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怨分明下

恩怨分明(下)

隔天,媒婆上門,瑤草不願再見祖母瑤玉,只令穀雨操辦。

瑤玉聞言竊喜,直道這纔是不枉費自己尋死覓活裝可憐呢。她倒作個羞答答模樣兒,及至看了媒人人選,直氣得渾身哆嗦,將媒婆子拿來的畫像簡介摔得滿屋滿地,再顧不得形象,指着穀雨破口大罵:“這是些什麼混賬東西,也敢拿給本小姐?別污了我的眼。你們主僕打得好盤算,竟敢這般算計我,她就該是起居八座,穿綢吃蜜做誥命,我就該嫁給殺豬,殺牛,打鐵佬呢?”

穀雨嘴角一絲嘲諷,聲音卻是畢恭畢敬道:“大小姐這話奴家可不敢領,就是我們主子也是受了老太太所託,一片好心,這婚姻之事,女挑男女,男挑女,講究個門當戶對般配不般配。像大姑奶這般,再嫁,無育,殘疾,有人願意將就還是看在少卿府面上呢!”

瑤玉厲聲喝罵,叉開五指就撲穀雨:“狗奴才,說誰是殘疾?我打死你個狗奴才。”

穀雨敏捷避開,好心勸導:“大小姐仔細些,可別再又摔了腿!”

瑤玉更是怒不可遏:“狗奴才竟然敢咒我,來人啊,把這奴才拖出給我亂杖擊斃!”

穀雨微笑反問:“大小姐這話奴家可不敢領,奴家又不作奸犯科,傷天害理,殘害人命,大小姐憑什麼杖斃奴家呢?”

瑤玉被穀雨說出惡行,只氣得渾身抖索,行將暈厥,又怕果真摔斷了腿,隨手把枕頭砸向穀雨:“滾,滾,你給我滾!”

穀雨卻是笑得更加甜蜜:“大姑奶奶您別生氣,這些殺豬殺牛不好,奴家再去尋些販賣豬肉牛肉得來您挑選,總要讓您滿意纔是,您好生歇着,奴家告退。”

穀雨從容而退,生把瑤玉氣個半死。

瑤玉罵了穀雨猶不解氣,又讓丫頭攙扶着到了柯老夫人面前大哭大鬧,哭求柯老夫人做主。把穀雨之話說成瑤草話,又一番添油加醋,只把柯老夫人氣個半死,當即厲聲喝斥,叫傳瑤草。

瑤草得了穀雨回話,心頭大爽,見了祖母行了禮,笑盈盈主動詢問:“祖母選中哪家呢?”

柯老夫人見瑤草沒事人一樣,氣得青筋直綻,眯了眼睛,寒光凜凜:“那些人家是你尋得?配得上你大姐呢?”

瑤草淡然一笑,眼神是清冷幽幽:“不配麼?祖母覺得什麼人家配呢?”

柯老夫人見之一愣,不由把面色放緩了些:“不是,你說?你大姐瑤玉,今年剛十八歲,花枝一般,就不跟你比,總要跟瑤枝一樣?再不濟,跟青果青葉丫頭一樣也可得,你看看你都尋些什麼人來?”

瑤草嘆口氣,咬牙握了柯老夫人手道:“祖母,孫女問您一句,您覺得孫女兒會不會害您,害祖父,害父母,害兄弟?”

柯老夫人有些跟不上瑤草思緒,還是下意識搖頭:“這絕不會,祖母信任你。”

瑤草點頭笑道:“那孫女給您說個道理,您聽着有理呢,就下個決心拿個章程,您若聽着沒理兒,您左耳進右耳出,就當孫女兒說笑話,且別生氣傷身子,可好?”

柯老夫人目光灼灼盯了瑤草一刻,點了頭。

瑤草因道:“我知道,您對這些人家不滿意,您可曾想過,瑤玉倒底適合什麼人家?就瑤玉自己,肯定跟您想心思一樣,想嫁給官宦清貴子弟,就如楚家,或者至少也要跟二姐一樣,嫁給家有恆產的讀書人,對?”

柯老夫人點一點頭兒,瑤草不容他說話又道:“可是祖母應該沒忘記,瑤玉她沒有生育能力,且因不賢被夫家休棄,誰家頭婚兒子,願意絕後,願意迎娶失德敗行二婚頭?”

柯老夫人張嘴欲辯,瑤草根本不許她說:“孫女知道,您那意思是孫女不該明說二婚不育,等結婚再說。可是,祖母可曾想過,倘若我們仗勢騙婚,一旦真情敗露,人家可以上告打官司,那時不光我們少卿府顏面無存,就是整個柯家爲官男子都要受到牽連,被御史臺參奏轟炸,父親哥哥們乃至弟弟們,必將再難立足官場,您難道願意這樣呢?

