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怕離國皇帝再次出爾反爾阻礙自己回國,姬輕塵跟舅舅葉清臣和羽林騎校尉郭綸商議決定,這次南下儘量遠離離國的官道而行,且要日夜兼程的急行軍。所以馬隊一出上京的勢力範圍就改變了行軍路線和速度,日夜兼程的急行軍十多天,終於在第十五天的晚上,到達了距離寧武關不足百里的泗水河畔。
馬隊到達泗水河時已是晚上子時時分,就是連夜趕到寧武關也出不了城,姬輕塵只能下令郭綸就地宿營,待天亮之後再行趕路。
夜晚,北國的寒風就像陰魂一般在營地四周呼嘯!篝火早已熄滅,除了值勤的羽林郎之外,其餘衆人早已安歇。
只有姬輕塵的帳中還有微微的亮光。
這時,他正在靜靜注視着案前李青衣寫給他信和送給他的“狼鋒刀”怔怔出神。
葉清臣走出自己的帳篷時,看見姬輕塵帳中還有燈光,知道九殿下還沒有休息,便通過門外侍衛的回稟,大步走進了姬輕塵的帳篷。
姬輕塵擡頭,看見一眼近的前葉清臣,開口問道,“這麼晚了舅舅怎麼還沒休息,難道還有什麼事情要商議嗎?”
“殿下不也沒休息嗎?”葉清臣看了一眼案几上的刀和信正『色』道。
“哎!輕塵是有些事情想不清楚啊!”姬輕塵微微嘆息一聲,說道,“當日歷長川本可以在車中留下輕塵,可最後他又爲什麼沒有這麼做呢?輕塵能從他的眼中看到出,他是非常不願意輕塵回燕的。而且,當日老師也在車中,可他爲什麼會避過歷長川,讓紓兒將這份信和這柄刀交給自己呢?”?? 皇圖霸業5
見葉清臣有點疑『惑』不解,姬輕塵解釋道,“老師是離國戰神李『藥』師的嫡孫,這柄狼鋒刀是李『藥』師的佩刀,代表着李家將門數代人的榮耀,平時老師都是視如珍寶,這次就這麼輕易的送給了輕塵,這讓輕塵非常不解。”
“殿下的意思是,李將軍交給你這份信和這柄刀是另有深意?”葉清臣開始認真的打量起案几上的古樸戰刀和信。
“對,輕塵要是估計的不錯,秘密可能就是這封信中,只是這十多天來輕塵都不敢看這份信上到底寫了什麼內容,老師的『性』格輕塵很瞭解,既然他私底下將這份信交給了輕塵,恐怕只要是輕塵看了信上的內容,跟老師之間的師徒情義就真的要盡了!”姬輕塵有點悲涼的說道。
“輕塵——”葉清臣親切的稱呼道,他想要勸解自己的外甥,姬輕塵卻開口說道,“舅舅不用說,輕塵自己知道輕重,既然我們已經到了寧武關,要是有什麼不測的話,肯定會發生在寧武關前,我們已經走了這麼遠,輕塵是不想再被送到上京城,不管信上寫的什麼內容,就請舅舅代替輕塵看看吧!”
葉清臣猶豫了一下,還是上前拿起案几上的信,輕輕的拆開。
信封內除了給姬輕塵的信之外,盡然還有一封信,葉清臣沒想過自己要看信上的內容,正想將信交給姬輕塵,就聽姬輕塵說道,“舅舅再替輕塵讀一讀吧!”
葉清臣收回了遞過去的手,將另一封信封上面寫着木峰親啓的信放在了案几上,開始細看李青衣寫給姬輕塵的內容。
他的目光移向了信上,突然間臉『色』驟變,險些有點站立不穩的跡象。
“舅舅別慌,讀完信再說!”姬輕塵倒是表現的很鎮定。
葉清臣見外甥這份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定力,既欣慰又欣喜,再想到自己的慌『亂』,他的老臉一紅,輕輕噓了一口氣,壓住了心中的駭然之『色』,他開口讀道:
輕塵吾徒:
師實不該與汝此信,然皆因十數年師徒情誼,成此血書。爲今汝將回燕,前路自珍。陛下念與汝舊交,更因汝與公主之情,當不至難你。然太后爲人決斷,必不念舊情,於途中劫殺。爲師度太后心思,若劫殺汝於寧武關,則寧武關守將爲汝同門長兄木峰。其人磊落豪雄,重情重義。今示之以爲師親愛書信及配刀狼峰,彼必可住汝一臂之力。
至此,師徒情絕。日後各爲其主,再見,便是你死我活。
望輕塵吾徒珍重!
