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蕊。”只見一箇中年婦女叫着往房間走的女孩兒。沒錯,那個女孩兒是我,我叫景蕊,今年21歲,處於叛逆期,叫我的是我母親,一個地道的農村婦女,沒多少文化,沒多少吃穿講究,關於她……我的記憶不多。我沒有父親,她不願提,我也不愛多問,就這樣我們在這個50平米的房子裡生活了10多年,她平時都以賣小吃爲生。
我關上房門,想清淨一番,沒想到她一個勁兒的敲門。“景蕊。”
“什麼事兒?”我開始一肚子火。
“那個……飯好了。”她低聲細語。
一聲強而有力的關門聲傳出“你自個兒吃吧!我不吃。”婦人慾言又止,默默地轉身之後,一人坐在小木桌上吃着中午剩下的飯菜。
她們母女有多少次沒有一起吃過飯,一起談過心事,歸根結底怪的是平庸。
聽得一聲關門聲,婦人知道是她出去了,每天晚上她都會出去,她說過很多次,可換來的是爭吵,房間裡的人,沉默寡言,淚水不知從眼角開始流淌。是她關心她太少造就了現在的叛逆?還是因爲母女之間變得漸淡?
第二天,桌上多了一疊錢,時間長了,她終於還是按耐不住。敲門聲響起,被窩裡的人心煩氣躁的蓋着被子假裝聽不見。
“景蕊,媽媽知道錢的重要性,但媽媽不希望用不乾淨的錢,這樣覺得對不起你,也覺得是我沒用。我知道你叛逆,很多事聽不進去,但媽媽多想像以前一樣抱着你哭、抱着你笑,你餓了我做飯給你,哪怕是沒有味道,你都會笑着對我說,媽媽很棒。自從你長大後,我們母女變得像陌生人,我真的不知道該怎樣挽回?”
“你覺得我在做不乾淨的事兒?如果你覺得這錢髒大可不必接受。就你賣的那點東西能養活我們嗎?要不是我掙錢,能活到今天?很多時候我都特想不明白自己怎麼生活在這樣一個家庭?窮困潦倒,每天早出晚歸,吃着剩菜剩飯,爲了點錢累得跟狗似的,學費從上學那刻欠到學期結束,你知道同學個個說的又多難聽。”
“對不起,媽媽不是那個意思?媽媽只是希望你不要做壞事,我們人窮要有骨氣。是媽媽不對,讓你過得不好,媽媽覺得特別自責,但媽媽真不知道該如何改變現狀?”
“行了,你賣東西吧!反正今年讀完我也不想讀了,省得多一筆錢。別再說了,出去。”我不耐煩的關上房門,思量一番。
“景蕊,聽說老師因爲學費的事兒找你無數遍,這樣,你學兩聲狗叫,沒準兒還能賞你一百。哈哈哈哈哈……”教室裡傳着讓人噁心的聲音,那些狗眼看人低,拿錢砸人的怎麼就能活得如此安穩。我向來不會接受,怎能讓他們囂張呢?垃圾應當和垃圾一起,提着垃圾桶直接朝他扔去。
“我靠,你死定了。”
“陳躍進,你給我聽着,我再缺錢也不會跟你這種垃圾扯上關係,你別像狗似的貼着,這次扔的是垃圾,下次沒準兒就是硫酸。”
“你丫的嚇唬我,行,是你先找的,兄弟們給我打,往死裡打。”就這樣,我被一羣男的圍毆,沒有任何人幫忙,或是叫老師,多的無非是嘲笑和熱鬧。不知多久,我幾乎感覺不到痛覺,老師來了將我們叫到辦公室,他們有後臺,學校不能將他們怎麼樣,不過是處罰,我呢?呵!檢討、處罰、一個月操場和教室的衛生、還有道歉,身份真的能決定一切?
