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他妹妹成親之後沒多久,他母親便過世了,而他也下山追求他的夢想去了,不得不說,他的運氣很好,很快我們便收到了他入朝爲醫官的消息。”
“經過了多年的努力和他精湛的醫術,終於入得太醫院,成爲了當朝知名的太醫,後來,又因救了當時的聖上,被直接提拔成了太醫院院士,成爲了當今世上最年輕的院士。”
武神醫說到這裡,忍不住深深的嘆了口氣,“當時的聖上非常的信任你爺爺,並將自己最寵愛的女兒,賜給了他做夫人,你王家,自此走向了人生的巔峰。”
方天朗靜靜的聽着,這些,是老爺子並沒有跟他說過的。
“那爲何會變得如此?”
根據武神醫所說的這些,方天朗幾乎能夠想象得到,倒是王家的輝煌。
“正所謂樹大招風,再加上你爺爺醫術驚人,這才引得某些有心之人的嫉妒,只是那時候,有聖上和小公主在,沒有人敢動他分毫。”
武神醫再次喝下一杯茶,站起身來,走到窗戶邊站定,看着窗外已經冉冉升起的明月,久久不語。
方天朗也不催促,同樣起身走到他身邊,看着外面的漸漸融入黑暗中的景象。
“那時候的他,不止一次寫信邀我一同前來京都,爲聖上效勞,覓得一官半職的,可是,我這人向來懶散慣了,並不喜歡朝中的爾虞我詐,志也不在入仕當官,而是成爲遊歷四方的神醫。”
不知過了多久,武神醫的聲音再次傳來,“我與妻子四處遊歷,濟世行醫,而他,也在官場之中混得風神水起,與小公主也是相敬如賓,舉案齊眉,原以爲,我們就這麼過一生了,卻沒想到”
武神醫重重的嘆息了一聲,沒有再說下去。
“卻沒想到,到頭來,他竟招來了滅門之禍,而你和武夫人,也就是他的妹妹,卻在他死後,什麼都不做。”
武神醫不說話,但是方天朗卻開口了,在聽到這些秘辛的時候,他的心中是歡喜的,卻同樣也是悲憤的。
武神醫張了張嘴,半天都沒有說出話來。
“不,你錯了。”
就在這時,一個略顯蒼老,卻有力的聲音突然從門外傳來,緊接着,一身青衣的武夫人,從門外跨步進來,顫動着雙脣,看着方天朗,“當我們知道你家出事的時候,我們正在萬里之外的一處山巔之上,尋找着一味草藥,星雲草。”
“星雲草?”方天朗皺眉,看着面前這個如今唯一一個,還與他有着一絲血緣關係的武夫人,也就是他的姑祖母。
“是的,星雲草。”
武夫人走近屋內,走到武神醫的身側站定,“當時你母親病重臥牀,你祖父與我們用秘法保住了她的身子不腐,並想盡法子想要將她救回,而這其中所需要的最重要的幾位草藥裡面,就有這星雲草。”
武夫人顯然對於自己的丈夫被人誤會,有些不舒服,所以說話的時候,語氣也很衝。
“我們經過了千辛萬苦,才找到了這星雲草,可是,當我們沒日沒夜的往回趕的時候,聽到的,卻是王家一家被滅門的消息。”
武夫人說話的時候,不知從什麼地方拿出了一個盒子,緊緊的攢在了手裡,“當時我們趕到的時候,已經晚了,王家上下一個不留,而且滿大街都貼着王家賣主求榮,與外邦勾結,預謀篡位,意圖造反被當場格殺的告示。”
方天朗袖子下雙拳不由緊握,眼眸赤紅,盯着早已淚光瑩瑩的武夫人,不發一言。
或許是因爲那抹之不去的血緣關係在,方天朗只覺得胸中有一口悶氣,不上不下,久久不散。
武神醫伸手緊緊摟住了夫人的肩膀,看向方天朗,眼中情緒無比的複雜,有愧疚,有心疼,也有不忍。
武夫人閉了閉眼,任由淚水從眼角滑落,深吸了一口氣,這才說道,“我因早已嫁與夫君,並且從未對外人說過自己與王家的關係,再加上當時並不在場,所以才得以安生。後來,與夫君到處蒐集證據,想要爲王家翻案,夫君更是試圖進入太醫院,查探事情的真相。”
方天朗深吸了口氣,緊張的看着武夫人,等待着他的下文。
“可是,我們所能想到的,有可能幫助我們找到真相的人,要麼暴斃,要麼避而不談,更有甚者,一口咬定王家的禍事兒,全因王家自食其果。”
武夫人低頭,看着手中的錦盒,“後來,我們暗中調查的事情被那人知道了,便一直有人暗中殺我們,並綁走了我們唯一孩兒,將他的屍身扔在了我們所住的茅屋外面”
武夫人說到這裡,早已泣不成聲,整個身子都在微微的顫抖。