“果然!是老師跟輕塵的絕筆信啊!”姬輕塵輕聲嘆息道。?? 皇圖霸業5
“殿下,當務之急我們該考慮怎麼樣應對離國蕭太后的部署纔對!”葉清臣見外甥還在想着師生之誼,盡然不顧眼前的危機,有點擔心的說道,“臣的建議是,立刻派人將信交給寧武關守將木峰。既然李將軍早有這樣的安排,想必你師兄木峰是一個值得信任的人。”
“舅舅別慌,這件事情恐怕沒你想的這麼簡單啊!”姬輕塵思慮了一下,冷冷的說道,“歷長川能夠繼承離國大位,就是輕塵跟老師數年謀劃的結果,現在他登基稱帝,開始重用老師,這對想立十歲的南院王爲帝,想利用皇帝年幼而垂簾聽政蕭太后一擊沉重的打擊。所以在離國,蕭太后跟老師不合人盡皆知的,蕭太后始終想着要除去老師,而我們這個時候貿然派人將這份信交給木峰師兄,百分之百信要落在別人的手中,到時候恐怕會對老師不利。”
“你是說,這是蕭太后對李將軍設下的計謀,他想一箭雙鵰。”葉清臣一下子明白了外甥的擔憂。
見姬輕塵微微點頭,他又急切的問道,“那殿下的意思呢?”
“輕塵在想,這幾天我們一路南行之所以沒有遇到阻礙,可能跟蕭太后想在寧武關向輕塵下手有關。現在我們已經到了寧武關,再想要尋找退路,恐怕也已經爲時已晚。我們的四面肯定會有不少離國鐵騎伺機而動,只要我們一有動向,就會遭到截殺。既然這樣,我們何不就按照蕭太后的意思等到天亮之後直奔寧武關呢?到了寧武關前,輕塵再想辦法將信交給大師兄,就由大師兄定奪吧!既然老師這麼相信他,輕塵又爲何不相信呢?”姬輕塵淡淡的分析道。
“難道!現在我們就只能坐以待斃了嗎?”葉清臣焦急不堪。
“不然還能有什麼辦法?”姬輕塵回答道,“人爲刀俎我爲魚肉。就只能等天亮之後到了寧武關,再說罷!”
說着他便拿起放在案几上的“狼鋒刀”怔怔出神!
葉清臣很焦急,只是這個時候他也沒有什麼辦法,只能幹坐在帳內不說話。
半響,姬輕塵這纔回過神,見葉清臣還在大帳,就說道,“舅舅,你先回去休息吧!還有這件事情只需告訴郭綸就行,千萬別讓他再告之羽林騎。”
“諾!”葉清臣領命,躬身退出了大帳。
次日,日上三竿,姬輕塵的南歸馬隊便到了寧武關前。
寧武關於大燕平帝南遷時修建的,歷時三年才完工,主要是位了防禦當時雄踞在北方邊疆的羌族。可是自從同樣是遊牧名族的離國滅了當時的羌族在西北立國,建立大離王朝。寧武關就成了離國跟大燕經年征戰時爭奪的焦點。只要大燕控制了寧武關,就等於有了北上離國的踏板,而要是離國控制了寧武關,就等於有一柄利劍懸在了大燕的咽喉。
所以爲了爭奪寧武關,大燕跟離國在數百年的時間內不知道經歷了多少次大戰。
而在此期間,寧武關一直控制在大燕的手中,直到三百年前離國二十萬鐵騎南下,攻破了寧武關,兵鋒直『逼』大燕國都君臨,寧武關才被離國奪回。
可就在那一年,當離國的鐵騎殺到渭水河,直『逼』君臨城時,當時還在跟隨大燕宣帝身邊下棋的陳慶之突然被委以重任。
陳慶之臨危受命,僅用臨時組建的七千白袍軍就破了北都之危。繼而一路北上,勢如破竹,盡然一口氣攻破了寧武關,殺到了離國的上京城。
要不是陳慶之孤軍深入,沒有糧草和援軍,離國就差點被他給滅國了。
因爲這一場大戰,大燕再次意識到了寧武關的重要『性』,隨即寧武關便成了大燕在北方的門戶!
不曾想,就在三十年前,離國軍神李青衣強勢崛起,跟大燕在胭脂河一戰中盡滅燕過精銳二十萬精銳,使得大燕北方精兵良將盡數折損,這才讓李青衣趁機南下,又奪回了丟失三百年的寧武關。
是以現在的寧武關便成了離國的關隘,成了離國懸在大燕頭上的一柄利劍!
