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今時往日

“幾位,你們與我那兄弟熟識已久,對他應知之頗深。不知你們對他今日諸般舉動如何……如何看待……”萬聖天王實在忍不住向幾個人問出了心裡的疑惑,可是,在座的大多也都在爲這事發愁……

洛冰蓉向來喜好和人爭論,但此時也直着眼睛去看別人,沒有半句異議:“龍筱幽今天的確反常的很,大家都有目共睹。他今天無論言談和神情還是行止都與往日大不一樣,像是突然變了一個人。我想,對他今天表現出的陰狠,殘酷,在座的未必能有一個人接受……”

在場幾人可以說都是龍筱幽的生死之交,可是,對於龍筱幽今天的諸多殘忍舉動都大惑不解!洛冰蓉看看幾人接着緩緩道:“他以往行事雖多不依常理,但性情極爲溫和,待人多以和爲貴,可他今天的態度已經不同以往了……。不過,仔細想想,他的轉變,恐怕也不只是從今日纔開始的……。自從上次出外療傷回來開始,他的行爲就已經不太正常了……”

和龍筱幽一路的幾個人都知道洛冰蓉意思所指,全把目光投向了香水雲。可是,龍筱幽的突變她比任何人都體會更深,但她又能說什麼呢!她說的出來什麼呢……!

龍筱幽和金泰等人由神策盟屬下帶到住處,路上,龍筱幽吩咐屬下先領道還天和諸葛南迴去,自己則和金泰向遠處的山巔走去。極目遠望,遠方青山,林海,被徐徐微風輕撫,呈現出一片盪漾着的碧波……。腳下山巔堅實穩重,讓人心裡覺得塌實……

良久,兩人的衣襟飄蕩在清風中,俯瞰高低,自各不同。長舒口氣,龍筱幽淡定的道:“金師兄,我以前的世界經常有人說一句話叫,世事難料。以前,我總以爲世事之所以難料就事實因爲人對各事物的認知因條件之非,有所不同。可是,自從入了聖域以來,經歷了這麼多是是非非,我漸漸明白,人對各類事物認知各異是很正常的,這本身並不矛盾,更不至於去爭鬥……。所以,我逐漸接受了人們爲各自不同目的做出的任何事情……”

金泰安靜的聽着,但還沒能明白龍筱幽的意思。龍筱幽看看他,淡淡笑道:“金師兄,我不知道是應該感謝你,還是怪你……!雖然,我明白你是好意,可是,處於她的角度,你的確讓我陷入了困境……”

金泰嘆息道:“哎……!其實,我早知道瞞不過你的……。可是,當時你的情況,也並沒有給我更多的思考時間,我實在沒有別的辦法了……”“所以,我說是處於她的角度。而我,則只能感激你!但是,金師兄,作爲我而言,今天在聖域所發生的一切,本都不是我所情願的。說句難聽的,去他的正還是邪,去他的天下蒼生,幹我龍筱幽鳥事,憑什麼扯上我……!無論我前世有多大罪過,既然是要我來做事,又爲什麼讓我遇到那麼多阻礙!你們這些神仙到底想幹什麼?是不是閒着沒事幹,存心找個白癡來尋開心……”

金泰本來對龍筱幽金天的行爲極爲發愁,可是,現在受龍筱幽一頓氣問,他卻突然發覺,龍筱幽的確承擔了太多……!龍筱幽緩口氣,又道:“不錯,金天我做的事,確實是殘酷了些,可是,你們不應該只是來指摘我的不是,你們應該好好想想,我會這樣殺雞儆猴,又是爲了什麼!如果,我不能真正的讓他們心生畏懼,那麼,死人在以後的日子裡,只不過是個數字的問題了……。無論死的是誰,都不是你們願意看到的,對嗎……”

金泰長長嘆了口氣,苦笑道:“龍師弟,我知道你……心裡苦……!你有很多的怨氣,我能理解,畢竟太多事情對你不公平。可是,有很多事就是沒有道理可講的,我們只能去做,只能把結果留給別人去評說……”金泰也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去調整龍筱幽心裡的落差,那天淵之別的深淺,已經不是用言語可以安慰的了……

龍筱幽譏嘲的笑着說:“哼哼……!讓別人去評說?這也太奇怪了吧!如果我不去救人,別人會說我無義,去救了,還要去跟敵人講什麼道理!要以德服人。可傷了自家兄弟,別人還會說我無能!可如果我強行救人以威震懾,又說我太殘忍。金師兄,你不覺得,你們對我過於苛刻了嗎……?”

