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府衙門。
通判看着兩個道士,還有擔架上的二柱子,心裡這個恨就別提了。
密州府治安一直不錯,今夜卻忽然發生瞭如此慘烈的人命案,放到誰頭上都不會高興。知州大人心情本來就不好,一聽這事兒居然又跟兩個道士有關,直接躲起來不出面了,通判認爲他是怕控制不住自己,衝動之下讓人揍小道士一頓。
通判不得不從小妾的牀上爬起來,接手這樁棘手的案子。
死了三個,剩下的五個受傷也不輕。
特別是其中一位,滿嘴的牙齒都被打掉了,嘴巴也成了漏斗,以後吃飯都成問題。
“小道士,你們下手也太狠了!”通判責怪道。
秦行之正色道:“大人有所不知,他們是來殺人的。如果不是我這位朋友有把子力氣,咱們師徒今晚上可就交代了。再者說,這些人都是山賊流匪,殺之無罪!”
二柱子再次翻白眼,咱們山賊活該沒人權唄。
通判並不想爲難秦行之,正如馬知州寧願縮頭不出,也不願趁機報復小道士一樣。被老太監莫名其妙袒護的小道士,能不得罪還是不得罪的好。自衛殺人本來就不治罪,何況當事人還是“有背景”的小道士呢。
但小道士的話卻讓通判笑了起來:“你說他們是山賊?”
“對呀,難道不是?”秦行之說道,“不能吧,除了山賊,誰會當街殺人打劫?”
通判搖頭:“他們肯定不是山賊,山賊也不可能半夜潛入密州府。”
“也可能是白天偷偷混進來的。”
“這麼跟你說吧,他們是密州府的一些混混……本官原本不清楚,這都是下面的人剛纔告訴本官的。”
通判和所有大齊朝的官員一樣,拒絕承認黑道的存在,雖然大家都清楚,每個城市其實都有類似的組織。
秦壽悄悄對徒弟說道:“道爺也覺得不是山賊。得是多麼傻的山賊,纔會跑到密州府裡打劫?熊六梅那樣的缺心眼的傢伙不多。就是熊六梅,還知道不能輕易進入縣城呢。”
秦行之糊塗了:“那就奇怪了,混混爲何要殺咱們?”
“點子背,運氣差,倒黴唄!”秦壽嘆氣。
秦行之對通判打了個稽首:“大人,我師徒方外之人,面慈心善,從來不肯得罪人……”
通判心說,你虧心吧就,白天得罪馬公子可得罪得不輕!咦?難道是馬公子找人教訓小道士?也不對,馬公子雖然是紈絝,但和混混確實沒什麼交集,他也丟不起那人,再者說按照巡兵說的情況來看,那些混混擺明了是要殺人,而不是教訓秦行之那麼簡單。
秦行之繼續說道:“朗朗乾坤,居然有人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殺人……”
“徒弟,現在是晚上。”
“呃,反正我的意思就是說,那些人也太藐視大人,藐視朝廷了!這事兒我師徒無所謂,但大人卻不能不重視,要知道藐視朝廷就是藐視皇上,藐視皇上就是誅三族的大罪!正好高公公身在密州府,若是被他知道,傳到皇上耳朵裡,貧道替大人擔心呀。”
通判吸了口氣:“小道士說的有道理,本官一定會徹查到底,絕不姑息任何一個惡人!”
“大人英明!”
“三位見義勇爲,真乃我大齊朝百姓的榜樣。那個……這位壯士的傷要不要緊,可需要本官派人找個大夫來看看?”
二柱子有氣無力的趴在擔架上,心說你早該想到老子了。
秦行之擺手:“那倒不必了,我們師徒對治病之道還是有研究的。”
二柱子大急:“我強烈要求大夫給我治!”
“你這是不信任貧道?”
“廢話,我當然不信任你。”
“很好,信任貧道就好,我師父道法精深,一定會讓你重新活蹦亂跳的。”
“不是!你耳朵有毛病呀,我說的是不信任你!”
“師父,咱們還是趕緊回去準備給二柱子兄弟治病吧,你看他腦子都有點迷糊了。”秦行之衝師父說了一句,隨即俯下身低聲告誡二柱子,“給道爺閉嘴,我是爲你好。仔細想想,你是什麼身份,跟官府打交道能有好?”
二柱子迷茫的看着秦行之。
治病就是治病,跟身份有何關係?真要有關係,爲什麼大當家的就可以讓大夫看?這小道士也太欺負人了,赤裸裸的區別對待呀。
秦行之懶得繼續跟二柱子解釋,打個稽首說道:“大人,如果沒別的事,我們先回去了,明天貧道還要去花魁大賽做裁判呢。那個,麻煩您派幾個人擡我這位同伴可好?”
擡二柱子是假,主要還是怕路上再被人堵住。
通判點頭:“也好。”
沒辦法,這事兒看起來挺嚴重的,但要看怎麼說了。正所謂天高皇帝遠,如果操作的好,頂多被京城的大佬們訓斥一頓。但若是被有心人故意使壞,那就糟糕了。目前來看,最關鍵的人卻是老太監,誰讓他正好在密州府呢。
因此通判不敢爲難小道士。秦行之無所謂,關鍵是高公公。
……
回客棧的路上,秦壽小聲問秦行之:“徒弟,你確定自己真的成高手了?”