姬輕塵到了寧武關,寧武關將軍木峰早已得知消息,早早的率領數百離國騎兵靜靜的屹立在關前等候。
姬輕塵下了馬車,遠遠一望,就見前方騎兵的中央位置,自己是大師兄木峰正在騎馬而立。
姬輕塵已經六年沒見過這位沉默寡言的大師兄了,上次見面還是在老師五十大壽時的家宴上。這次相遇,他發現自己的這位大師兄依舊沒有多大變化,身上依舊是一件粗棉布的征衣,洗得發白,騎乘的斑『毛』馬尾鬃燒禿了一些,略顯得寒酸。惟一的例外是馬鞍上『露』出的半截戰刀,古樸沉重,有一股肅殺之氣。
可就在姬輕塵打量自己的師兄木峰時,突然感覺到了旁邊有一雙凜冽的眼神正在注視着自己。他將目光從師兄的身上旁邊,就見他的身邊有一員雄赳赳、氣昂昂的武將,正在睜着丹鳳眼怒視自己。
姬輕塵一凜,“難道,這就是老師信中所說,蕭太后在寧武關的棋子嗎?”
只是他心中這麼想,面上沒有表現出來,依舊大步上前,對師兄木峰說道,“師兄,六年不見,風采依舊啊!”
木峰這時已經翻身下了馬背,同樣大步上前,仔細打量了姬輕塵片刻,這才微微笑着點頭道,“六年不見,沒想到小師弟都長這麼大了,果真像老師說的一樣變成了一個翩翩佳公子啊!”
“師兄說笑了!輕塵自小就體質差,自然是不能跟師兄跟鐵巖師兄相比!”姬輕塵自嘲道。
木峰倒是覺得自己小師弟說話可愛,便是哈哈一陣大笑!
兩師兄弟再次見面,盡然是分外親熱!
“咦!”突然,木峰一驚驚呼,目光移到了姬輕塵的腰間,有點不敢相信的問道,“師弟,這不正是老師的狼鋒刀嗎?它怎麼會在師弟的手中呢?”
“——是輕塵臨走時,老師讓紓兒送的。”姬輕塵如實回答道。
木峰疑『惑』不解道,“師兄聽說這次送別,老師就在陛下的車中,師弟臨走是還給老師行大禮,讓老師非常感動,怎麼他就沒有當面將刀送給師弟呢?還要假託公主之手?”
然而他的話剛說完,還沒有等姬輕塵的回答,就聽見馬蹄聲奔涌而至!
靜候在寧武關前的六百鐵騎早已消無聲息的衝殺上前,將木峰和姬輕塵以及羽林騎衛圍在中間。
“保護殿下!”郭綸早有準備,見離國鐵騎衝上前,他已經率領百名羽林騎上前將姬輕塵和木峰兩人緊緊的護在中間。
木峰非常冷靜,他發現向寧武關鐵騎下令的是自己的副將蕭翰時,便惱怒的大聲吼斥道,“蕭翰,你這是想幹什麼?”
“將軍,太后有密令,說姬輕塵明爲燕質子,實爲燕國密探,他這次回燕,身上攜有離國機密,特讓末將將姬輕塵押解回京!”蕭翰昂然說道。
陰騭的目光迎上了木峰刀子一般『射』向他的寒光,盡然是一點都不懼怕!
“是太后密旨?怎麼本將軍就不知道呢?你可有陛下的旨意?”木峰語氣嚴厲的質問道,眼中盡是鄙視!
因爲,蕭翰不是別人,他正是離國蕭太后的族侄。要是沒有蕭太后,以蕭翰的武略根本就沒資格做寧武關的副將。
“木峰,你好大的膽子啊!太后的懿旨都敢質疑,你眼裡還有沒有蕭太后?你要知道太后是陛下的母妃,太后的懿旨就是陛下的聖旨。你這樣質疑太后的命令,難道是想要公然違抗聖旨想謀反嗎?”蕭翰對木峰吼斥道,木峰剛纔對他藐視的眼神讓他惱怒不堪!
木峰沒有說話,而是靜靜的看了一眼面前的小師弟,繼而有瞥了一眼小師弟腰間的狼鋒刀,似乎一下子就終於明白了老師爲什麼會託公主將狼鋒刀交給姬輕塵的用意。
只是這個時候,他有點猶豫,他不確定蕭翰口中的太后的懿旨究竟是蕭太后本人的主張呢?還是說是皇帝陛下的意思?
姬輕塵見木峰沉默不語,就清楚他的心裡在想什麼。
關鍵時刻,他也顧不了太多,立即低聲在木峰耳說道,“師兄,輕塵這裡還有一封老師的信,可千萬不能讓它落到蕭翰的手裡啊!”