柯老夫人聽得一愣一愣,幾次要插言,瑤草卻自顧言道:“退一步說,人家願意借勢少卿府,忍了,可是大姐不生,人家必定要娶二房,繁衍子嗣。可是,祖母可還記得楊家的二房是什麼下場?這楊家是我們親眷,沒把事情鬧大,倘若這事出在別家,必定鬧得滿城風雨,御史臺必定還會參奏柯家,到時候柯家顏面何存?”

柯老夫人盯着瑤草,面如死灰,嘴脣不住顫抖:“你姐姐真是那樣不堪?”

瑤草這回是冷笑了:“未必這樣不堪?我是她親妹妹,我母親出錢出力養活她一家大小,供她吃喝玩樂,替她買丫頭使喚,她尚且爲了謀取我的婚姻,夥同奸人意圖害我,鳩佔鵲巢。不是父母防備得緊,我焉有命在?

您至此還敢說,她不會因爲利益錢財對別人孩子下殺手?

祖母難道忘記了她母親王氏了?王氏爲了霸佔我母親妝奩,安排簡小燕勾引父親,被祖母您設計避開,她又下藥毒害母親,若不是二嬸高義,施以援手,母親與雙胞胎差點死在她手裡了。瑤玉眼下作爲,已經得到了她母親真傳,她們乃是一丘之貉,沒得救了,祖母您還不覺醒嗎?難道真要鬧得不可收拾,全家爲她陪葬,您才肯罷手嗎?

您大概覺得父親提議瑤玉吃齋唸佛太過狠心,可是,祖母您知道不知道,瑤玉與匪徒私通,綁架官宦千金,該當何罪?與人私通,該騎木驢,遊街示衆。謀害官家千金,就該杖斃砍頭。

更爲嚴重的是,這件禍事一旦掀開,御史臺就會象螞蝗一樣盯着柯家人,他們一定會把我柯家滿門置之死地而後快,我們柯家滿門將會就此覆沒,永世無有翻身之日。”

柯老夫人聲音沙啞,充滿顫抖,且有一絲困獸不甘:“這,怎麼會?你休要危言聳聽,胡說八道!”

瑤草雙目炯炯,寒光凜冽,盯緊柯老夫人,一字一頓:“胡說八道,危言聳聽?祖母不記得大伯母之死麼?不是楚家幫襯,父親差點一敗塗地。

如今,二哥如今剛點了鄒縣縣令,三哥放了祥符縣令,您確定,您確定要用柯家滿門,柯家香煙後代,來滿足瑤玉難填欲壑?從而葬送父親,葬送二哥三哥,還有四弟家琪,五弟家棟,六弟家樑,七弟家駒,還有大侄子小侄子麼?

果真如此,您說一句話,您說您不在乎兒孫覆滅,只要瑤玉快活,您在所不惜,那麼......”

柯老夫人終於受不了了,激烈喘氣,厲聲嘶喊:“閉嘴,閉嘴,我焉有此意......”

瑤草見祖母行將瘋癲,瀕臨崩潰,警覺自己逼得太緊了,頓時心生悔意,馬上掐住柯老夫人虎口,不叫她暈厥,待柯老夫人鎮定些,又替她扶背順氣,口裡忙着賠罪安慰道:“好,好,好,祖母您別激動,孫女錯了,孫女不說了。”

柯老夫人半晌沒動靜,瑤草嚇得不輕,生恐她有好歹,忙着呼喊:“祖母?祖母?您應我一聲?”

柯老夫人瞪着眼睛忽然活泛了,忽然握緊瑤草手,寒冰一般冰涼徹骨,眼睛裡有一種絕望的哀痛:“祖母沒事,你是好孩子,你去罷,容我個空想想。”

隔天,柯家來人送信兒,誰柯老夫人病了,大燒大熱,滿口生瘡,歇斯底里,胡言亂語。

在老夫人榻前,瑤玉瞅着瑤草夫妻相攜而來,猶如一對璧人,灼灼華彩,眼神猶如毒蛇吐信,死言盯了他們幾眼,卻無人回她一眸,頓時崩潰一般嘶聲裂肺:“祖母,您醒醒啊,三妹妹,你昨日倒底與祖母說了什麼?惹得祖母幾次高聲大叫,幾次驚厥,半夜就病倒了,三妹妹,你告訴我們,你倒底說了什麼,把祖母氣成這樣?祖母啊,您醒醒啊,您這樣叫孫女怎麼活啊......”