面對着龍筱幽滿是怨懟的質問,金泰實在無言以對。不錯,龍筱幽行事確實殘酷,可那何嘗不也是被敵人逼到了那地步!所有人的確都給了他太多壓力,大家都認爲龍筱幽是天賦奇才,應該可以做任何事。可是,所有人都忽略了一點,就算龍筱幽才能再高,他也只是個人,力量有限,況且他也不可能忍受所有事情都去按別人的規則道理去做。從沒有人去問過龍筱幽自己到底想做什麼,想怎麼做!如果說所有人都這樣只爲自己去考慮,只想讓他去按自己的認可去做,龍筱幽又憑什麼去順應別人呢!別人又憑什麼去支配他呢……

對着面前這正值人生最美好時刻的青年,金泰此時再也說不出責備他的話了,在心裡也無法在對他有什麼怪責!“龍師弟,我明白了……!以後,我再也不會……”龍筱幽打斷他道:“金師兄,於我而言,我今生所做所爲,你是可以給我極大幫助的人。否則,我無意義去對你說這些。但是,你們今天的表現,實在讓我很失望……。我發現,你們並不像我自己認爲的那樣瞭解我。今天,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我也不妨把話挑明瞭。從今天開始,我以後做事,不會再去考慮過多,我會一切以達到目的爲主。說白了,我不再爲任何人去賣命,只爲自己做事。所以,我今後的作爲可能會更讓你們看不順眼。何去何從由人自決,我龍筱幽決不強求……。近處的,遠處的,都在看着我。我不能爲了些沒用的仁義教條而壞了大事,否則,我挨的就不僅僅是罵了……”

山頂的清風此時伴隨着龍筱幽的話,竟像利刃一樣持續割划着金泰,可他卻無法去責怪他的嚴酷,可也實在無法贊同他的做法。設身處地爲龍筱幽想想,內憂外患,好點的也只在一旁看看熱鬧。更可惡的處處下陷阱去陷害他,這個時候,如果連自己這些被他視爲親信的人都去一味給他添加壓力,那他還能做什麼呢……

其實,龍筱幽的話也沒錯,試問,從古至今,哪會有誰能夠不付出任何代價而做成一件事的!一將功成萬骨枯,的道理從未變過。要成事就要有代價,要救朋友就要殺敵人,這不是很正常嗎?充其量,只是龍筱幽的行爲過激了些。不過,換個角度看,他今天的作爲,無疑是重重的警告了敵人,雖然手段殘忍,但如果能起到震懾作用,讓敵人不敢亂來,不也同樣是保全了更多人命嗎!

可話說回來,從龍筱幽誅殺鐵漢軍團以後,他的行爲確實發生了很大變化。這一點,金泰看的很清楚。日漸西沉,每當這時候,任何事物的投影都會拉的很長。所以,金泰順着龍筱幽的眼光從山影,樹林中也看出了些東西。而且,爲數不少……

每個人都在爲龍筱幽白天的行爲而憂慮,但沒誰敢去當面問問他。可是,又都不能擺脫心裡的困惑,所以,都不禁把這問題拋給了金泰。但他又能怎麼樣呢!他只能扔下句“隨他吧!現在的事太難說了,其實……他也挺難的……”

日落月顯,月隱日升,一夜很快過去了。空地上的火團依舊沒有熄滅,無論是神策盟的人還是那些俘虜,沒有一個人睡着了。誰也想不出明天會發生什麼事!一大早,香水雲等女子都怕龍筱幽又會做出什麼可怕的事來,又都自知無力勸阻,只有躲在房裡,來個眼不見心爲靜……