木峰一怔,突然問道,“是老師寫給我的嗎?”
姬輕塵輕輕點頭!
木峰聽後沒有說話,只是微一思量,
突然,就見他凝重的臉上『露』出了一絲釋然的表情!
騎在馬上的蕭翰沒有聽見木峰和姬輕塵的對話,他見木峰沉默不語,便以爲木峰已經被太后的懿旨嚇倒,已經摺服了自己的威勢之下,便顯得加囂張,立即不顧木峰冷厲的目光,向身邊的鐵騎下令道,“來人啊!快將姬輕塵給本將軍拿下!”
“諾!”六百鐵騎領命,騎馬殺向了羽林郎。
“慢着!”突然,就在六百鐵騎就要衝殺之時木峰厲聲吼道。
木峰鎮守寧武關已經有六年之久,又是離國軍神李青衣的弟子,更是離國三大戰將之一,而蕭翰只是一員副將,又是剛調到寧武關不久,在寧武關關沒有威望,寧武關的離國鐵騎聽到木峰的吼聲,盡然全都生生止住了衝殺步子。
“你們——”蕭翰一陣大驚,他的舉止有些慌『亂』,他有點不敢自己的眼睛,他剛到寧武關時就精心挑選了眼前這六百騎兵做了自己的親衛,目的就是爲了必要的時候手中可以有一支能夠聽自己指揮的軍隊,可是沒想到木峰只用了一句話就吼止了自己的親兵。
木峰不理會蕭翰的驚慌之態,而是目光陰冷的掃過馬上的離國騎兵,戰馬上的離國騎兵被木峰凜冽的目光『逼』的不由自主的低下了頭,就像一羣犯了錯誤的孩子。木峰冷哼一聲,這纔將目光移向蕭翰,步履從容的一步一步走向了蕭翰。
“木——木峰——你想幹嘛?”蕭翰已經不敢再正視木峰雙目,見木峰一步一步的走向自己,他說話的聲音都有點失真,臉上盡是恐懼之態。
“蕭翰,你再說一遍太后究竟給你下了什麼樣的懿旨?”木峰走到蕭翰馬前,語氣平靜的問道。
聽木峰這麼一說,再見木峰面『色』平靜,蕭翰有點恍然,難道剛纔自己看錯了?他頓時長長的出了一口氣,正準備開口說話,就聽見“鏗鏘”的一聲,然後便是白光一閃,就聽見“噗嗤——”一聲,就見一股鮮血噴涌而出,蕭翰的頭顱沖天而起。
靜!
全場靜的可怕!
木峰盡然一刀殺了蕭翰!
姬輕塵沒有想到,自己的大師兄盡然會這麼做,爲了自己這個師弟盡然親手殺了他的副將。
姬輕塵愣住了!
羽林騎愣住了!
離國鐵騎同樣沒有想到主將會殺了副將,他們也愣住了!
只有木峰在殺了蕭翰之後面『色』依然很平靜,他將手中的長刀還入蕭翰沒有頭顱的屍體馬鞍上的刀鞘中,蕭翰的屍體才狠狠的摔下了戰馬之際,然後他開口說道,“蕭翰假傳太后懿旨,想要斬殺了大燕九皇子,引起離國跟大燕的爭端。該殺!”
“開城門——!”木峰面對寧武關的城樓,粗聲的大吼。
“吱呀”一聲,寧武關的城門洞開。
聽到城門洞開的聲音,寧武關下的六百離國騎兵纔回過神,立即主動的給姬輕塵和羽林騎讓出一條通道。
木峰大步走到姬輕塵面前,“師弟,你快走吧。不然再遲一步,恐怕就真的出不了寧武關了!”
“師兄——”姬輕塵眼中一熱,不知道該怎麼感謝這個不曾深交又沒見過多少次面的師兄。
這是真正切切的救命之恩啊!
“師弟,既然老師將狼鋒刀傳給了你,肯定有他自己的深意。所以你遇到了危險,師兄豈能不住你一臂之力呢?”木峰淡然一笑,爽朗的說道,“至於老師的信,就不用給師兄了,你自己留着吧!”
姬輕塵知道木峰斬殺了蕭翰是因爲迫於無奈之舉,現在是離國的疆域,自己還沒有脫離危險,不能在寧武關前逗留太久,便向木峰深深一躬,“多謝師兄!輕塵這就走了,請師兄自己珍重,他日師兄若是南下大燕,師弟必將掃榻恭候!”
木峰沒有說話,只是淡淡一笑,又微微搖頭。
姬輕塵則是快步登上了馬車,羽林騎催動戰馬,馬隊開始緩緩的出了寧武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