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趙長風來到辦公室,劉俊康過來爲他泡上信陽毛尖,然後站在一旁,等候趙長風的吩咐。
趙長風拿起今天的報紙,瀏覽着報紙頭版的新聞標題,隨口說道:“俊康,整天坐在辦公室可不行啊,要深入到羣衆當中去,才能瞭解羣衆的想法嘛。”
劉俊康立刻明白趙長風的意思了,就笑着說道:“老闆,我正要到外邊走一走呢。”
趙長風全部心神都放在報紙上面,對於劉俊康的話只是“嗯”了一聲。劉俊康笑了笑,就退了出去,輕輕地爲趙長風把門掩上。
快十點的時候,政府辦副主任王建軍走了進來:“趙市長,鳳凰山金礦的事件調查結果出來了。”
“怎麼一個情況?”趙長風端起茶杯,漫不經心地說道。這件事情他既不是主管領導,也不是分管領導,置身事外就是這麼一個態度。
“林主任說,他調查過了,昨天不過是鳳凰山金礦和省政府聯合調查組之間發生一點誤會罷了。”王建軍說到這裡停了下來,看了一下趙長風。趙長風嘴裡含了一片信陽毛尖,慢條斯理地在嘴裡咀嚼着,並沒有往下追問的意思。
王建軍在趙長風哪裡得不到一點情緒上的呼應,只好繼續說下去:“當時鳳凰山金礦的護礦隊把省政府聯合調查組當初小報的記者了,之間發生了一點語言摩擦,後來解釋清楚了。也就沒事了。馬會來和武前進過去的時候。省政府調查組地同志已經離開了金礦。”
趙長風心中吃驚,口裡卻不動聲色地說道:“嗯,誤會弄清楚就好了。”
王建軍卻前進一步。趴在桌上神態詭秘地對趙長風說道:“趙市長,昨天晚上鳳凰山金礦地礦主羅大牙去找了省政府聯合調查組道歉去了。”
趙長風笑了笑,說道:“道歉,很好啊!闖了禍就應該道歉嘛。這纔是我們邙北人正確的態度。”
王建軍用手輕輕敲了一下桌子,小聲說道:“趙市長,聽說羅大牙花了不少錢呢!”
“沒有根據的話不要亂說!”趙長風打斷了王建軍地話。王建軍也就不說了,看着趙長風笑了笑。趴了起來。說辦公室還有事,就先走了。
趙長風端起茶杯。看着王建軍的背影。目光就深邃起來。他雖然打斷了王建軍的話。並代表他不相信王建軍的話,相反。他相信的很,否則沒有理由解釋其中的變化。因爲趙長風清清楚楚的知道,昨天發生地事情絕對不是一點點誤會那麼簡單,霍乙路親眼看到調查組三個同志地衣服被脫光,在寒風中蹲在馬路邊瑟瑟發抖。在這種情況下,林同兆之所以敢得出只是一場誤會的結論,那麼就是說,省政府調查組地人已經被擺平了。至於怎麼擺平,當然與昨天晚上羅大牙去見了省政府聯合調查組一趟有關。正如王建軍聽說地那樣,羅大牙過去絕對不會是空着手去地,否則省政府聯合調查組受了這麼打屈辱,豈能用誤會兩個字就能掩蓋過去?
趙長風還相信,昨天羅大牙的行動絕對不是出自羅大牙地本意。以羅大牙的層次,還沒有想到用金錢去把省政府聯合調查組去擺平的高度。即使羅大牙能夠想到,也不會這麼快就付諸於行動。即使想這麼快付諸於行動,也需要有人在中間牽線。這一切都說明,在羅大牙這個行動背後有一個深藏不露的高參,而這個高參,很可能就是蔡國洪。因爲只有蔡國洪,才能讓林同兆俯首聽命,按照他的意思寫這個調查報告。在邙北市委和市政府裡,能指揮得動林同兆的也就蔡國洪一個人。
想到這裡,趙長風不由得嘆了一口氣,看來姜果然是老的辣,蔡國洪一出手果然是不一樣,在這麼短時間內就把事情跟擺平了。
可是趙長風絕對不甘心這件事情就這麼着被擺平了,在他的精心設計下才出了這麼一個機會,如果就這樣被蔡國洪擺平了的話,那麼下次想再等到這樣的機會可就難上加難了!該怎麼辦呢?趙長風摸着鼻子在心中盤算着,一時間也沒有個頭緒。因爲他所做的一切事情都必須在官場的潛規則之中去行事,而不是憑着一腔熱血去愣衝愣撞。
門一響,劉俊康推門進來了。
“老闆,聽說鳳凰山金礦和省政府聯合調查組衝突的事情調查結論出來了?”劉俊康說道。
“是啊。”趙長風低頭整理着手中的文件,也不看劉俊康。
劉俊康笑了一笑,低聲說道:“老闆,我聽說羅大牙花了大價錢。”說着劉俊康瞄了一眼趙長風,見他沒有動靜,知道是無聲的鼓勵,就又說道:“我還聽說,林主任已經下令,讓所有參加這件事情的人都統一了口徑。”
“俊康,不要聽風便是雨啊。”趙長風把文件整理好放在案頭,“這件事情以後不要亂說了。”
劉俊康臉一紅,說道:“老闆,我就跟您一個人說了。其他人我絕對不會說的。”“知道。”趙長風說了一句,又隨口問道:“俊康,上次說邙南縣有傢什麼飯館味道不錯啊?”
