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夯昊槍重量不小,槍管也很長,背在身上既不輕鬆,也說不上美觀。小道士就不是個有恆心的人,說不定新鮮勁過了,也就扔到一邊不管了。
但至少現在,他很想擁有一套夯昊槍。
士兵裝填完畢,小心翼翼的把槍遞給秦行之。
秦行之端起槍對着靶子瞄準,姿勢居然挺像那麼回事,讓許天豪和旁邊的士兵有些驚訝。
啪——
一聲脆響,秦行之開槍了。
記錄成績的隊長叫道:“正中五號靶!”
其實不用他說,士兵們早就看到五號靶被打倒。他們可沒想到,小道士居然真能擊中標靶,頓時一個個露出欽佩之色,心想這小道士還真沒吹牛,果然什麼都會。
秦行之平靜的把槍遞給士兵:“再給我裝彈。”
心裡卻波瀾起伏:媽的,道爺瞄準的明明是十號靶,和五號靶差了至少一丈遠呢。
接過槍,瞄準十號靶,啪,再次開火。
“正中七號靶!”
啪——
“正中一號靶!”
啪——
“二三號靶雙中!厲害!”
……
秦行之把槍塞給士兵:“道爺真服了!”
他一直瞄準十號靶使勁,結果這夯昊槍就像是故意跟他作對一樣,死活打不中真正的目標。
然而周圍士兵,甚至包括指揮使許天豪,臉上的敬佩之色卻越來越濃。饒是小道士臉皮夠厚,也沒法不懷疑,他們是故意裝出來羞辱自己。
許天豪抱拳:“小道長果然厲害,先前陛下讓您試用夯昊槍,末將還心有不服。如今看來,陛下睿智,非我等俗人能揣測吶。”
秦行之老臉一紅:“許將軍,不帶這麼埋汰人的!”
“啊?末將沒有呀。”
“貧道一直瞄準十號靶,別告訴我你們就沒看出來。我連放五槍,十號靶巍然不動,你說我厲害,不是埋汰人又是什麼?”
許天豪愣了愣,不由得笑了起來:“小道長誤會了。夯昊槍雖神奇,卻也不敢要求擊中瞄準的標靶。小道長請想,從管子裡打出去的是一蓬鐵砂,怎麼可能那麼精準?”
“不要求擊中?”秦行之半信半疑,“那你們瞄準幹嘛?”
許天豪解釋:“只是一個參照罷了。兩軍對陣,士兵們舉槍瞄準對面敵人,難道還非要擊中他才行?沒必要啊,只要大家同時開火,自然形成覆蓋攻擊。
因此,士兵訓練時,並不要求擊中瞄準的標靶,只要不打空,沒讓鐵砂飛到靶子上空,或者落到靶子下方,就算合格。
小道長初次使用夯昊槍,五槍無一落空,全打在標靶範圍內,這怎能不讓人佩服。”
秦行之大失所望,合着夯昊槍就沒準頭。
頓時就沒了弄一套防身的興趣。
想想看,如果碰上危險,自己一槍打出去,能不能擊中目標根本不一定,還可能誤傷到別人。這種毫無精準度的武器,有個屁用啊。
孫蒙躍躍欲試:“讓朕也來試試。”
許天豪大驚:“陛下萬萬不可!”
他敢讓小道士試用,因爲皇帝的命令他無法反抗,另外就是萬一出事,小道士是死是傷他並不在乎,可皇帝就完全不同了。
沒經過訓練的人使用夯昊槍,什麼危險都可能發生,這可不是玩具,一槍打在人身上,頃刻間全身都是血窟窿,想救都來不及。
況且雖然工藝已經進步了很多,偶爾還是會有炸膛的情況,他怎麼敢讓皇帝冒險。
孫蒙可不是一兩句話能勸住的主兒:“許天豪,上次朕要玩兒……不,試用夯昊槍,你說這玩意兒會炸膛,朕心想你是大力營指揮使,不能騙朕吧。今天小道士玩了就沒事,憑什麼還不讓我試試,你這是欺君!”
秦行之怒道:“好個昏君,竟讓臣子替你試毒!”
孫蒙不理秦行之,滿面祈求的看着許天豪:“朕就打一槍,真的,我以太祖皇帝的名譽發誓。”
許天豪撲通一下跪倒在地:“陛下,末將萬萬不敢欺君,它真會炸膛吶。陛下若是執意犯險,請先斬了末將!”
“別鬧,我斬你幹嘛……許將軍,許愛卿,許老哥,你就讓朕過過癮,小道士你也幫忙說句話嘛。”
秦行之好笑的摸着下巴:“爲了玩槍,你也真是夠拼的。我看還是算了吧,人家許將軍都跪下了,肯定有不得已的理由。”
許天豪擡起頭,給了小道士一個感激的眼神。
秦行之繼續道:“其實吧,打槍也沒什麼好玩的。你也看見了,一扣扳機,啪的一聲子彈射出去,後坐力頂在肩膀上,全身一陣酥麻,眼睛看着鐵砂呈放射狀噴薄而出,那酸爽簡直……咳咳,總之,極度無聊,很沒意思!”