“這話說的,我騙你有意義嗎?”
“道爺老是覺得不妥當,哪有這麼容易就成高手的?你身上的怪事太多了。”
“其實我也覺得害怕,可我的金手指總不是假的。”
“只有你自己能看到,誰知道真假?”
“你什麼意思?那是我的幻覺?”
“道爺沒說……要不你給老道表演一下,我纔信你。”
“多稀罕吶,你信不信跟我有什麼關係。再說了,當着這麼多人表演,我豈不是暴露了?”
秦壽奇怪的看着秦行之:“暴露了怕什麼?”
“呃……”
秦行之也弄不明白自己爲何會怕暴露,只好擺手道:“反正要表演也得回去表演,大街上不行。”
“咦?”秦壽忽然叫道,“不對啊!”
“老道你別一驚一乍的好不好?還有別人呢……又怎麼了?”秦行之低聲道。
“你看啊,按照你的說法,你吸收了黑衣人的內力,那麼也就是說黑衣人是個有內力的高手。可他那一拳爲何你沒事?還有,後來你把他給打飛也不合理,總不能說你吸收人家一點內力,就比人家厲害了吧?”
秦行之說道:“你怎麼知道我沒事,差點暈過去呢。至於內力,既然被你徒弟吸收了,他沒了內力自然就成了普通人,怎麼可能防禦我的攻擊?”
“這你就不懂了,你以爲練武只練內力?看到熊六梅沒有,即便不用內力,金家莊那麼多人也被她給輕易揍趴下,這說明什麼?僅憑內力根本不可能是高手。”
“看出來了,你老道就是泛酸水。我就是有內力了,羨慕死你。”
“懶得跟你討論!”
……
回到客棧,巡兵把二柱子放下就走了。
聽說三人遇到歹徒,二柱子還受了傷,熊六梅等人都過來了。二柱子一開始還挺感動,到底是大當家的,對自己這個手下還是很關心的,不像兩個混蛋道士,連請個大夫給自己治病都推三阻四的。
然而聽了一會兒,二柱子悲哀的發現,熊六梅主要還是關心小道士有沒有受傷。
當着沈憐兒和白牡丹,秦行之當然要吹噓一番。
“話說當時八個人衝過來,二柱子兄弟獨擋四個,果然是梅姐培養出的勇猛之士。諸位都知道,我師徒方外之人最是心善,原本是不願造殺孽的,可剩下的四人那是準備要我們的命啊,這就沒選擇了。沒辦法,我師徒略施身手,輕鬆將四個人放倒,接着便去支援二柱子……”
二柱子已經懶得翻白眼了。小道士你就扯吧,看看你倆那小身板,傻子纔信你。
熊六梅第一個提出異議:“二柱子能打四個我信,你?吹牛吧?”
“喲呵,梅姐你這是鄙視我?”
秦行之猛然伸出胳膊,狠狠一掌拍在桌子上。道爺如今也是有內力的高手了,此時不顯擺豈不是對不住貢獻出內力的黑衣人老兄?道爺也許還不如你熊六梅厲害,但拍爛一張桌子應該是小意思。
砰的一聲悶響,桌子搖晃了幾下。
秦行之的臉瞬間變得通紅一片,抱着手掌不停吸氣。
熊六梅問道:“說話就說話,拍桌子幹嘛?疼吧?”
秦行之連連點頭:“麻了……”
秦壽大奇:“怎麼會麻了呢?”
“你拍你也麻!”
“可你不是成高手了嗎?”
秦行之嘴一咧,眼淚都快掉下來了:“道爺被騙了!”
直到此時,秦行之才明白,他並沒有成爲傳說中擁有內力的高手,還是那個只靠嘴皮子和小白臉混飯吃的道士,那些內力根本就沒留住。
這纔是正常的,人家辛苦修煉出的內力,憑什麼就變成小道士的了?那不科學。
高手夢瞬間破滅,秦行之甩甩手掌說道:“各位,咱們別扯了,還是趕緊給二柱子兄弟治病吧。”
自己不是高手,二柱子的保鏢作用就再次重要起來。
熊六梅武功高強,可惜她終究是個女人,用起來不方便不說,秦行之也不捨得她冒險,她又不是公認的天下第一。二柱子沒什麼武功,可人家力氣大皮糙肉厚,關鍵時刻比兩個道士有用多了。
二柱子眼淚嘩嘩的:終於輪到自己了。
“大家先出去吧……師父,準備施法!”秦行之叫道。
二柱子忍不住問道:“施法?施什麼法?”
“施法給你治病呀。”
“能不能請個大夫?我覺得還是大夫靠譜一點。”
“花那冤枉錢幹嘛?我師父的道法治病是非常厲害的,試了你就知道……放心,你死不了,實在不行我們再去請大夫就是。”
二柱子一點都沒有欣慰的感覺,他覺得兩個道士是準備拿自己做實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