劉俊康道:“喜洋洋山野菜館,是我同學開的。”
“嗯,今天中午我們過去嚐嚐鮮吧。”趙長風說道。
“好,我這就打電話給我同學,讓他多準備點特色菜。”劉俊康高興地說道。老闆到他同學開的飯館去,這是給他面子。
“隨便弄點什麼就好。也不要特意準備。”趙長風好像忽然間想起來一樣。又交代了一句,“對了,俊康。一會兒給高局長和韓局長打個電話,讓他們也過去吧。”
“好,我馬上就打!”劉俊康這時候才明白,老闆是找韓加森有事情,爲了避人耳目,特意選了邙南縣去。
蔡國洪斜依在沙發上,林同兆和柴剛川都坐在他對面。
“蔡書記。關鍵時刻還得靠您啊。只有您在。才能鎮得住這個場。您看看劉光輝那個樣子,事情都沒搞清楚呢都先把自己摘了個乾淨。”柴剛川滿臉佩服地望着蔡國洪“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說什麼鎮得住鎮不住的?”
林同兆瞥了柴剛川一眼。心想連蔡書記想什麼都沒弄明白,就敢拍馬屁啊?他笑着說道:“蔡書記說的對。邙北市本來就是天下太平,什麼都沒有發生嘛。”
柴剛川這才醒悟過來,連連點頭道:“對,對,是什麼都沒有發生。天下太平。”
蔡國洪摸出一包帝豪國風,掏出一根塞在嘴裡,柴剛川和林同兆同時拿出火機伸了過去。蔡國洪看了看眼前兩個火苗正旺的火機,笑着說道:“來,來,一起點上。”
柴剛川和林同兆正有些尷尬,聽蔡國洪這樣說,連忙把兩隻手湊在一起,兩股淡藍色地火苗就混和在一起,蔡國洪就着頭微微一側,把煙點着,然後把手中地煙盒往紅木茶几上一推,就滑到林同兆和柴剛川兩人之間:“來,自己抽。”
柴剛川和林同兆一個人抽了一根點着。
蔡國洪噴出兩條煙龍,說道:“同兆同志,你一會兒和張處長、陶處長聯繫一下,中午我宴請省政府聯合調查組。地點嘛,就定在邙北賓館吧。”
“好,我馬上通知。”林同兆點了點頭,又請示道:“蔡書記,我們這邊,需要通知哪幾位領導?”
蔡國洪說道:“今天是週日,很多領導都沒在邙北,這只是一場便宴。這樣吧,你和剛川同志是一定要參加的,市政府那邊通知一下光輝同志,還有泉聲同志,昨天他也到現場去了,至於其他人,暫時就不需要了。等明天再舉行一個正式歡迎宴會,歡迎省政府調查組的到來。”
“好,我這就按您地意思辦。”林同兆起身出去。
“剛川啊,”蔡國洪神態就嚴肅起來,“在聯合調查組在邙北市期間,你們公安系統可要打起精神,千萬不要再出什麼紕漏了啊!”
柴剛川立刻說道:“柴書記,您放心,絕對不會出什麼紕漏了!”
“那就好,那就好!”蔡國洪摸了摸下巴,又噴出一條煙柱,把整個臉隱藏在煙霧之中,柴剛川一時間竟然看不清楚蔡國洪的面孔。
林同兆回到辦公室,打通了市長辦公室的電話,劉光輝果然還在辦公室:“市長,我是林同兆。蔡書記今天想在邙北市賓館舉行一個臨時宴會,歡迎省政府調查組的同志,您看您能否出席一下?”
“好的,我準時出席。”劉光輝應了一聲,掛斷了電話。然後對一旁的古藺說道:“你繼續說,還有什麼傳言?”
古藺遲疑了一下,說道:“老闆,沒什麼了。”
劉光輝似笑非笑地看着古藺,說道:“古藺,你想在我面前撒謊,差得遠呢!肯定還有情況沒有向我彙報。快說,還有什麼情況?”
古藺猶猶疑疑地說道:“老闆,他們也是亂說,我怕您聽到生氣。”
劉光輝扶了扶着眼鏡,說道:“我生什麼氣?你說吧。”
古藺說道:“我聽有人說,這次鳳凰山金礦的事件中,市領導們都收了羅大牙地好處,所以這件事情才被按下去!”
“屁話!”劉光輝臉色一下子難看起來,“市領導都收了羅大牙好處?這謠言是誰傳出來地?別人我不敢保證,至少我是絕對不會收羅大牙好處的!古藺,你去跟我查一查,這謠言究竟是從哪裡來地!”
“是,是……”古藺非常後悔自己嘴把不住門,他知道劉光輝最忌諱別人說他收什麼好處。事實上在邙北市這兩年來,劉光輝爲人處世處處小心,對於錢財方面尤其敏感。像羅大牙那種人,想給劉光輝送好處也找不到門路。
“算了,”劉光輝馬上又改變了主意,“既然有這樣地傳言出來,必定是無風不起浪。只要我問心無愧就好了。其他地,就隨他們去吧。”
古藺瞭解劉光輝的心思,老闆只想平平安安把邙北市這一段任期幹完,好順利升遷到省裡去,所以在邙北市很多方面一貫是求穩。拿眼下這鳳凰山金礦地事件來說,劉光輝如果能順勢好好利用一番,肯定會對市委書記蔡國洪的勢力是個不小打擊,但是劉光輝似乎是下不了這個決心。唉,跟着這樣的老闆,有的時候還真是憋氣呢!
劉光輝何嘗不知道古藺是怎麼看他?可是他心中也有他的算盤,本來這個省政府聯合調查組下來,他是清楚的。他希望聯合調查組到大龍溪去之後能調查出一些東西,然後順藤摸瓜牽扯出蔡國洪的勢力。可是現在,時機還不成熟,他還不能輕舉妄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