出了辦公室,陳躍進一個勁兒嘚瑟“看到沒有,窮困妹,你什麼都沒有別學高傲,早知道學兩聲狗叫沒準兒還能拿到錢,可惜了。”
“呸!”他們一個個用手做出鄙視的姿勢。我拖着受傷的身體回家。
一回家攤在房裡不想出門,不想去醫院,接二連三的睡了幾天。晚上,她回來了,看着那個瘦弱被打得遍體鱗傷的女孩兒,心裡說不出的自責。“咱們去醫院。”
我拉着無力的聲音回答:“不去。”
“可是這樣會有生命危險的?”婦人開始着急心痛。
“媽,我想喝你小時做的青菜粥。”
她沒有想到,多少年來女兒沒叫過她了,又有多久她沒向她要求過什麼?喜悅和心疼的淚水瞬間流出,她哽咽的答應道:“好好好,媽媽這就去做。”
她拍了拍熟睡的女兒肩膀“來,媽媽餵你。”
“我自己來,你做你的事兒去。”
她拗不過只好答應“那行,你吃完了把碗放着,我回來洗,先出去了。”那天晚上下了很久的雨,幾乎一直沒停過。躺了幾天傷口不那麼痛了,學是不想上了,怎樣才能掙到錢呢?出門溜達一圈,看着街上來來往往形形**的人。這個社會本就是這麼現實,錢可以決定一個人的勢力、生活、甚至是身份地位。可一切真的那麼如願嗎?回到家,她沒有回來,倒是鄰居的何老伯找到我。
“景蕊,我找了你好久,你媽媽出車禍了,現在在人民醫院,快去看看吧!”看到他緊張的表情,我遲疑了,車禍?回過頭猛的衝向醫院。何老伯是和母親一起買小吃的鄰居,聽他這麼說我當然相信,可這個消息對我而言如同晴天霹靂。當衝進醫院,問得地址,看到病房裡的人,她安靜的躺在那兒,臉上被紗布包裹着。
“你是?”醫生問道。
“我是病人家屬,我媽怎麼樣了?”醫生瞥了一眼旁邊的人,搖了搖頭道:“病人全身多處撞擊傷顱骨骨折、傷口大量出血,我們已經搶救很久,結果……對不起,我們實在是無能爲力。”
“我只想知道,我媽是怎麼出的車禍?”旁邊的幾個人開始衆說紛紜。最後指出一個人,他就是肇事者。何老伯這時也趕到,他說我母親過馬路時,推着小吃車,沒看見突然出現的車,加上肇事者加速和闖紅燈造成現在的悲劇,一場爭論開始了。
“別吵了,要吵出去吵。”房間此刻只留下我與她。
漸漸走向牀邊,帶着空洞的身體“你覺得這樣是在幫我?你覺得這樣就偉大了,我可以得到一筆錢,從此不會再爲錢煩惱了?對!我承認錢很重要,但別把命賠了,現在好了,你解脫了,自由了,留我一個人,什麼意思?”頃刻間,再也壓制不住堅強。“媽,對不起!是我不好,我不該叛逆。你醒過來看看我,你倒是看看我啊!我不要錢了,我要你,要你平安的回到我身邊。很多時候,我知道你爲我好,可我真的不知道怎麼表達?我心裡很愛你,我真的……”當看到心電監護儀上生命體徵變爲0,我大聲呼叫“醫生。”
再一陣搶救,焦急到最後的失落。如果時間還來得及,我將那些沒說的話全表達給你,可是不會再有如果。
“你們家屬商量一下,做一些事後準備,下午會將屍體移至太平間。對不起!你母親的症狀我們已經盡力了,節哀順變吧!”他給了我死亡通知書。死亡證明,是指我母親完全沒有再生的機會了嗎?看着旁邊那個男人,他從我踏進醫院開始一直沒離開過,何老伯說他就是肇事者。
扯着他的衣領,猙獰的說:“你還我母親,你這個殺人兇手。”旁邊的人紛紛拉住我,使得我變得冷靜。對!我不能鬧,現在只剩下我了,得幫母親討回公道。
“你過來。你們別跟來。”他有些害怕。咳嗽了兩聲,開口道:“我不是故意的,當時沒看到,加上趕時間就急了點兒,也沒想到會撞着人。”
“故意,哼!我殺了人,給人說不是故意,道個歉就可以完了,那還要法律頂個屁用。你丫的近視還是瞎子?紅綠燈你闖個毛線,說吧!怎麼解決?”
“咱們私了,你看成嗎?”一副有錢人的嘴臉,拿錢可以砸人,即使他蹲了監獄,想必靠關係最後能無罪釋放,法律並不是那麼嚴謹,錢真的可以辦妥很多事。母親或許是抓住這點才結束了生命。傻!
“成,60萬。”
“60萬,搶錢呢吧!”
“搶錢?根據法律法規,你得賠償病人的醫療費、誤工費、住院伙食補助費、護理費、喪葬費、死亡補償費、被扶養人生活費、交通費、住宿費和財產直接損失。還跟我說搶錢?不給也可以,咱們法庭上見,到時除了賠錢還有坐牢,或者是以後我住你家,你養我到結婚生子。忘了給你說,我學費可貴了,好幾年沒交,應該有個十幾二十萬,到時別忘了幫我交了。“
預示離開,卻被拉住“誒誒誒!等等,咱們再談談。”
“一個大男人別磨磨唧唧的,好好考慮考慮。走公走私,自己想好。”
下午,將母親遺體料理好後,太平間的工人將她遺體移走,一層白布遮去她的一切。辦理好手續後,離開了那個地方。我將骨灰帶到一片安靜地,找人立了塊石碑。
"張心蘭之墓"這個女人,從未提起過她的丈夫,甚至我從未見過。她到底有着怎樣的過去?她是不是沒有打算過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