色，倍受折磨的水念予，陽炎心裡涌現出一絲自責。
他早就知道，水念予自嬰兒時就被人打入了鬼氣本源，雖有天老的九轉回魂針保住一命，多年來體內的鬼氣本源卻始終無法去除，一直如同附骨之蛆折磨着她。
他更是知道，每到月圓之夜，鬼氣本源就會爆發得極其猛烈，讓她生不如死。
可他卻忽略了今日就是月圓之夜，明明隱約預感到鐵劍不是那麼好拿的，當水念予替他冒險取劍時，他卻沒有及時阻止。
水池底下佈置有大陣，作用就是汲取生之力量餵養鐵劍，同時防止它在漫長的歲月中，在充斥着死寂之氣的洞裡腐朽，那鐵劍就是陣眼，是對生之力量掠奪最霸道的東西！
有生就有死，鐵劍一方面藉助大陣不斷汲取周圍的生之力量，也就催生出了大量的死之力量。
劍冢，不，這水池中的死寂之氣之所以如此恐怖，經歷了漫長歲月僅是次要原因，更多的恐怕就是因爲鐵劍瘋狂地掠奪了太多生之力量而導致的
水念予用手拔劍，不但生機被鐵劍硬生生地掠奪過去，還承受了死寂之氣的摧殘。
更可怕的是，今日還是月圓之夜，在她狀態虛弱的時候，鬼氣本源在她體內大爆發，這可是非常要命的事！
也幸虧，水念予跟他一樣都是意志極其堅韌的人，在明知情況糟糕的情況下，仍舊固執地要幫他把劍取回來，這份信念，縱然是他陽炎都不得不爲之動容。
但也正因爲此，水念予還能夠硬撐下來，代價就是承受着更加強烈的痛苦。
甚至，陽炎根本無法預料，今天這一關，她還能不能像以往每一次一樣挺過去。
“怎麼辦？”陽炎額頭青筋凸起，拼命讓自己保持冷靜，心中一道道念頭閃過，尋找着可能的辦法。
對了！
生命意志！
陽炎想到就做，先給水念予喂上一顆彌補氣血的丹藥，氣血之力與生命之力息息相關，氣血旺盛之人，往往生命力非常強大，她的生機被掠奪走，氣血同樣流失了。
接着陽炎將她上半身扶起，一手抵在她後心，生命意志釋放出來，一縷縷綠色能量從他手上流轉進入水念予體內，試圖補充她的失去的生命之力。
但很快，陽炎就發現這完全是杯水車薪，他的生命意志根本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歸根到底，水念予之所以如此，與他有很大關係，明知不可爲，陽炎仍舊不顧消耗，生命之力持續輸送着。
如此一來，陽炎的臉色也越來越白了。
他的修爲本就不如水念予，在灰暗色湖泊中穿梭本就消耗甚大，最後取劍之時他也被鐵劍吸走了一部分生機，狀態也是相當之差。
這樣高強度的消耗，他根本撐不住多久的。
冰若言站在一旁，看着汗如雨下，卻極其認真地替水念予療傷的陽炎，冰眸之中神色複雜至極。
終於，眼看着他臉色蒼白如紙，氣息開始起伏，冰若言還是開口了。
她幽幽一嘆：“你這樣子是救不了她的。”
“我知道。”陽炎的聲音透着一股子疲憊，他消耗太大了，甚至感覺腦袋有些暈眩，還是戰魂一直震顫着，極力讓他保持清醒。
也許，還沒有幫助水念予挺過這一關，他自己就先倒下了。
但那又如何，他倒下最多也就是昏迷一陣子，要不了多久就能醒來，可水念予挺不過去，那就是香消玉殞！
孰輕孰重，陽炎心如明鏡，所以無論如何，他都要堅持下去！
正如之前，水念予堅持要把鐵劍給取回來一樣！
論韌性與狠勁，陽炎自認不輸任何人！
看着陽炎眼神的堅定，冰若言沉默了一瞬，問道：“她，對你來說……很重要麼？”
不知爲何，聽到她這句問話，陽炎竟忍不住靈魂一顫，手中流轉的生命之力險些失控，而他也沒有立刻重新調整好狀態。
水念予對他重要麼？
陽炎不知道，他一直以來都只是遵循着對天老的承諾，根本沒有思考過這個問題。
也許並不重要，等找到天老完成承諾而分道揚鑣時，他只會感到如釋重負，不會有任何牽掛。
也許有那麼一點重要，畢竟在這個世上，能讓他發自內心願意信任的人並不多，水念予在其中，算是比較特殊的一個，結界中，他們有着共同美好的回憶。
誰知道呢？
最終陽炎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不只是因爲他自己也沒有一個確切的答案，潛意識有一個聲音在告誡着自己不能回答。
一旦回答，就會失去什麼很重要的東西，也會傷害到很多人。
雖然陽炎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但他決定遵從自己的內心。