瑤草問言一聲冷笑:“哼,祖母因何得病?昨夜祖母跟你一起待到半夜才病重了,想是你忤逆不孝,衝撞祖母至其病重,怎麼,想要無賴別人麼?”

柯三爺頓時鐵青了臉,眼睛冷颼颼等着:“瑤草,你跟我來。”

楚景春想要陪同,也被柯三爺攔了:“怎麼?我們父女說話也不行?”

楚景春張口想要反駁:“在家從父......”

瑤草知道他的意思,卻也不希望他了解柯家醜聞,牙齒還要舌頭嘴脣呢,丈夫還是隔一丈距離好些,遂開口打斷了楚景春:“我與父親說幾句話,又非龍潭虎穴,你有什麼不放心呢?在外面等着我。”

楚景春稍稍愕然,眼睛膠着瑤草,他以爲瑤草會需要他陪伴:“那,我就在門口候着。”

卻說書房門關閉良久,柯三爺愣愣盯了瑤草半晌,方纔冷聲問道:“你跟祖母說了什麼?”

瑤草嘴角微翹:“也沒什麼,就是祖母讓給瑤玉介紹親事,我沒同意。”

柯三爺挑眉:“就這些?沒說別的?”

瑤草淡淡一笑,道:“嗯,說了,我告訴祖母,瑤玉對我所犯罪行,倘若犯在別家,會有怎樣下場。這事若被御史臺知曉,柯家會有怎樣下場。我還表白自己心意,瑤玉不配有婚姻。

我還告訴祖母,我不願意失去父親,不願意失去優秀的哥哥們,更不願弟弟小侄子們前途無望,不願孃家受爲狠毒之人連累,一敗塗地。

因爲女兒不願意爲瑤玉說親,祖母很不滿意,一再追逼,不得已,女兒還問了祖母,倒是要柯家,還是隻要瑤玉一個人。”

瑤草這一番見解,正合了柯三爺心思,心裡很以爲然,臉色逐漸緩和,看着這個一向疏遠自己,傲然獨立女兒,柯三爺心頭十分熨帖,舒口氣,緩緩言道:“你祖母如何說?”

“祖母很失落,很矛盾,很沮喪,祖母還說.....";

“說什麼?”

“祖母說,我是好孩子,她不怪我,瑤玉之事,容她個空。”

柯三爺聞言嘆息:“你先回去。”

瑤草忍了再忍,心裡話終於出了口:“當時祖母好好的並無事,否則女兒絕不會離開,請父親相信女兒。”

柯三爺放緩了臉色,難得伸手拍拍瑤草手臂,點點頭兒:“嗯,我知道了,也相信你,好好回去,爲父自有主張。”

瑤草聞言差點落淚,盈盈福身拜別,已經紅了眼眶:“謝謝父親,女兒拜別。”

隨後半月,瑤草日日過府伺疾,柯老夫人逐漸恢復,見了瑤草先是愣愣的,再後來便些微笑一笑。見了瑤玉便乾脆閉目調臉。

瑤玉此後便整日呆在自己房裡,不再出現人前。

及至柯老夫人痊癒,已經五月中旬了。

瑤草由是日日忙碌青果青葉婚事,府裡也有兩層婆婆,又有楚景春這個大小孩需要安撫,再無閒暇日日過府,只是隔三差五才過府一趟。

及至五月底,青果青葉同日在楚家別院出嫁,柯家滿門過府吃酒,夤夜方歸。

楚景春還要得其所哉,糾纏的瑤草渾身疲軟,草累得賊死。

翌日,日上三竿,瑤草兀自酣睡,升任大丫頭石榴蓮子也不叫醒,隨他自己酣睡。因爲一早姑爺囑咐過了:“老太太太太處已經允准了,無需你們奶奶請安,只憑你們奶奶歇息,不許驚擾。”

兩丫頭連連點頭應承,暗自翹嘴偷樂,心裡感嘆小姐命好,婆婆善良,姑爺溫柔。

卻說瑤草這一場好睡,一日三餐,不思飲食,直至楚景春下朝歸來,猶自酣睡不起。這才着了急,忙着將瑤草扶起,拍臉呼喚:“嗨嗨,醒醒,醒醒呢,哪有這般睡法,吃了再睡呀?”

不想瑤草只是閉着眼睛亂嚷:“噯喲,別拉,別動,頭暈得很呢!“

倒頭又睡了。

這一下,急煞了楚景春,忙叫請太醫。

白鬍子太醫過府,一番切脈,半晌不語,猶自皺眉閉目,搖頭晃腦,只急得楚景春猶如熱鍋上螞蟻:“鐘太醫,您倒是說話呀?”

