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思濤從嶺東回去的時候正趕上學生放寒假,坐火車實在太痛苦了,來的時候火車的滋味讓他不想再坐那玩意回去,咬牙買了一張機票,直飛慶東。
到鄉里忙了幾天,臘月二十八,單位就放假了。曾思濤決定回老家去一趟,一來去給爺爺和父母上上墳,二來也想問問父母的事情。
曾思濤並不是那裡土生土長的人,是他爺爺把他帶到那裡的,可是關於他父母的事情,他爺爺從來沒有給他多講,只是說遭難了,再問的時候,他就生氣,曾思濤也就不敢再問了。當年爺爺帶着他到那裡是爺爺的戰友劉啓寶安頓的,他應該知道些事情。
曾思濤老家在慶東縣一個偏僻的小山村,從市裡出發,要坐三個多小時的車,還要走兩個多小時的山路,曾思濤記憶力已經有些不太清楚了,還問了幾次路才走到了村子裡。
“這不是濤娃子嗎,哎呀,回來啦?”
要過年了,農村裡人們大都在家收拾屋前屋後,一路上都有人跟他打着招呼,曾思濤帶了些糖果、餅乾和菸酒,一路上碰到的大人就給煙,碰到的小孩就給糖。走到他原來住的老房子的時候,屁股後面已經跟了一大串小孩了。
曾思濤家的老房子很簡陋,聽說還是鄰居們幫着起的。
“這不是濤娃子嗎?”一個四十多歲的漢子看見他,有些激動的樣子。
“劉叔,家裡都還好吧?”曾思濤笑着說道。
漢子叫劉衛東,曾思濤小時候經常是他帶着玩,他家有什麼好吃的,也是讓他先吃了,纔有他自己家裡孩子的。
“爹,爹,濤娃子回來了。”劉衛東扯着嗓子,向遠處喊了幾聲,回頭招呼着他:
“好,好好,家裡都好。快點進來坐,爹在田裡去了,知道你回來了肯定高興得不行,瓊兒快去給燒開水。”
劉衛東這麼一喊,四鄰八舍的都知道他回來了,院子裡的人都和他打着招呼。他也抓出些糖果墳給小孩們。劉啓寶也回來了,看見曾思濤很高興。
曾思濤父母和爺爺的墳都埋在一處的,只是三個大土包,土包前面是用條石壘起來的。周圍清理得乾乾淨淨的,墳上也添了土。
“劉大爺,我爺爺爲什麼要帶着我來這裡呢?”曾思濤找了個機會問道。
“那年頭,不太平,你爺爺可能招惹了什麼厲害的人物,躲到這裡來的,你父母的墳,裡面......。什麼都沒有,只是一個衣冠冢......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問你爺爺也不說。”劉啓寶有些嘆息的說道。
“哦,我知道了。”
曾思濤點點頭,也許父母的死是他爺爺心裡永遠的痛吧,只想埋在他心裡,不願對別人說。
這事還是要到青陽去一趟才能搞清楚。
劉衛東的老爹劉啓寶是村支書,吃過飯,曾思濤問起村裡的情況,他現在可是幹部,已經養成了走到一地就問問當地情況的習慣。
“現在日子可是越過越好了。想當年,那可是吃不飽飯吶。”劉啓寶感嘆的說道。
曾思濤心裡感嘆,其實,農民真的很容易得到滿足的。
“村裡的人都沒有出去打工的?”
山多地少,農活也不多。
“有,青娃子開春也想出去呢。只是沒找到合適的地方。”
青娃子是劉衛東的兒子劉曉青,比曾思濤小一點,十七八歲了。
“青娃子沒讀書了嗎?“
“初中畢業就沒讀書了,他自己不願意,那像他妹妹。”
“哦.....”
曾思濤想起劉芸那裡,有機會問問她那裡差不差人手。青娃子從小也跟着他爺爺練過武術,去了可以照應劉芸。劉曉青在一邊有些扭捏。
“怎麼啦,不願意?”曾思濤有些意外。
“你這個沒出息的傢伙,就想着你媳婦。”劉衛東笑罵道。
農村的人很早就定親了,說媳婦,其實也只是定親了,很多還不一定已經結婚。
“兩個人啊?我問問吧。”
曾思濤是擔心兩個年輕人在一起,怕他們奉子成婚了。
“這路實在是不方便,怎麼不想辦法把公路修通?”
“國家不出錢,農民那裡有錢修?現在的提留很多。老百姓負擔重,誰願意出錢啊?”
“哦,修到村裡大概要多少錢?”
“國家要是能夠撥點錢買炸藥工具什麼的,我們出工,也就成了。大概也得要個一兩萬吧。”
“恩,國家現在沒那麼多錢,還考慮不到村級公路上來,這事我慢慢想辦法,着急也是不行的,我要是把錢弄下來了,您得負責把路修起來。”
“只要有錢,鄉里的領導肯定支持,沿線的幾個村都沒問題。”
“恩,這事到時候還是要政府協調才成。修路總是要佔地,還有有些能得到修路的好處,有些得不到,可能看法都不一樣。”
“恩。濤娃子啊,這讀了書,當幹部的就是不一樣。一套一套的呢。你要是把修路的事情整成了,八里三鄉的老百姓可都會豎起大拇指呢。”
曾思濤和劉啓寶說話,劉衛東在一邊聽着,那個給曾思濤煮荷包蛋的女孩子,一直專心致志的聽着,見曾思濤看她,忙羞澀的低下頭,這些年曾思濤一直在外面讀書,想不起這叫瓊的女孩是誰,可又不好問。
“什麼一套一套的,我就是耍嘴皮子,我現在在鄉里當副書記,曉得在農村工作的難處。”
“嘖嘖,小花,你得好好讀書。畢業了考個好學校,將來也找個好單位。”
小花?曾思濤一下想了起來,是劉衛東的女兒,差點笑了出來,忙低頭。曾思濤都不記得她大名,小時候生產隊的小孩都經常亂叫,小花兒,小花兒,氣得她老哭鼻子。曾思濤已經五六年沒見過她了,女大十八變,曾思濤完全人不出來了。
“爺爺!”小花很不高興的叫了聲,漲紅了臉,背過身。小姑娘長大了,有自尊心了,叫小名太不好意思了。
“瓊,爺爺不是故意的,爺爺一高興就叫錯了。”
曾思濤想了半天才想起她大名——劉曉瓊,劉衛東有些惋惜的說她去年考試沒發揮好,只差幾分就上中專線,現在在縣中讀書。曾思濤有些大包大攬的說,她要是考上了大學,學費生活費他包了。
小姑娘挺不好意思的在那捏着衣角,嬌羞的樣子很惹人憐愛。
在曾思濤眼中,劉曉瓊還是個小姑娘,他往往忘記了他現在的實際年紀,劉曉瓊已經快十七歲了,早已不是當年那個只愛哭鼻子的小姑娘了。已經是個情竇初開少女了。
曾思濤見說起她讀書的事情,也就隨口問起她的學習情況,她低着頭,目光躲閃着曾思濤,低聲細氣的回答着,曾思濤想了想,去榮成的時候給她買一些學習資料,到時候給她送到學校去。
曾思濤在這裡的房子也用不着了,讓劉啓寶一家自己處理,在劉啓寶家過了年,曾思濤悄悄給他們留了點錢,就回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