“夫人,快別說了,你身子骨不好,先坐下休息一會兒吧。”武神醫緊緊的摟着自己的夫人,聲音也有些哽咽了,他將武夫人扶到桌子邊坐下,重重的嘆了口氣。
方天朗此時早已驚的不知說什麼纔好,有些愧疚的看着武神醫和武夫人,“對不起,我”
“孩子,你不要再說了,你的心情,我們都能夠理解。”
武神醫搖了搖頭,走到方天朗的身邊,在他的肩膀上重重的拍了拍,“若換成是我,也是會那麼想的。”
“這些年來,我們夫妻東躲西藏,要不是有着一身醫術,再加上之前救過不少人,身邊也有幾個武林上的好手在,這才得以逃脫,後來,我們無奈之下,選擇了炸死,這才逃過了一劫。”
武夫人用帕子擦乾了眼淚,這才又接着說道,“後來,估計那人也知道,我們並沒有拿到什麼真憑實據,又因痛失愛子,傷心過度,這才雙雙死亡,便再也沒有再派人找過我們,從那以後,我們隱性瞞名,直到現在。”
“那人是誰?”方天朗注意到,武夫人的嘴裡,一直都有那個人這三個字,興許,他們查到了些什麼,也未可知。
“我們並沒有查到切實的證據,不過,當初去王家宣旨的,是當今的相爺霍浩青,而追殺我們的人,也跟他有些關係,所以,我們猜測,這其中一定有他的影子。”
武夫人這會兒也算是緩過來了,擡頭看着方天朗。
或許,以前的方天朗不知道,武夫人看自己的眼神爲何會那般的複雜難明,可是現在,卻明白了,武夫人看的不是自己,而是那一份濃濃的親情。
“相爺”方天朗喃喃的念着這兩個字,眼中寒光閃過。
“朗哥兒,那人如今在朝中的勢力不可小覷,你哪怕是有了證據,也萬萬不得輕舉妄動。”
武夫人見方天朗這樣,立時有些擔心起來,忙開口說道,“如今王家,就剩下你自己了,你可千萬不出有任何的事情。”
“姑祖母放心,我不會傻到去送死的。”
方天朗深吸了一口氣,壓下了心頭的恨意,衝武夫人安慰一笑,“這麼多年過去了,我又何須急於一時。不過,既然我知道我王家當初是被冤死的,那我定會查出真相,還祖宗一個公道,更不會讓那奸險之徒逍遙太久。”
武神醫與夫人對視一眼,均都暗自點頭。
“姑祖父,姑祖母,既然我如今已經知道了自己的身世,而你們又是我在王家唯一的親人,那麼以後,便留在我這別院裡吧,這是老爺子早前便送與我的,算是我私人的東西,跟方家沒有關係,在這裡,我定能保你二人平安。”
方天朗起身,緩緩的跪了下去,朝着武神醫夫婦行了一個大禮,聲音中滿是堅定。
他這一句話,也算是承認了自己是王家的骨血了。
方天朗性子本就爽快,既然已經接受了這個自己王姓的事實,那也就沒有什麼好彆扭的。
更何況,哪怕沒有這一層關係在,憑武神醫夫婦這些年對自己照拂,自己在知道他們痛失愛子,又遭人追殺之後,也理應報答他們的恩情。
“好,好。”武夫人滿目含淚的看着方天朗,哽咽着,說不出話來,伸出一手,顫抖的撫摸着方天朗的臉,老淚縱橫。
這一聲姑祖母,是她等了十八年纔等來的,這其中的心酸,也只有一直守護在她身側的武神醫能夠明白了。
原以爲,這麼多年過去了,他早就淡然了,直到此刻才發現,原來不是淡了,只是將心中的那份恨意,給深埋了起來。
方天朗看着兩位白髮蒼蒼的老人,心中泛起無限的酸楚,眼眶也不自覺的紅了起來,“剛纔是孫兒出言無狀,冤枉了兩位長輩,還望姑祖父、姑祖母見諒。”
武神醫忙將方天朗扶了起來,同樣激動得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又哪裡會去計較剛纔的事情,“快快起來,我們又豈會怪你。”
武神醫看着方天朗,深吸了一口氣,這纔開口叮囑道。
“朗哥兒,姑祖父知道,你並不是莽撞之人,雖然如今你已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但是切莫跟外人提起此事兒,否則,恐怕會惹來殺身之禍。”
方天朗很是認真的點頭,“你們放心,在無十足的把握,爲王家洗刷冤屈之前,我在外仍舊會姓方姓,否則的話,我也無言面見列祖列宗。”
“如此也好。”武神醫沉吟片刻,點了點頭,“你的身份,關係到王家與方家的命運,以後,切不可再與先前那般,太過無狀,讓人產生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