這一鬧騰,老太太,太太也驚動了,進門就問:“草丫頭,草丫頭,在哪裡呢?倒是如何呢?別嚇唬祖母呢?”

白鬍子鐘太醫這方纔睜了眼,躬身給老夫人作揖:“大少奶奶尺脈滑利,乃是妊娠有喜,滑疾不散,已經坐胎三月了。”

老夫人大喜:“噯喲,快些焚香擺下香案,帶我謝天謝地祭祖宗。”

老夫人大夫人正在歡喜不迭,誰料白鬍子又道:“只是,這脈搏甚至蹊蹺噢?”

老夫人大喜轉大憂:“如何蹊蹺?老神仙務必實言相告。”

白鬍子把嘴咂舌,抓耳饒腮:“容我再切切。”

楚景春慌忙退位,將主位讓與鐘太醫,半晌,白鬍子忽然呵呵笑起來:“是了,是了,老朽糊塗了。左疾爲男,右疾爲女,少奶奶左疾右也疾,敢是龍鳳胎矣。”

一時,闔家大喜!

楚老夫人喜滋滋擔任起總調度:“大夫人,你去告訴你老爺,個家親眷報喜,大孫孫,快去你岳父家裡送喜訊,我去謝天謝地謝祖宗,噯喲,瞧我糊塗,快些兒,給鐘太醫雙份喜錢。”

卻說這邊廂楚景春親手寫信報喜,委派小廝送去柯家,方氏接了喜訊樂呵的合不攏嘴巴,忙叨叨起身來至菊園給柯老夫人報喜,卻是滿院子鴉雀不聞。

方氏出門直覺蹊蹺,追問門房婆子:“可見過老夫人?”

婆子笑着一指後花園子:“哦,老夫人帶着人往後花園賞景去了。”

方氏急忙趕到後院,老遠聽聞一陣喧擾,但見后角門大敞開,方氏待要出門,卻被一小丫頭撞在懷裡,董媽媽慌忙扶着,罵道:“瞎闖什麼,沒見太太來了?”

緊跟一婆子噗通跪地,磕不迭:“太太,太太啊,不好了,大小姐落水了。”

方氏聞言大驚:“什麼?老太太呢?”

後湖岸邊,一溜婆子丫頭立在岸上火燒火燎,熱鍋上螞蟻一般亂竄、亂嚷。撐船的娘子正在手忙腳亂解那柳樹下的採蓮船,卻是心急如焚,如何也解不開,嘴裡急叨叨哭泣:“老太太,老祖宗唉,求求您老,千萬別亂動啊,奴家這就來來救您呢......”

湖心遊船上,柯老夫人眼神茫然,渾身止不住顫抖,上身前傾,不是隨身丫頭綠兒拽住,行將跌落河裡。

遠處湖面,一件大紅嫁衣隨着碧浪悠悠盪漾,偶爾漾出水面,在陽光下折射着斑斕光輝。

禮尚往來算一筆賬小燕初現兒子女兒好日子都有了親人故人仇人們都來了兒子女兒好日子都有了親人故人仇人們都來了祖母打算再見家人融入上層趙家狗血番外巧藉助力憨登登瑤草安胎記上柯三爺柯三爺31 蘇氏失算柯三爺巧藉助力餘波未平佛誕踏青小定禮算一筆賬方氏宣言改錯字兒看過勿點婚宴風波小燕初現奮起反擊不說之說番外之柯老夫人41 親戚纏繞丫頭改名番外之柯老夫人憨登登瑤草安胎記上綿裡藏針37 元宵粥米33 姐妹紛爭恩怨分明下鄉試解元恩怨分明上41 親戚纏繞家長裡短37 元宵粥米入洞房咯抽絲剝繭兒子女兒好日子都有了親人故人仇人們都來了憨登登瑤草安胎記上遭遇悍婦再見家人初見成效珠從何來見禮認親柯三爺活得明白心照不宣42 宋府見聞再見家人35 弄璋誌喜32 雙丫禍事柯家兩老35 弄璋誌喜38 姥姥家去憨登登瑤草安胎記上禮尚往來悍婦孤鸞上元觀燈見禮認親書房攪局綿裡藏針竹林之行不諧之音一嘴狗毛瑤草行動上遭遇悍婦賤皮處處小定禮35 弄璋誌喜不期而遇不期而遇重返祥符於無聲處動干戈憨登登瑤草安胎記上見禮認親仗義五少推波助瀾恩怨分明上竹林之行佛誕踏青家長裡短瑤草及笄張網以待初見成效活得明白方氏寒心認清真相親耶仇耶不諧之音勝利脫逃初見成效閨房之樂32 雙丫禍事婚事前奏37 元宵粥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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