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修羅咬咬牙,心道,“這一個接一個的都會折騰人,要出來就趕緊出來,拖拖拉拉的能折騰死人。”想起當初轅夙蘭嬋出生時的痛苦勁兒,她現在還覺得恨恨的。這逆兒倒好,還沒出生就學着她姐姐那招折騰勁兒了。她俯下身子對轅夙離風的肚子吼道,“小混蛋,你趕緊給我滾出來,不準再折騰你娘,要不然等你出來,我準打腫你屁股。”
轅夙離風咬了咬嘴脣,“吃吃”低笑兩聲,說道,“如果我是孩子,我就不出來了,免得捱揍。”
阿修羅憤怒地瞪了轅夙離風一眼,“我這是心疼你,在教育孩子咧,你扯我後腿幹嘛?有你這樣子的嗎?真是慈母多敗兒!”說着,很不屑地白了轅夙離風一眼。
轅夙離風擡手在阿修羅的大腿上肉肉最多的地方就是一掐,痛得阿修羅猛地跳起來,“哎呀,謀殺親夫。”惹得轅夙離風輕笑連連。
突然外面傳來一聲驚天霹靂,把兩人嚇得差點跳起來,甚至於轅夙離風肚子裡的孩子都被驚動,馬上很不安地動起來。“孩子,啊……”轅夙離風仰起頭,猛地緊緊抓住牀單,她能感覺到孩子正在努力地往體外鑽去。“阿修羅——”痛得轅夙離風撕聲高喊着愛人的名字,好痛,真的好痛好痛……
“離風!”阿修羅緊緊地抱着轅夙離風,心疼得恨不得代她身受這般痛楚。
“轟——隆——”雷聲一聲高過一聲,閃電張牙舞爪在地屋外劃過,猙獰得猶如地獄來的魔鬼,像在張開它那利爪在人間捕捉着它的獵物。豆大的傾盆大雨傾天而下,噼哩叭啦地敲打着地上的一切,濺起高高的水珠。
“啊……”
“痛……”
“阿修羅……”
“孩子……”
轅夙離風一聲接一聲的慘烈悽叫在風雨中迴響,襯着這壓抑的氣氛說有多淒厲就有多淒厲,說有多恐怖就有多恐怖。阿修羅守在轅夙離風的牀前,汗水溼透了她的衣衫,連發尖上都有汗水滴下,一滴一滴的落下。
她擡頭看着外面的天,想祈禱卻發現無從祈禱。她的至愛在生孩子,而天卻在此刻要絕她們!看着雷霆一擊接一擊地落在防護結界之上,這來自於九天之上的咆哮帶來的是毀滅。她一手緊緊地摟着轅夙離風,將她護在臂彎之下,任轅夙離風的雙手緊緊地抓住她的手臂,任她將指甲深深的扎入她的肉裡。另一隻手,她緊緊地握着修羅劍,她不信天,不靠地,她也信不了天靠不了地,她唯一能依靠的就只有她手中的這把劍,只要她握着這把劍,她就能上天入地,她就能保護她至親的愛人。她不需要求天,不需要靠地,她只需要堅韌不屈地站着,站在她愛人的面前,替她擋去一切的風雨。
阿修羅擡頭看着天空,漆黑的眼眸在夜黑中閃爍着她獨特的光芒,明亮得如同天上璀璨的星辰,她的目光緊緊地盯着那道防禦結界,看着防禦結界一次又一次地把天空劈下的霹靂雷霆反射回去只承受最小限度的一些力量。在這一刻,她無限感激轅夙,雖然他老不正經,雖然他讓大家知道她那難聽的本名挑起自己的難堪,可是跟這一比,那實再是微不足道的。以前,她總在猶豫她的孩子是姓修羅還是是轅夙,從這一刻起,她願意讓她的孩子及以後她所有的後人都姓轅夙,因爲沒有轅夙爲她們撐起的此刻的天空,她的愛人此刻不可能風雨無侵地躺在這裡生孩子,她的孩子也不能在此刻慢吞吞地從母親的懷裡伸出她那帶血的小腳丫子。“腳丫子!”阿修羅頓時嚇得心臟都收縮了,她替轅夙蘭嬋接過生,從穩婆那裡知道一般的孩子都是頭先出來的,如果是腳先出來的,一般都活不了。
“離……離風……”阿修羅只覺得自己的口舌發緊,全身都在微微顫抖,怎麼辦?她該怎麼辦?怎麼讓孩子活下來?這……她的腿先出來,當初嬋兒就是先出一隻腳的!
