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之後,齊老五心急火燎地過來道:“祝二哥,前幾天你家丫頭說什麼淋糞的事兒,我家的苗兒死了大片,可怎麼辦纔好?”
祝永鑫領着荷花到齊老五的地裡一看,地裡基本八成以上的苗兒都開始萎頓倒地,即便是依舊堅持立着的,也都是發黃發蔫兒,都不用荷花說什麼,祝永鑫就嘆氣道:“老五啊,這些苗怕是沒得救了。”
其實齊老五心裡何嘗不明白,但總還是抱着一絲僥倖的心理,這會兒聽祝永鑫這麼說,又見荷花一臉同情的神色,頓時蹲在地上雙手捂臉哭了起來。
荷花心裡雖然覺得,如果齊老五前幾天就肯聽自己的,說不定還不至於到這樣的田地,但是這會兒看見他那麼大的一個漢子就蹲在地頭痛哭,也着實有些心裡不忍,畢竟一個六歲娃兒的話,除了自家人被纏得沒法子勉強聽信於她,一般人自然還是不會當回事的。
她心裡盤算着,齊老五家裡如今若是補種蜀黍,估計伺候半年還不等灌漿就得被霜打死,但若是種其他……她忽然道:“齊五叔,你家如今種蜀黍已經是來不及了,前陣子有人從南邊兒給我家帶回來的洋芋蛋子,你若是不嫌棄我給你些種塊種兩畝,好歹比空着大片的地要好,等冬天也能當糧食吃也能當菜吃的。其餘的地方種些個菜什麼的,到時候挑到城裡去賣,還能換點錢兒買糧食吃。”
齊老五看着狼藉一片的地,哪裡還有不肯的餘地,千恩萬謝地說:“祝二哥,這回可就全靠你了,那什麼洋芋蛋子我可是半分都不懂,你得多告訴我纔是”
“這個你得問荷花那丫頭了,洋芋蛋子什麼的都是她伺弄的,我瞧着跟種番薯差不離,不過你以後也別這麼往地裡瞎整還不聽人勸了。”
齊老五聽說是荷花弄的,開始還有些不信,但是一想到那天荷花跟自個兒說,若是還不把地按照她那樣收拾出來,沒幾日就要都枯死了,結果還真真兒的就準了,所以這會兒也不由得他不相信,抹了把臉上的淚水嘆氣道:“還說自個兒家裡種了好幾輩子的地,到頭來還不如個丫頭,你五叔這老臉是沒處放了。”
“齊五叔,你再說這話我可就不給你種塊兒了。”荷花撇嘴道,“龍王爺還有打盹兒的時候呢,咱們都是鄉里鄉親的,你跟我爹又是自小稱兄道弟,難道看見你家有難處我們還不伸手?再說就算不看在你的臉上,我們也還得看在五嬸子和你家兩個娃兒的份兒上呢”
這邊話音未落,身後就傳來齊老五媳婦的聲音道:“齊老五,你那個臉皮子就恁金貴,人家這麼幫咱你還拉不下臉來說個軟話,還用那起酸話說孩子你可真行”說罷一把拉過荷花,拿着一包糖角子就往她手裡塞,“荷花,這個拿回家去吃,別跟你五叔一般見識,他恁不是個東西的。”
荷花推開糖角子道:“五嬸子用不着跟我客氣,這糖角子拿回家給狗娃兒和你家穗兒吃吧,我聽人說你會在自己炕頭抱小雞子,你若是不嫌棄我手腳笨拙的,下回再抱的時候教教我唄?”
“還以爲多大個事兒,下回再抱的時候我叫着你就是”齊老五的媳婦硬是把那包糖角子塞進荷花的手裡,然後朝自家男人踹了一腳道,“傻杵着做啥,還不趕緊把地裡該刨該平的都收拾利索。”
荷花忍着笑道:“五叔五嬸子你們忙着,我們先回了。”
回家的路上,祝永鑫忽然問:“荷花,你知道恁多東西都是書裡看來的?你都能看懂?”
荷花忙搖頭道:“書我哪裡看得懂,都是錦棠哥先查明白瞭然後講給我的,然後跟爺再下地裡去學,爹還真以爲我是啥神仙了?”
祝永鑫打了個哈哈道:“說得也是,你才幾歲個娃兒,不過你記性也着實是好,要是讓你爹我去記那些個書上的東西,就算別人都給我講明白了我也記不住。”
“噗”荷花撲哧一聲笑出來,“爹,你說的這倒的確是大實話。”
“你這丫頭,自個兒爹也敢笑話?”祝永鑫作勢要打。
荷花一溜煙兒地就跑進自家院子嚷道:“娘,快救我,爹要打我咧”
方氏正在屋裡做飯,不明就裡地衝出來把荷花護在身後道:“你要瘋啊,好好的打孩子做啥”
祝永鑫一進院就見方氏拎着菜刀瞪着自個兒,唬了一跳,“你這事幹啥”
“你作甚要打荷花?”方氏低頭纔看見自己還拎着菜刀,忙垂下手但還是護在荷花前頭地問。
“切”祝永鑫見荷花從方氏的胳膊底下正衝自個兒做鬼臉,努努嘴道,“你瞧你閨女笑得跟個狗尾巴花兒似的,像是要捱打的樣兒?”