金泰等人一來因爲關心龍筱幽,二來也都怕他太過出格,所以,雖然不願意卻也沒辦法坐視。讓人奇怪的是,他們雖一大早就到了地方,卻沒見到龍筱幽的人影。問了他臨時的隨從,也都不得而知……

直到日已三竿時,龍筱幽纔在十餘人的圍繞中遠遠走來。而那十幾個人則各自手裡牽着些野獸。到了近前,龍筱幽只淡淡地扔下句:“以後,由他們做我的隨從……”萬聖天王看到那些人不禁皺起眉頭。因爲,他發現,龍筱幽身後跟隨的那些人,雖是神策盟中人,但卻是些並不出衆的門派頭領,而且他們不出衆不僅因爲功法不強,更因他們多是些非善之輩。

神策盟創立之初當爲亂局,對人員的核查並未明確限定,所以,也確收入了些不良之人,但也僅把他們充當外圍。可現在,龍筱幽竟把這些人安在自己身邊怎麼可以!當萬聖天王想說什麼時,龍筱幽已擺手阻止了他,徑自走到了俘虜們面前。

剩下的俘虜們昨天見了他的手段,現在見了他面帶微笑,眼神清澈,深邃,個個身軀顫抖。龍筱幽冷漠的笑笑道:“我的忍耐是很有限的,我不會爲你們浪費時間,現在,想清楚,有誰想說話的就開口。否則,馬上爲你們送行……”

見無人答話,龍筱幽面色一寒,森然道:“看來,我太軟弱了,才讓你們不夠怕。好,現在你們來抽籤,誰抽到誰說,如果還不開口。我保證不會再讓你們有機會說話……。魯昆,按你說的,讓我見識一下……”

一個精悍的男子上前賠笑道:“是,盟主,屬下請盟主暫且安坐,待屬下爲您效勞……”龍筱幽坐到兩名手下送來的椅子上,冷冷的看着俘虜們。萬聖天王認識那人是萬獸門主魯昆,萬獸門以馴養禽獸爲能,聖域中很多人是向其門中求得坐騎。可若欲得其門下坐騎,也是代價不菲的。要麼是奇珍異寶,要麼是高強法術。所以,雖然有很多人都希望得一其門馴養的坐騎,可能如願的卻也沒幾人。

而且,因萬獸門主魯昆爲人陰險,貪婪,聖域中人多不喜與其交往。所以,雖然讓他加入了神策盟,也未因其功法頗高和門人不少讓其擔任要職。至於他是怎麼搭上龍筱幽的,也就讓各人大惑不解了……

原來,昨天龍筱幽和金泰分開,獨自一人心中煩悶,便信步散心。走到一片林子裡,龍筱幽爲解鬱悶,練功發泄。沒一會兒,他突然發現林子裡竟隱藏了不少人,通名索問後,魯昆等人走了出來。

本來,魯昆自知在聖域中名聲不好,且交往多非高明,所以,一直在尋機會可以攀上豪門。他曾多次對向子軒大獻殷勤,但向子軒目中無人,對他沒半點看得起。自從五方據守,天星尊者弟子龍筱幽大站身手,連勝聖域多位高人,連向子軒都敗於其手,連性命都差點丟了後,龍筱幽名聲大震。從那時候開始,魯昆就感到機會來了。

於是,他派人四處打探龍筱幽虛實。而且,連向子軒後來的主動招攬,他也只是虛僞應付,安穩於他。他想的是,龍筱幽如今雖然聲名鵲起,但他畢竟資力還淺,未必就能怎麼樣。如果不行,還能留着向子軒這條線,有個後路。

所以,一直以來,他就斡旋在兩方之間,即不得罪向子軒,又嚴密注視着龍筱幽的動向。當他聽到有很多門派組成同盟支持龍筱幽,並且人數日多時,他明白到,聖域已經進入了一個新時代,而這個時代的領路人則就是龍筱幽無疑了……

