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大江把計劃彙報完畢後,又緊接着說道:“我剛從法院調到公安局,熟悉工作崗位還需要段時間,再加上時間倉促,方案之中難免有疏漏之處,對縣委的意圖領會甚至還有些不到位的地方,老闆您……”
“老劉,你這個是向我彙報工作,還是做批評檢討啊?”趙長風笑了起來,“我還沒有談我的看法呢,你就自我批評起來了?”
劉大江被趙長風的話說的臉上一熱,訕訕地笑了起來。這其實不能怪劉大江,這都是他跟段志魁久了,養成的習慣。其實不光是劉大江,現實生活中很多幹部也都是這樣,一切都以領導馬首是瞻。不管彙報什麼工作,一定要把領導掛到嘴邊,所謂“千難萬難,有了領導就不難;靠這靠那,靠着領導最保險。”凡是工作取得了成績,彙報是總要說是“領導重視、關懷、指導,”甚至是“領導親自抓”的結果,惟恐說少了,說輕了,說淡了,說偏了,會惹領導不高興,成爲領導心目中“犯上作亂、離經叛道”的幹部;凡是工作中發生了問題,則彙報時一定要說是“背離了領導的意圖,偏離了領導的指示,遠離了領導的指揮”,所以才造成這樣的惡果,這樣不僅僅是“有負於領導的熱切期望”,而且“還給領導抹了黑,潑了髒水”。
劉大江今天向趙長風彙報工作,就習慣性的用上以前在段志魁前面彙報工作的老套路,沒有想到小趙書記卻不習慣這一套,反而被小趙書記敲打了兩句,除了臉上熱熱的,心中也有些惶惶不安,生怕小趙書記因此會對他產生什麼看法。
趙長風把劉大江的反應看在眼裡。他心中暗歎一聲,現在是什麼年代?難道還會出現以前那種因言獲罪的局面?劉大江不過就是說了幾句不太合適的話而已,卻自己把自己嚇成這樣。看來段志魁、錢雲楓倒了,可是卻又沒有完全倒下,最起碼他們在粵海縣造成地影響絕非一朝一夕可以清除,這個只有慢慢來了,着急不得。
“呵呵,老劉。你們的計劃很不錯,既周密又完善。”趙長風笑着說道:“我看你不但適應了新的工作崗位,而且還幹得風生水起,有聲有色嘛!”
趙長風臉上的笑容一下子把劉大江心中的忐忑不安給融化了,他連忙應道:“老闆,這些都離不開您的領導和關懷,如果不是您把我放到這個重要的崗位上,我就是能力再大。也發揮不出來啊。”
趙長風雖然不怎麼喜歡聽人拍馬屁,但是說句實話,這些奉承話聽到耳朵裡還是很舒服的。
“老劉,”趙長風嚴肅地擺了擺手,說道:“讓你到公安局當局長。是縣委地意思,不是某個人的意思。在這個方面,你可要端正一下態度,個人情緒要不得哦!”
“老闆。在我心目中,您就是縣委,縣委就是您。”劉大江這個節骨眼上卻不含糊,他梗着脖子說道:“我反正就認定了,是您讓我當公安局局長的。今後我就您的一條槍,您指向哪兒,我就打向哪兒,你扣動扳機。我就發射子彈!”
“胡鬧,越說越離譜了!”趙長風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老劉,我看你的思想要好好改造一下了,都什麼年代了,還有這麼濃重的封建宗派思想?記住,你不是哪個人的一條槍,你是黨的一條槍。是人民地一條槍。要時刻聽從黨的指揮。要時刻服務於人民羣衆!”
“老闆,您教育得對。我的認識是有些膚淺。”劉大江這次卻不怕趙長風發怒,他心中暗自得意,知道這個時候小趙老闆桌子拍的越兇,對他的印象就越深刻,“反正我永遠是您地人,我今後就跟定您了,永遠跟在您身邊接受您的教育……”
“您呀!”趙長風用手狠狠地點了點劉大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怪不得李尚銀說當初劉大江這個老牌中專生自認爲是文化人呢,拍起馬屁來果然比那些軍隊出身的大老粗厲害許多。
“好了,不說這個!”趙長風悻悻地往嘴裡塞了一根菸,劉大江眼疾手快,立刻從兜裡摸出一個打火機,躬身爲趙長風點上火,然後才規規矩矩地退回到辦公桌前自己的座位上。
趙長風抽了兩口煙,調整了一下思路,這才說道:“老劉,還是說你們縣局地工作部署吧。你們的計劃是不錯,很詳細,很周密,可謂是面面俱到。但是……”
劉大江心頭一顫,立刻打起了精神,豎着耳朵聽小趙老闆下面的話。前面小趙老闆給他戴了那麼多帽子,都是虛的,只有這個“但是”後面跟的纔是實際內容。
“但是,也存在重點不夠突出的問題啊。”趙長風瞄了劉大江一眼,語重心長地說道:“面面俱到,有的時候也可能是面面都不到。在這幾個方面中,一定要有所突出,有所重點啊!”
“是,是!這是我的疏忽,過於注重全面了,卻忽略了對重點問題地把握。”劉大江連連點頭,脖子上沁出一層細毛汗,“老闆,那方面工作還需要我們加強的,請您指示!”
趙長風沒有回答劉大江的問題,他站起來,走到窗前,推開窗戶,望向外面。外面,那棵大榕樹正大風中搖擺着,枝葉發出嘩啦啦地響聲。
劉大江跟了過來,在趙長風身後右側半步遠的地方站定,滿腹疑問,卻不敢說話。心中一個勁兒的琢磨,小趙老闆究竟是要讓哪一方面措施突出一點?
