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雄城看着躺在牀上睡着了的杜寧蹙緊了眉頭。
杜寧火燒一樣的體溫已經褪去,此刻閉着眼睡着,讓他看起來和一個普通孩子沒啥兩樣。
抱杜寧回來的商言和五散人裡剩餘的三位——雲姑、林容清和天虹道人也都在一旁看着,面容和杜雄城一樣的愁慮。
“剛纔多虧了商言發現及時。”杜雄城嘆了口氣說道。
“這孩子受了刺激就會發生異常,要格外小心纔是。”雲姑也說。
林容清輕輕咳了一聲轉頭對雲姑道:“你研究了這麼久,還沒搞明白其中原因嗎?”
雲姑緩緩搖頭,沉吟道:“我拿這孩子的血液做過各種化驗和嘗試,但是並沒有什麼特別的發現。”
“會不會是他的氣法種類有所不同?”天虹道人提出了自己的猜測。
“如若這樣,那這個無疑是全新的種類。”雲姑抱着手思忖道:“除非是某一個氣道中演變出來的。”
商言脫口而出道:“你是說新的變異?”
雲姑謹慎着回答道:“大家知道初代的異體就是那次實驗之後突然出現的,如果說經過了兩百多年再次機緣巧合產生了新的氣道也不是沒有可能。”
如果真的是產生了新的氣道種類,那必然是具有重大意義和革新的一件事,所以他們雖然朝這方面推測,誰畢竟誰也不敢對此論斷,便都沉默了下來。
杜雄城聽着他們說話,心卻已經考慮到別的事情上去了,那就是他妻子的事。
他想他對於妻子的能力和血統一無所知,如果妻子未知的能力遺傳給了女兒,女兒又遺傳給了自己外孫的話或許也就說得通了。
但自己妻子的事他不方便說予他人。
這些年來他翻閱了很多古籍書目,卻找不到一星半點和妻子體質和變異有關的記載,他也曾去過他岳父撿到妻子的那個地方,但是問了問周圍人都說不知道,而且周圍地貌也沒見異常。
在還不能確定的情況下,杜雄城決定先繼續對他們隱瞞自己妻子的事。
見大家都沉默了,他清了清略有些乾澀的嗓子道:“應該還是和受刺激有關吧,受到外部刺激或者情感上的刺激就會突發了。”
雲姑道:“我也這麼認爲,但畢竟是偶發時間,我們總不能因爲想要搞明白而故意讓孩子受刺激,何況我們還不知道這種刺激所激發出的身體變異現象是否會對孩子本身會造成不良影響。”
天虹道人若有所思捻着須道:“就目前來看,這孩子只是受了刺激會全身發紅發燙變成高溫物而焚燒周邊物體嗎?”
龍頭山怪物的事情杜雄城在戰後會議時和大家說了,大家思來想去只有這孩子燒死了怪物這一條說得通。畢竟如此大火突如其來,而且怪物內臟組織都被燒成灰了,在裡面的孩子卻安然無恙,怎麼也說不通的。
“會不會屬於三哥林霄氣道一個類別的變化?”商言想到了杜霄幾年前和敵人同歸於盡的那招螢火共焚。
杜雄城搖搖頭,“類似但不同,杜霄的氣法全身爆氣燃燒是因爲他把自己點燃了,但這孩子不是,他並不受此損傷。”
“那有沒有弄清楚他是什麼氣法派別呢?”商言繼續問。
“還沒弄清楚,水中無光。”
“無光?”商言大吃一驚。
原來,之前修煉之人想弄清楚自己體質適合修煉什麼需要每個氣法都練一段時間,看哪個能通開氣門才知道。但是這樣既麻煩又費時間。
五十年前村子裡一個匠人採礦時機緣巧合發現了一種石頭,這種石頭可以和修煉者身體內的氣產生聯繫,只需要把這種石頭放在水盆裡靜置三天讓它和水充分融合,再讓修煉者脫了衣服浸入,則水盆裡便會變了顏色,氣場不同顏色亦不同。
紅色代表‘力’綠色代表‘速’紫色代表‘氣’黃色代表‘異’藍色代表‘生’橙色代表‘念’,如果體內有適合兩種氣法的便會交錯變出兩種,三種則是三色,而氣法潛能強弱則爲顏色深淺作分。
只要異能存氣者,幼到嬰兒老到垂暮,無有例外,只是強弱多少分別——但是杜寧坐在裡面什麼顏色都沒有,水依然清澈。
本以爲可能年紀還小所以不明顯,但是現在都九歲了,依然沒有任何顯示——要麼杜寧不與他們同類要麼這個方法還是有缺漏。
總之,最後雖然大家都十分奇怪,但是作爲村執者的杜雄城不提,其他幾個散人也不便再提。
只是還好,這件事也就他們幾個知道,所以也並沒有在村裡造成其他影響。
眼看商議沒結果,大家也便都走了。
沒多久杜寧醒轉了過來。
剛醒有些懵懵的,“外公,我怎麼睡着了?”