荷花頓時不依道:“誰像狗尾巴花兒?我若是像狗尾巴花,那爹就是個大狗尾巴花。”
方氏也瞧出是爺倆逗悶子,聞言也笑出聲來,還沒等說話就聽屋裡茉莉大喊:“娘,你幹啥去了,鍋都燒乾了。”
“哎呀不好”方氏趕緊跑回竈間。
祝永鑫看着荷花挑挑眉毛,意思是看你乾的好事,荷花不在乎地衝他吐吐舌頭,扭頭朝自個兒的小園子跑去,“我去看看洋芋蛋子咋樣了,得給齊五叔弄出種塊來。”
原本別人家給的洋芋蛋子就不多,如今種下去的時候也不久,想要弄出種塊還當真是有些困難,不過好在荷花壓根兒就沒指望這點兒洋芋蛋子今年就能給自家借上多大的力,原本也不過就是當作試驗田伺弄,乾脆跟齊老五家商量好,把洋芋蛋子都拿出來給他家地裡種上,但是咋種得聽荷花的,等秋收之後分一成的收成給荷花。
齊老五還有些個猶豫,看着荷花挖出來的洋芋蛋子發愣,半晌才悶聲問:“就着藥丸子大的東西能長成個啥?”
還是他媳婦比較明事理,直接把他扒拉到一邊斥道:“我看你腦袋瓜子都是讓那豬糞糊住了,前幾年村兒裡有人中番薯,你就嘟嘟囔囔不肯種,結果頭一年種的人都賣上了好價錢,等你瞧着好了再下手,早就十里八鄉都種起來,賤的跟那土坷垃似的。藥丸子大小咋了,如今才幾月份,地裡的啥玩意還不都是不丁點兒大小,若是如今就碗口大的,還用得着你種?”
齊老五家裡一瞧就是媳婦主事兒,幾句話扔出來有理有據還有氣勢,頓時就把齊老五頂的沒話好說,又朝他白了一眼,回頭笑着對荷花道:“五嬸子答應了,你說咋整就咋整,你五叔要是敢給你添亂,你就來跟嬸子說,看我不捶他的。”
荷花把挖出來的洋芋蛋子,擱在方氏給番薯育苗的土炕上催發了幾日,見坑窪處都開始冒出尖尖的芽兒,這才根據每個洋芋蛋子的大小和芽兒的多少切成大小不一的種塊,教着齊老五種到地裡,告訴他怎麼伺候,自個兒也時不時地過來瞧瞧。
齊老五開始還有些個心存疑惑,但是後來見土豆秧子出來後都綠油油的看着喜人,倒是也覺得幹勁兒多了起來,而且家裡的菜地根據荷花說得法子上肥,用的糞土比以往剩了許多不說,長勢卻比旁人家的要好,他就也漸漸信服起來,這天蹲在地頭上抽菸,看着荷花在地裡查看土豆秧子,忍不住道:“我聽我爹當年就說,你爺當初隻身一人投奔過來,本來是在里正家租地做佃戶的,後來沒兩年就掙出了自家的地,後來還蓋起了房子娶上了媳婦,當吃我們還都說肯定是原本就有家底,不敢剛來就漏財罷了,如今瞧着,果然是有幾把刷子的,連家裡的娃娃都恁厲害。”
荷花聽了笑道:“齊五叔這話說的,種地這玩意,啥時候也不是憑着力氣蠻幹的事兒,多動腦子去琢磨,就慢慢地能越來越省力和高產。”
齊老五在琢磨自己的心事,壓根兒就沒聽到荷花在說什麼,直到荷花準備起身兒離開他才如夢初醒地說:“荷花,你家給你定親沒?”
“……”荷花聞言滿頭黑線地說,“齊五叔,你家狗娃兒才一歲多……”
“你個娃娃家的懂個啥,俗話說女大一、抱金雞,女大二、金滿罐,女大三、抱金磚,女大四、福壽至,女大五、賽老母……”
荷花聽到後面差點兒沒笑噴出來,聽齊老五越扯越不着調,擡眼瞧見齊錦棠站在不遠處的田埂上衝自己招手,趕緊從地裡出來道:“五叔,我還有事先走了,你少尋思那些個沒邊沒沿兒的事兒,西邊兒的地這幾天多澆幾回水,再過幾日就好摘了去賣了。”
“好嘞”齊老五滿口應着,起身兒準備去拎水桶。
正好齊五嬸到地裡來送綠豆湯,把他倆剛纔的話聽了個大半,這會兒瞧見不遠處齊錦棠拿着帕子給荷花擦手,然後兩個人說說笑笑地走遠了,不禁朝自家男人後屁股踹了一腳道:“我平日說你眼拙心瞎的你還不服氣,也不瞧見人家是什麼心氣兒的娃兒,淨想那些個有的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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