“樹欲靜而風不止啊!”趙長風望着窗外,忽然間說道。
劉大江眼睛一亮,他往趙長風身邊湊了湊,輕聲問道:“老闆,您的意思是……”
見劉大江領會了他的意思,趙長風微微一笑,指着窗外說道:“選舉日那天。希望能夠是一個風和日麗的好天氣。”
“是!”劉大江雙腳陡然一併,擡起手給趙長風敬了一個軍禮,“老闆,請您放心,我們一定採取措施,把各種影響我縣兩會正常選舉秩序地不安定因素扼殺在萌芽之中。”
趙長風見劉大江敬着軍禮,卻稱呼他爲“老闆”,一時間不由得被他這種不倫不類地行爲逗得笑了起來。當然,這種笑容更多意思是代表着劉大江領會了他的意思之後地放鬆。作爲縣委書記,趙長風不可能把每件事情都交代的那麼白。很多事情要靠部下的領悟能力。劉大江能夠這麼快就明白趙長風的意思,說明趙長風和手中這位新任重量級部下的磨合期已經順利度過了。
劉大江臉卻紅了起來,他囁嚅地說道:“我這個敬禮不標準麼?我可是整整花了一個多星期才練熟了這個動作啊!”
趙長風的笑聲更加響亮了……
縣裡下面的情況有莫日根和劉大江盯着,等於上了雙保險,再加上縣長董金坤原來的老部下,下面有什麼異動。趙長風肯定會在最短地時間內得到消息。但是安排好了下面,並不等於是萬事大吉,還有需要請上面的領導過來壓陣,鎮一鎮那些心懷叵測的小鬼,這樣才能防止選舉日當天發生什麼意外情況。
按照慣例。對於縣區人大政協的換屆選舉,市裡都會派一位領導下來坐鎮(當然,主要是爲了監督和指導人大換屆選舉,至於政協選舉。相對於人大換屆的重要性來說,幾乎沒有什麼可比性。),而派下來這位領導,有可能是書記、市長,也有可能是副書記或者市委常委,還有可能是市人大的正副主任等等。
對趙長風來說,最理想的是海州市委書記陳天貴或者海州市市長苗曉過來,最不濟也是分管黨羣工作的副書記羅正龍過來。至於其他領導。即使到了粵海縣,也不一定能夠鎮住粵海縣那些居心叵測地人。而從和趙長風的關係來說,海州市市長苗曉無疑是最理想的人選。
打定了主意,趙長風拿出機密電話號碼本,翻出苗市長的電話,打了過去:“市長,我是長風啊。”
“長風,你鼻子還真靈。我整開了一天的會。這不,剛從會議室出來。你地電話就打過來了。”苗市長笑着說道:“說吧,你給玉林上了多少貨?”
彭玉林是苗市長的秘書,苗市長這個意思是說,趙長風給彭玉林送過好處,所以彭玉林才偷偷地把苗市長的行程告訴了趙長風。一邊說着,苗市長一邊笑眯眯地瞄着正替他往茶杯裡續水的彭玉林。
彭玉林嚇了一跳,他一直規規矩矩地在會議室外面等候苗市長,根本沒有和趙長風聯繫過,又怎麼能夠把苗市長地行動告訴趙長風?再說了,秘書就是老闆的最親近的心腹,如果沒有老闆交代,即使別人給再大的好處,秘書也不敢隨便泄露老闆的行蹤啊。他正要開口分辯,苗市長卻微笑着擺了擺手,示意他不要說話。
趙長風一聽就知道苗市長心情不錯,要不怎麼會開起玩笑來呢?
“市長,您這可就是冤枉老實人了。誰不知道彭處長對您是忠心耿耿啊,別說是上貨,就是別人拿槍指着他,他也不會說出您的行蹤啊。”趙長風笑着說道:“只能說我運氣好,正好趕上領導有空啊。”
“好了,怪不得老謝說你小子會說話,死人都能讓你給說活了。”
老謝是指省政府秘書長謝富海,苗曉和趙長風建立比較親近的關係就是謝富海在中間牽線搭橋。說起來謝富海還真有一套,當初在老省長杜紅軍手下就很得新任,現在杜紅軍升任了省委書記,謝富海立刻又成了新省長趙強跟前的紅人,謝富海這種左右逢源地功夫是苗曉最爲佩服的。當然,苗曉更爲看重的是謝富海背後的資源,能夠同時得到省長和省委書記新任的人,那背後蘊藏的能量將……
苗市長一邊喝着茶水,一邊對着話筒說道:“說吧,有什麼事情?”
“市長,沒有什麼大事啊。”趙長風笑嘻嘻地說道:“就是很長時間沒有見您,心中有點想你。正好老家給我寄來一點家鄉的特產冬凌茶,我想請您到粵海來品嚐一下。市長,這茶可不是普通的茶葉啊,不但清咽潤肺,消咳化痰,而且對抽菸地人來說,喝了這冬凌茶,就等於把被煙燻黑地肺清洗了一遍,讓它煥然一新的去工作……”
“少在這裡糊弄我!”苗市長不客氣地打斷了趙長風地話,“我看請我去喝茶是假,請我去爲你壓陣是真吧?”
趙長風的把戲被苗市長一下子揭穿,也不臉紅,他笑嘻嘻地說道:“市長,既然您知道了,那我就不瞞您了。縣裡的換屆選舉,還是需要您親自過來指導一下工作啊。縣裡的人大代表們都一個勁兒地找我提意見,說盼望在人大會議上能夠一睹苗市長的風采呢!”
“好了,少給我戴高帽子了!”苗市長說道:“其實市裡也是這樣安排的,這次下面縣區換屆選舉,粵海縣這個點就劃給我了。”
“果然是這樣!我就知道,苗市長對我們粵海感情最深。”趙長風一副喜出望外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