守在他身邊的杜雄城見他轉醒,去了愁容強笑道:“你剛在村外跟小朋友打架暈了過去,是你商言叔叔把你抱回家的。”
杜寧似乎想起來了,輕輕‘哦’了一聲便不再說話。
“肚子餓了吧,外公餵你喝點粥。”
“我不餓。”
“天色已經暗了,現在不吃,晚上可要餓得睡不着了。”
杜寧只得順着杜雄城意思由他拿到牀邊喂着喝。
“外公!”喝了幾口,杜寧突然說道。
“嗯?”
“村裡的孩子都不想和我做朋友。”說完只是低頭惆悵,他又想到了今天白天的事。
杜雄城心裡一沉,知道勸解安慰無用,便乾脆道:“啊!他們不想和你做朋友,那就不和他們做朋友了,朋友應該找彼此喜歡,願意和你玩的。”
“可是村裡願意和我玩的就只有陸倩伶。”
“那你就和陸倩伶做朋友啊。”
“可她是女孩子。”
杜雄城笑道:“女孩子怎麼了?誰告訴你男孩子和女孩子不能做朋友了?”
杜寧不答話,卻道:“他們說我和陸倩伶是娃娃親,說她是我媳婦。”
杜雄城呵呵一笑,“別聽那些孩子胡說八道,你們只是小時候由你商言叔叔一起帶回村的而已,哪是什麼娃娃親。”
杜寧點點頭,“外公,我想去村子外面看看。”
杜雄城一愣便停了手裡喂他的勺子,“爲什麼?”
“因爲沒見過,而且.......外面聽說比村子裡好玩。”
“你是聽你商言叔叔說的吧?”
“嗯,商言叔叔每次回來都會和我說村子外面的事,村子裡除了外公,就是商言叔叔對我好。”
杜雄城嘆息着把手裡的粥碗放在了牀旁邊的桌子上,“村子裡人並不是不喜歡你,只是以前發生了一些事情,所以他們......”
“是因爲我死了很多人嗎?”
“死人並不是因爲你......”
杜雄城看着外孫悶悶不樂的樣子,知道他在村子裡過得不開心,想了想道:“那等下次商言叔叔出去辦事時候,我讓他把你一起帶上可好?”
杜寧眼睛一亮,臉上已全是快樂的顏色,“啊!真的嗎?我可以一起去嗎?”
杜雄城哈哈一笑,“男孩子出去見見世面也好,你雖然還小本不該出村,但是有你商言叔叔保護,想來也不會有危險。”
“商言叔叔下次什麼時候出村啊?”
杜雄城笑着摸了摸他的頭,“我纔剛同意,怎麼就急成這樣了。可能還要過些時候,到時候他去的時候,我讓他帶着你就好。”
“胡靈阿姨也一起去嗎?”
