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羽將小可送到指定地點時,肖恩已經在那裡等候多時了,遮陽帽和頭巾也遮不住他被曬得紅撲撲的臉。
小可環顧四周。
黃沙遍野,遠處夕陽正緩緩落下地平線,天空和高低起伏的沙丘被鍍上一層金黃色。
遠處,長長的駝隊經過,駱駝們高聳的駝峰在漫天霞光下,呈現出黑色的剪影。
“我們不回ARF星地球基地,我們去醫院,讓你見見那些你從X-CASE基地救回來的星奴夥伴們。”肖恩快步走上前,急切的對小可說。
“我還有幾個基因樣本需要你幫忙檢測,並且用你研發的軟件生成對應的外部特徵畫像。”小可提醒肖恩她的主要來意。
“耽誤不了你的事兒。醫院裡也有檢測設備和分析軟件。”肖恩急匆匆的說。
鑽進肖恩的飛行器,小可搖下窗戶,衝黑羽招招手。
黑羽回覆她一個微笑。
他看着肖恩的飛行器爬升到天空,越飛越高,變成一個小點,逐漸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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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在沙漠中被暴曬的緣故,飛行器中的溫度稍微有些高,小可不禁有些煩躁不安。
“知道麼?你有新任務了。”肖恩一邊駕駛飛行器,一邊旁敲側擊。
“新任務?可我現在的任務還沒結束呢。”小可疑惑的問。
她突然想到黑羽剛纔也問過她,驚奇人才公司是否聯繫過她,怎麼她這個當事人卻是最後一個得到消息的?
“相信新任務你會感興趣的。”肖恩神秘兮兮的說,“新僱主要求你要麼快速結束眼前的案子,要麼說服你的現有僱主讓你接下這個額外的任務。”
小可早已將黑羽給她的那個放置元老標記線DNA樣本的試管放入了一個證物袋中。
此刻她突然想到黑羽的用意,如果她想結束現實世界國家聯盟的任務,就必須讓薩威利先生相信這份DNA樣本屬於元老標記線。
黑羽剛剛對她說的一切在她耳邊回放,“我只告訴你一個人。我不知道他到底是翊風還是羿曦。但是他期望你結束這個任務。你,該不會拒絕這份禮物吧?”
兩件事聯繫在一起,她立刻明白了,現在事情脈絡已經比較清晰了,她的新僱主應該是羿曦。
他爲了讓她能接下新任務,助力她結束現在未結束的任務,他給了黑羽元老標記線的DNA樣本。
小可不相信羿曦會做出背叛巫師會和元老標記線先生的事情。那麼這份樣本是不是根本不屬於元老標記線?羿曦也許只是希望她早點擺脫這一切。
這是一份禮物,同時也是讓她對調查元老們真名實姓的任務予以收手的警告。
“什麼新任務?”小可不禁好奇的問。
“等你到醫院見過那些星奴小夥伴之後我再告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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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MIX星系在地球上有五十家中等規模的醫院,分佈在世界各地。
醫院不僅僅收治受傷或生病的AMIX星系的奴隸,也醫治地球人。醫院的醫生不僅包括ARF星精通生物化學和醫學的星奴,也僱傭一些地球上有醫師資格的醫生。
這也是AMIX星系研究地球物種的工作需要,比如研究地球物種在哪些方面比較脆弱,容易受哪些病毒的攻擊,這些數據和研究成果的積累需要大量的地球人病例,也需要時間的沉澱。
AMIX星系在地球上建立的醫院是集醫療、教學、科研,醫療設備研發於一體的綜合醫療機構。研發的醫療設備申請專利後會授權一些醫學設備的廠商和公司進行量產。
這家醫院建在一箇中型的城鎮,不太引人注目,這麼做既方便掩護AMIX星系纔是這家醫院的實際控制人,同時也不用擔心收不到足夠多的病人。
小可跟隨肖恩進入醫院的正門。
醫院的建築有些年頭了,處處沉澱時光和歷史的痕跡。一陣刺鼻的酒精和消毒水味隨着一股涼風撲面而來。
大廳中人來人往,凌亂的腳步聲,救護車的汽笛聲,排隊人流的嘈雜聲,病人家屬的嘆息聲,所有這些聲音此起彼伏着。
繁忙、擔憂和焦灼的氣息瀰漫在空氣中。
所有這些前來醫院尋求救治的人,他們不對生命敷衍,心懷期望能被治癒。
可那些從X-CASE基地救出來的星奴們呢?他們能被被治癒麼?身體的病痛也許能被救治,但是心理上遭受的折磨和傷痛呢?