他只是問道：“師尊有辦法嗎？”
冰若言眼中閃過一絲莫名的色彩，點了點頭道：“有。”
陽炎猛地擡起頭，看着她那雙冰冷中帶着柔和的眼睛，聲音略顯異樣地道：“懇請師尊相救！”
冰若言螓首微搖，淡淡道：“她身上的鬼氣本源若用外力鎮壓，對她的身體會有不小的傷害，不將鬼氣本源鎮壓，就算爲師替她驅逐了死寂之氣也是無用，她目前的狀態很不妙。”
陽炎沒有去想冰若言怎麼知道鬼氣本源的，聞言，劍眉一皺道：“師尊的意思是？”
“你自己可以幫她。”冰若言看着他，緩緩道。
“本宮？”陽炎一怔，道：“師尊也說過那樣是沒用的。”
冰若言上前敲了敲他的腦袋，語帶訓斥地道：“你不是機智過人麼，怎的這時候犯了糊塗，你的生命意志纔剛剛領悟不說，意志力量跟鬼氣本源比起來太過低級，你用它來對抗鬼氣本源，當然是蚍蜉撼樹。”
頓了頓，見陽炎費力思索的模樣，冰若言輕笑一聲，提醒道：“你身上有一物，等級比鬼氣本源更高。”
“兵字訣！”陽炎仿若醍醐灌頂，幾乎就在冰若言話音未落之時，就脫口而出。
鬼氣本源，乃是最純正最原始的力量之一！
要說等級能夠蓋過它一頭，並且陽炎身上就有的，除了九字真言，再無其他可能！
九字真言，傳說中得到其中之一就能橫行天下，這個天下可不是天陽皇朝的天下，亦不是乾域的天下，甚至不是九龍大陸的天下，而是九天十地！
若能得到完整的九字真言，就可以洞察宇宙之妙，登臨武道巔峰，乃至超脫六道輪迴，永生不朽！
鬼氣本源再厲害也只是一種能量本源，焉能與九字真言分庭抗禮？
如今陽炎只得到九字真言之一，而且修爲不夠發揮不出多少威力來，但最根本的質的差距擺在那裡。
就好比，一件階寶器落在一名普通武者手裡，這個人根本就使不動它，但難道一名強者使用地階寶器就能與天階寶器一較高下了麼？
顯然不可能！
道理都是一樣的，只要九字真言真如傳說的一樣，是至高無上的功法，就足以與鬼氣本源對抗了，尤其陽炎擁有的還是兵字訣！
兵字訣主速度，讓陽炎擁有了更高境界強者都無法企及的極速，但它的奧妙之處，根本不僅僅是提高武者速度那麼簡單。
它的強大，還體現在增強武者的氣血之力、生命之力，使得武者的耐力和恢復力大大提升，生命力旺盛。
其實這與陽炎用生命意志爲水念予輸送生命之力維持生機，方法如出一轍。
只是生命意志太低級了，就算是更高級別的生命奧義，在鬼氣本源面前都不夠看。
而兵字訣恰恰相反，它蘊藏的的生命力層級比鬼氣本源高，就算陽炎現在修爲不高，無法幫水念予祛除鬼氣本源，暫時將其壓制下去，應該是可以做到的。
事不宜遲，陽炎立刻收起生命意志，轉而運轉起了兵字訣，一股股精純的生命之力噴薄而出，在陽炎體內遊走一週天之後，經由陽炎的手掌進入了水念予體內。
陽炎凝神灌注，引導着生命之力在水念予體內的流轉，他發現效果好得出奇，那纏繞不休的灰色氣體觸碰到這股生命之力像是嚇了一跳，接着開始回縮起來，根本不敢與生命之力對抗。
陽炎原本還擔心兩種層級極高的力量碰撞在一起，會對水念予造成創傷，現在則是鬆了一口氣。
兵字訣運轉越來越快，一股股生命之力經由他的身體流入水念予體內，恢復着被破壞的地方，同時逼得灰色氣體不斷回縮。
鬼氣本源明顯察覺到生命之力的強大才主動退避，死寂之氣則沒有這種“自覺”，主動迎戰試圖消滅這些入侵分子，結果可想而知。
生命之力所過之地，摧枯拉朽，死寂之氣煙消雲散，而鬼氣本源也在被全部逼到水念予心臟內部之後沉寂了下去。
生命之力包圍了心臟，徘徊幾許之後，陽炎終究還是沒有對鬼氣本源趕盡殺絕。
他現在的修爲還遠遠不夠，兵字訣噴發的生命之力雖然在品質上蓋過了鬼氣本源，但真正碰撞起來未必能勝，若逼迫過甚激起了鬼氣本源的兇戾就非常麻煩了。
目前嘛，威懾一下就行了。
見好就收，陽炎轉移陣地，繼續控制着生命之力在水念予身體各處遊走，將之前被鐵劍掠奪去的生機一點點補足。
而隨着死寂之氣泯滅，鬼氣本源沉寂，在生命之力源源不斷的滋潤下，水念予的臉色迅速由蒼白轉爲紅潤，痛苦的表情也漸漸消失，反而露出了舒暢的笑容，像是熟睡的嬰兒一般愜意。
沒過多久，長長的睫毛像精靈一樣顫動了下，伊人緩緩睜開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