許天豪的感激頓時變成了翻白眼,這他麼是勸皇帝嗎?說得這麼曖昧,皇帝就算不感興趣,也被你挑起癮頭來了。
然而他判斷錯了。
孫蒙沉吟:“聽起來是挺無聊的……”
“道爺還能騙你?你不是要見金三胖嘛,別在這浪費時間了,等會兒下山,你有滑竿坐,我還得靠兩條腿量呢,我容易嘛我。”
“再說一遍,那是肩輿。行,朕聽你的,咱不打槍了,去看金三胖。許將軍請起吧,咱大齊朝不興跪拜。”
孫蒙沒堅持,因爲他對“全身酥麻,呈放射狀噴灑”云云,完全沒有親身感受。
許天豪大大鬆了口氣,從地上站起來,再次向秦行之投去感激的眼神。
和所有臣子一樣,他對小道士和皇帝毫無尊卑的對話風格十分不適應,這種不適從兩人剛到山谷就有了。但那是陛下自己的問題,他身爲武將沒資格管。現在看來,兩人何止是尊卑不分,陛下居然很聽小道士的話。
不愧是傳說中不靠譜的皇帝。
大齊歷史上,不靠譜的皇帝絕非只有孫蒙一個。許天豪之所以寧願砍頭也不肯讓皇帝試用夯昊槍,正是因爲以前有皇帝不聽勸阻,非要過一把打槍癮,結果就出了事,據說差點一命嗚呼。
但即使是那些同樣不靠譜的皇帝,似乎也從沒出現過眼前兩人的狀態。
首先,你很難奢望世上出現第二個小道士這種無所顧忌的奇葩。正兒八經的大臣就不用說了,無論文官武將,誰敢對皇帝不敬?即使是弄臣,那也有所求,對皇權也從骨子裡敬畏。
弄臣可以插科打諢哄皇帝高興,誰敢大大咧咧叫皇帝“胖子”?
其次則是皇帝本身的問題,越是愛胡鬧的人,越難以和人交心,因爲他骨子裡其實是個沒心沒肺的。
像小道士和孫蒙這種情況,至少在大力營口口相傳的歷史中,還是第一次出現。
衆人往中軍帳走,秦行之說道:“胖子,你得跟我說說大力營到底是怎麼回事,我現在十分懷疑你家太祖的來歷,他似乎和我是同一類人。”
“朕怎麼覺得,你又在佔我便宜呢。”
“別鬧,道爺是認真的!”
“沒問題,泄露秘密什麼的,朕最喜歡了。”
顯然對孫蒙來說,泄密比見金三胖重要。進入中軍帳,他也不提帶金三胖過來,揮手讓衆人退下,房內除了他和小道士,就剩下許天豪一人。
秦行之看着牆上的“大力出奇跡”條幅發呆。
孫蒙說道:“大力營的來歷,許將軍比朕更清楚,你來給小道士講講吧。”
大力營的存在是個秘密,按常理,許天豪應該斷然拒絕,還要勸諫皇帝才行。可他早就希望大力營不再困在山谷裡,有了私心,當然也就趁機裝糊塗。
陛下有旨,不得不從嘛。
於是許天豪從老將軍鑽研火器開始,把大力營創建的始末完完整整講述了一遍。
秦行之聽得嘖嘖稱奇。
以前夢中記憶模糊,對太祖皇帝和遊方道士搗鼓出黑火藥,還親自命名“鞭炮”之類的傳說,秦行之並沒有多想。但見識了棒子館和“大力出奇跡”,又聽說夯昊槍是太祖親手發明的,他越來越相信,大齊太祖是穿越者了。
就像他對孫蒙所說,這很重要。
世上不可能有兩人做同一個夢的情況,大齊太祖做的事和秦行之夢中世界記憶息息相關,假如兩人擁有同一個夢中世界記憶,就說明那並非真正的夢,而是前世記憶。
也就是說,太祖是穿越者。
他秦行之當然也是。
其實就算確定穿越者的身份,對小道士來講也沒什麼用處。這是個有法術有神仙的世界,秦行之對鴻蒙派掌門這個身份十分滿意,沒打算轉職去當發明家,在古代來一場轟轟烈烈的技術革命。
他就是不服。別人穿越都有個原因,雷劈、車撞、墜樓、黑洞、空間裂縫……至不濟還能掉進馬桶呢,雖然挺埋汰人,好歹是個意外。
小道士不然,夢中世界的最後記憶,根本就沒有任何意外發生。
當然,也不排除記憶還不完整,畢竟昏迷的時間太短了,夢中世界的他,還在上學。
把自己弄昏再來一次?
小道士不認爲這是個好主意。
“胖子,剛纔許將軍說,大力營守護着太祖的東西,你認爲,我能不能參觀一下?”
“這個嘛,按規矩只有皇帝才能看,大力營尊太祖旨意守護他的遺物,我這個後代皇帝不好違抗祖宗規矩吧?”
“規矩是太祖定的,可他也沒說不能改呀。胖子,你也清楚大齊現在的軍隊是個什麼鳥樣,我倒覺得,大力營武器犀利,放着不用可惜了。”
“你的意思是放大力營出山?”
“不錯。”
“小道士,朕胸懷天下,不是什麼都不懂的二百五好不好?夯昊槍那種神奇武器出世,恐怕會出現難以預料的後果吧?”
“就問你怕不怕。”
孫蒙一拍手:“我怕呀……我就怕不夠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