胡靈去年嫁給了商言,現在是商言的老婆。
“哈哈,你胡靈阿姨現在一刻也離不開你商言叔叔,到時候看吧。”
“那你可別忘了。”
那一晚,杜寧在夢裡他還在叫着商言叔叔,想來已經先在夢裡和商言出了村。
東林村在村外也有幾個站點,負責和村外的溝通和生意往來。
東林人往往會把多餘的糧食或者婦人們做的一些手工活拿到那邊售賣來換一些銀兩,又以此採購一些村子裡沒有的東西。
站點開在鬧市,時間長了,自然有各種消息流到了他們耳朵裡,其中就不乏一些傷天害理又得不到聲張的事情。
於是如有必要,杜雄城便會派遣一些人來悄悄處理這些事。
西林也有這樣的站點,但不同的是,他們幫人解決‘困難’是有償的。
商言這次的任務來得挺快,但或許是杜雄城有意這麼快就派遣他出去執行次任務。
他這次任務是去誅殺一個強搶民女還把女孩他爹打死了的惡霸。
這件事在當地鬧得沸沸揚揚,但是這個惡霸仗着家裡有錢,打通了上下,居然一點事沒有。
“注意安全,此外我孫兒也就託付給你了。”
杜雄城在村議室裡交代給了商言任務之後這麼和他說。
商言點點頭,“請執者放心,我一定會帶好杜寧。”
杜雄城揹着手踱步到了窗口,唏噓道:“本來這件事也並非一定要你去,誅殺個鄉霸無需你動手,但是我想讓杜寧出去走走也好。”
商言知道杜寧在村子裡的處境。
“胡靈也一起去吧,你們新婚燕爾知道分開不易,而且女人帶孩子我更放心些。”
聽說自己新婚妻子可以同去,商言又高興又難爲情。
兩天後,商言和胡靈便帶着杜寧在村口與杜雄城辭行。
“有什麼事聯繫我。”
杜雄城把注入了自己念力的玉佩和自己孫兒一起交給了商言和胡靈。
胡靈牽着杜寧的手道:“放心吧執者,我們一定會帶好他的。”
因爲第一次和自己夫君執行任務,胡靈格外高興。
商言也點點頭,“我們執行完任務就回來。”
杜雄城笑道:“你們新婚不久,執行完任務可以在外面多玩幾天再回村。”
胡靈聽此臉一紅,卻更興奮了許多。
“路上要聽商言叔叔和胡靈阿姨的話知道嗎?”杜雄城蹲下身對杜寧說。
杜寧第一次出村,心裡又激動又期待,鄭重地對自己外公點了點頭。
“行吧,你們出發吧。”杜雄城站起身對他們說。
但他們還沒走幾步,卻聽得陸倩伶喊着跑了過來,“杜寧哥哥,杜寧哥哥~”
三人便停了步等着她跑近。
陸倩伶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緩了緩才道:“杜寧哥哥,你們這是去哪兒?”
“我們要出村子執行任務。”杜寧道。
陸倩伶低下頭扭捏着,“我也想去,能不能帶我一起去。”
胡靈和商言聽此對視了眼,胡靈彎下身摸了摸陸倩伶跑得紅撲撲的小臉道:“倩伶現在還小,我和你商言叔叔帶不了兩個孩子,等你以後再大點,我們帶你一起去好不?”
陸倩伶依然低着頭不說話,一副楚楚可憐的小模樣。
胡靈又道:“你現在不是正跟着雲姑姑學習嗎,我們要帶你走,她肯定不同意,你就不怕回來她打你屁股?”
陸倩伶因爲不是村裡人體質,無法修煉氣法,所以杜雄城安排她跟雲姑學習用毒和配藥,以此可以保身也可以醫治救人。
陸倩伶對雲姑確實有些懼意,嘟了嘟小嘴頗有些無奈道:“那你們要早點回來。”
胡靈見她模樣笑着點了點頭,又摸了摸她的頭便站直了身子拉上杜寧和商言一起朝着前方巍峨青山進發了。
巍巍青山之外,是村外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