“唔——”轅夙離風痛得悶哼一聲,連嘴脣都咬出了血。這孩子怎麼這麼難生啊?似乎……卡住了?
阿修羅扯來一塊毛巾讓轅夙離風含住,叫道,“咬住毛巾,別再咬嘴脣了。”把轅夙離風輕輕地放平在牀上,說道,“離風,你忍住一點,可能會很疼。”
轅夙離風張大嘴,忍住劇烈的疼痛,問道,“是不是孩子……”
“沒事,當初我能成功地讓你生下嬋兒,今天我也能成功地讓你生下逆兒!”阿修羅暗罵一聲,取個什麼名字叫逆兒,下一個孩子她一定要起個名字叫順兒,轅夙順產!挽起袖子,坐在牀尾的方向,她在考慮是把手伸進□□子宮將孩子帶出來還是從外面把肚子將孩子取出來。這孩子此刻正卡在這□□和子宮之間,這簡直就是進退兩難。
剖腹!當初怎麼讓嬋兒出來的,今天就怎麼讓逆兒出來!阿修羅擡起手,摸出一把刀子就欲下手,可是此刻又聽到轅夙離風悶聲慘呼聲,她頓時收了手,讓她在愛人的肚子上下刀子,她有點動不了手。而且今日的離風不同於往日,這剖腹只怕會讓她的真元耗盡,到時候……只怕是性命堪憂。咬咬牙,雖然直接把孩子拖出來會使孩子有一半的危險,可總比讓離風受難好。
她注入一道真氣到孩子的胸口護住她的心脈,然後把手伸進了轅夙離風的體內拉住孩子的兩隻腳往外拖。
“啊——”轅夙離風痛得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呼,整個身子都被擡了起來,跟着身子一軟,暈了過去。
“離風!”阿修羅一手倒提着孩子,一邊緊張地看着轅夙離風,念力一查,發現她只是暈了過去,而孩子卻是遲遲沒有哭聲,胸口劇烈起伏,卻無法呼吸,這孩子纔在生死關頭。她用念力把孩子從頭到腳查了一遍,發現孩子的咽喉被一團濃稠物卡住了,阿修羅也顧不得許多,直接把嘴巴湊到孩子的嘴上替她把裡面的東西吸出來。孩子咽喉裡的穢物被吸出來,洪亮的哭聲頓時響徹去霄,舞動着小小的四腳大聲啼哭。剛出生的她,全身帶着從子宮裡面帶出來的東西和沾着她的孃親身上的鮮血,頭髮粘粘地沾在一起,皺巴巴的小臉活像個小老頭,紅通通的帶着血絲的身子像一隻被煮過的沒皮的軟蝦子。好脆弱的生命!阿修羅紅了眼,這便是她的孩子,她與離風的孩子,她們拼死用命換來的孩子。替她剪去臍帶,並把臍帶打了個小小的結。
盛了水,調好溫度,把孩子放在不小的浴盆中替她洗淨身子,然後把臍帶口清洗乾淨,敷上藥,再把她抱在轅夙離風的身邊。
雷聲震得她的耳膜作疼,結界已經傳來破碎的聲音。阿修羅知道,這結界被一道又一道的雷擊攻破,過不了多久,雷就會擊中她們。她也顧不得出去修補結界,因爲這時候她才發現離風的□□在大量的出血,氣息已經很弱了。餵了一顆起死回生的靈丹在轅夙離風的口裡,摸出針線替她將傷口縫上,將用靈藥塗在上面,同時催動藥物的功效讓傷口儘快癒合。
“孩子……”轅夙離風驚惶地慘叫一聲,突然驚醒。一扭頭,發現旁邊正躺着個小小的小傢伙,只見她閉着眼睛,睡得正熟。小小的拳頭緊緊地握成拳縮在胸前,有點像我保護的姿勢,又有點像在子宮裡的習慣姿態。轅夙離風聽着她那沉穩的呼吸,望着睡得正酣的她,覺得這所有的危險和痛苦都值了。