肖恩和小可穿過主樓大廳,朝醫院後半部分走去,後半部分是一個獨立的院落,
一扇金屬鐵門將小院和醫院前面的診療區隔離開來,進入鐵門後,立刻安靜多了。
一眼望去全是綠色,陽光透過葉子之間的縫隙在地上留下斑駁的樹影。微風拂過,樹葉微微顫動,發出沙沙的響聲,如同一曲生命的變奏曲。
她被肖恩領着進入一間間病房。她從全息影像中層看到過這一張張面孔,從X-CASE基地解救出來的星奴,但如今親眼見到他們的生存狀態她還是更爲震撼。
如果仍能從他們臉上看到憤怒、仇恨甚至猙獰的表情,那麼他們至少還有情緒的波動和備受摧殘的靈魂。
但如果從他們的眼裡只看到麻木、無奈和不知所措,那麼她甚至懷疑他們所有精神世界都已經毀於一旦,化作齏粉了。
這是這麼一批看似已經失去價值的星奴,他們竟然在她需要給“外星人威脅論”猛烈一擊時候,及時的給她送去了他們用心靈、親身經歷和血與淚創作的作品,揭示了X-CASE基地針對異星客活體實驗的真相。
這讓她倍受感動。
他們剛剛走過三個病房,小可來臨的消息就一下子在樓裡不脛而走。
很多星奴簇擁到小可和肖恩所在的病房,他們凝望着她,目光中飽含感激,沒有喧鬧,只有默不作聲的凝望,彷彿她是一個英雄,是他們的救世主。
她默默接受他們目光的洗禮。
很多時候她和她的同類——這些來自AMIX星系的星奴們之間不需要說話,就能感受到彼此的部分意識和思想。
所有星奴腦中的蛋白質芯片也是天然的長距離心靈感應通信設備,只要他們願意打開一部分。
蛋白質芯片發射一種波,是地球人尚不掌握的某種波類型。
無需語言,她只要願意打開蛋白質芯片,那麼就可以傾聽到彼此大腦的聲音。
這種感覺很神奇。也許正是蛋白質芯片植入物,心靈感應通信變成了星奴們在X-CASE基地的唯一交流媒介,也是他們在X-CASE基地的悲慘境遇中能堅持着繼續存活來的原因。
“感謝你把我們從X-CASE基地拯救出來。”很多條意識波向她開放的心靈感應通信設備投送過來,類似的信息她腦中植入的蛋白質芯片在不停的接收,各種信息波在空氣中震盪,她有些應接不暇。
“你們都很了不起。在悲慘的境遇中都能堅強的活下來。”她通過腦中的蛋白質芯片同樣發送意識波給他們,“感謝你們爲X展覽所創作的數字藝術作品,足夠震撼。”
“這些還遠遠不夠,夠不上猛烈的回擊。”
“我們爲必須爲自己而戰。”
“一度我以爲永遠都擺脫地球人活體試驗品的命運,沒有人關心星奴的命運,我們的結局就是死,在無盡的痛苦中領受所有的折磨之後然後死去,是你把我們從地獄中解救出來。”
“我,我一個人可辦不到這些事情,有幻影帝國巫師會幫忙,很多很多的黑客巫師,還有國際刑警,現實世界國家聯盟,很多人一起聯手才把你們救出來。”小可急忙解釋,傳送出自己的意識波。
“那你也是極爲重要的關鍵點和推動力量。”
“能重見天日,曬到陽光,遠離黑暗,重新看到外面的感覺真好,感謝你。”
“我們中的有些人沒能活到出來的那一天,我們要爲他們報仇。”
“你需要我們做什麼,我們都會義無反顧的做。”
“希望你們都能養好身體,重建對生活的希望,療愈精神創傷。”小可的意識波傳送出去的少,接收的多,她有些惶恐不安,無法一一回應他們。
“精神創傷只能通過報仇來治療。”
“精神創傷甚至永遠都無法療愈,精神創傷就像毒素已經深入骨髓,滲透到血液中,甚至潛意識中。哪怕是遺忘、記憶清理也無濟於事。也許我們可以談談復仇計劃的問題。”
一條意識波信號在她的腦中震盪,就像石子扔到湖水之中,掀起一片漣漪。
小可追溯着這條意識波發送的源頭,一個星奴站在一羣人的最外側,他背靠着門框,精神看上去可不怎麼好,臉上一副絕望和頹喪的表情,眼裡卻充滿復仇的渴望。
她從腦海中搜索他的名字,失蹤星奴中的名單上有他,他的名字是康柏溪,ARF星的星奴。
她記得他,他們到地球的第一天康柏溪安排他們這些新來的星奴住在ARF星地球基地最底層的膠囊倉裡,並且教給他們在地球上生存的各種規矩。
他應該是近幾個月才被X-CASE基地捕獵的,
他不是受傷害最深的那類星奴,還沒有到那種支離破碎、無可奈何和麻木狀態,而是內心充滿了憤怒和仇恨,也許她需要和他單獨談談。
康柏溪旁邊站的是BICA星的星奴卡倫。
她記得和休格醫生首次進入幻影世界的穀神星去見雪吉兒,她分裂出來一個人格進程,在穀神星的坑洞中探索,當時與她交流的人正是卡倫。
他那張橡皮泥似的蒼白的臉已經恢復了部分血色。
“你還記得我麼?”隨着卡倫的意識波傳送過來,小可看到他臉上飄過一抹蒼白而慘淡的微笑。
“當然。沒有你給我的信息,我也無法拼湊出線索救出你們所有的人。”小可的意識波發散開來,很多星奴也接收到了她這條朝卡倫發射的意識波。
星奴們的目光齊刷刷看向卡倫,卡倫不由得臉微微泛紅。
大家都知道小可起了舉足輕重的作用,但不知道卡倫竟然貢獻了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