雖然不能說因此向子軒就已經過季了,可顯然即使向子軒依舊地位不落,前景也沒什麼光明可言了,跟着他是沒什麼出頭之日的。想明白這些後,魯昆馬上帶着門人投奔了神側盟,並果斷辭了向子軒。

可是,因魯昆往日聲名不佳同盟首腦並未重用,只將他安於尋常。雖然他對此很不滿意,但他極富隱忍,心知自己往日之行必得此報。因此,自入同盟來,他不遺餘力傾力討好各派,希冀可以晚會自己在別人心目中的印象。但雖如此,各首腦也非尋常之輩,豈會輕易相信他!爲此,他也極爲苦悶。

當聽說盟主龍筱幽親到時,他本想找機會去獻殷勤,以圖受用。可卻無奈因地位低下,難近其側,只被分派在這林子周圍與其他幾個門派共同守衛。正在他失落無計時,突然聽見林子裡有聲音,近看有人練功。

他見那人功法高不可測,心知必非常人,待聽其再報家門竟正是神策盟主龍筱幽時,魯昆頓時心潮澎湃,難以自制。當下連忙強抑衝動,快步上前恭敬行禮道:“屬下萬獸門主魯昆拜見盟主!盟主神功蓋世,屬下有生僅見,實在欽佩無比。願盟主神功日盛,大業早成!”

龍筱幽見此人極盡溜鬚阿諛,對其不無厭惡。可是,既然是盟中屬下也不能太過分,只好客氣幾句便要走開。魯昆見他要走怎麼甘心,忙道:“盟主請少等……”

龍筱幽看向他,魯昆微微掃視四周,不遠處一條白蟒如電穿行。魯昆雙手一合,法咒暗施,一片光幕罩向白蟒。白蟒受光幕所襲,行動一窒,緩緩安靜下了身子。龍筱幽奇怪的看着他,魯昆單手一立,口中微微念詞,那白蟒緩緩向他游去,到其腳下,扭動了一下竟開始跳起舞來……

龍筱幽看着不覺微笑,他本身有通靈之術,但那需要強盡功法,懾服目標。而魯昆所使明顯只是一門奇異的馴獸之術。龍筱幽津津有味的看着白蟒妙舞,半晌,魯昆收起法術,白蟒迅疾逃去。

魯昆恭敬道:“雕蟲小技,只爲稍娛盟主,以開心懷,讓盟主見笑了!”龍筱幽笑笑道:“哪裡!魯門主馴獸之術倒真不凡吶!”“盟主過獎了,本門向無他長,只這馴獸一技尚可看得……”頓了頓,魯昆試探的道:“屬下斗膽,敢問盟主是否有何犯愁之事!”

龍筱幽見他雖非仁善,但倒也不是無能,只嘆道:“哎!如今聖域內憂外患,我雖有志爲正道出力,無奈世事難料。如今,我多位友人爲歹人所擄,而我卻至今尚在束手無策。雖俘虜對方多人,但卻無法由其口中探詢,我正是爲此事煩惱……”

魯昆想想道:“盟主仁義蓋天,屬下佩服!屬下雖身份低微,但亦願爲盟主分憂……。盟主,屬下有些微末勾當,雖不上大雅之堂,但於刑訊之事,或可一試……。只是,屬下之法未免歹毒,所以……”

龍筱幽擺手道:“什麼善不善的!是他們先來生事,我等只爲救人,行事就算毒些也顧不得了,你有什麼方法,說說看……”魯昆心裡大喜,當下娓娓道來。龍筱幽聽了沉吟片刻道:“不妨一試……”

魯昆面露難色道:“盟主,屬下極願爲盟主分憂……。可是,屬下之法恐怕難爲衆首腦接受,而且,屬下身份低微,恐日後……”龍筱幽心裡冷笑,淡淡道:“沒事的,從今天起,你就是我的護衛隊長了。即使有人要責問你,也得先免了我這盟主再說……”魯昆心花怒放,連連稱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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