阿修羅把轅夙離風扶起來,一邊替她換着衣服,一邊說道,“離風,雷霆已經破了兩道結界了。”到現在,已經降下數千顆雷。這不是渡劫,這是天譴,不把她們的孩子劈死,這雷是不會罷休的。阿修羅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扶起轅夙離風,將她抱在旁邊的軟榻上,說道,“上天認爲這孩子的出生是有罪的,不讓它存在於這個世界,可是離風,你還沒有到渡劫的時候,孩子已經從你的體內離開,所以,到現在你是安全的。”
“阿修羅,你要做什麼?”轅夙離風虛弱地問。
“我要把孩子帶到一個雷劈不到的地方。”阿修羅俯下身子在轅夙離風的身上親吻了一口,將掛在旁邊的那件轅夙離風爲她縫的衣裳收入儲物戒指裡,深深地看了轅夙離風一眼抱着孩子衝出了屋子。
轅夙離風顧不得產後的傷痛和虛弱,掙扎着追了過去,一把抱住阿修羅的肩頭,她叫道,“阿修羅,我知道你心疼我想要保我的周全,可是這是我的骨肉,我寧肯死也不要面臨這種骨肉分離的痛。”
阿修羅趕緊將轅夙離風扶住,紅着眼叫道,“離風,不是我……”她再也說不下去,離風剛生下孩子,她就把孩子抱走,這對她真的太殘忍。可是如果她此刻不把孩子抱走,一會兒雷落下來,離風現在修爲盡失,只怕會被當場轟得煙香雲散。她咬咬牙,叫道,“把孩子抱住!”一把將孩子塞入到轅夙離風的懷裡,如一頭髮狂的獅子般衝了出去,大聲吼道,“轅夙,轅夙,你給我滾出來。出來!”
轅夙從屋子旁的角落裡鑽了出來,默默地站在那裡,像一個幽魂。
阿修羅瞪着轅夙問道,“轅夙,半個時辰,能不能守住這裡?能不能再守半個時辰。”
轅夙看了看天,看了看那一道接一道不停歇的雷落下,半個時辰,上面能落兩千顆雷下來,除非他是大羅金仙,否則他絕對頂不住。他搖了搖頭,神情有些狼狽。面前的這三個人都是他的子孫,其中還有一個只是剛出生的嬰兒。他已經看到她有多麼的可愛,看到她那麼安穩地熟睡,他真的不想她就這樣離去。他擡頭看着天空,紅紅的眼中流出淚來,當初,他出生的時候也是這個樣子的,是他的父親憤怒地殺上天界把施雷的天官和天帝斬殺於當前,她的母親沾了他的血引向天雷被雷轟得魂飛魄散才把天雷攪散的。多少年後的今天,難道這悲劇又要重演麼?
阿修羅有些瘋狂地衝到轅夙的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衣衫,“我的妻女都交到你的手上,你就算是死也要給我頂半個時辰。”淚在眼中氾濫,她咬咬牙,抹去臉上的淚水,緊盯着轅夙,死死地盯着。
轅夙擡起頭,說道,“把天羅幡給我,我知道你有,給我天羅幡,我能替你守兩個時辰。只是你要知道,殺了天界和放雷的天官,你就違反了修羅界會仙界的約定,會被拘三千年。”他的父親現在還被關押在修羅界的某一處。
阿修羅叫道,“你只管替我守好就是。”她衣袖一揮,解開結界把早等在外面的四人從地底放上來,幸好這雷來自於天上不會鑽地。他望着他們,說道,“孩子我就交給你了,要是轅夙沒有守住,帶着孩子馬上跑,記得一定要跑過天雷的速度,一定要。”
這樣子的阿修羅是她從來沒有見過的,她就像是一頭被逼到絕境的困獸。
海蛇點點頭,凝重地說道,“你放心吧,除非我死,否則我不會讓孩子受到一絲損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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