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行,多不好意思。”楊樹林執意給錢。
女人飛了個媚眼:“有啥啊,反正這會兒也沒人來,你倆陪姐嘮嗑,喝點水還要啥錢!”
楊樹林頓時被電得沒了詞兒,尷尬的笑了笑,誰知那女人見狀反而咯咯輕笑起來,包裹在絨衣裡的怒胸上下直顫悠:“小帥哥還沒女朋友吧?看你這樣,還抹不開臉了。”
楊樹林雖然比較擅長跟人打交道,可面對這波濤胸涌的攻勢,他也木了,趕緊岔開話題:“你還沒說那房子後來咋的了呢?”
“還能咋的,邪啊!那老兩口本來身子都挺硬朗的,雖說上了歲數,但一直沒病沒災的,可那房子剛蓋好不到一年,老刑頭他老伴就沒了,好好一個老太太,咋說沒就沒了?”
“那也未見得就是鬧鬼吧,上了年紀,突然走了不也很正常嗎?”
“行,就算是這樣,那你告訴我,爲啥租了他家房子的人,不是妻離子散,就是家破人亡!倍兒健壯一爺們,住了倆月就瘦得跟柴禾棒似的,人家瞅着都揪心……”
說着話,她還吧嗒了兩下嘴,好像很替那健壯的爺們感到可惜似的,看得體格雄壯的劉山宗都忍不住一哆嗦,趕緊往楊樹林身後站了站。
楊樹林也笑得尷尬:“大姐,你說的這麼邪乎,那房子到底在哪兒啊?租還是不租你總得讓我們先去看……”
他這話還沒說完,身後突然響起一個乾澀沙啞的聲音:“什麼房子?”
楊樹林和劉山宗都被這突兀的聲音嚇得心裡一顫!
扭頭看去,門口不知何時多了一個身材高瘦的老頭!
這老頭面如枯槁,一臉褶子,眼睛跟睜不開似的眯眯着,滿腮的灰白鬍子碴兒,穿了件褪了色的藏藍色老校畢,一雙水粉色的套袖護着袖口,拎着個塑料壺,戴着頂八角帽,微微駝背,估摸着沒駝的時候比楊樹林還得高上幾分,往門口的陰影裡一站,就跟吊死鬼似的。
屋裡的三人,包括正對着門口的老闆娘在內,都沒發現這老頭是什麼時候進的門,且不說走道沒聲兒,怎麼連開門關門都沒個動靜?
老闆娘似乎有點害怕這老頭,趕緊堆着笑臉乾巴巴的道:“那個……這不正說你家房子嘛,這兩個孩子想來租房子,我剛想帶他們過去看看。”
她一邊說,一邊使勁兒衝楊樹林擠咕眼睛,顯然是示意楊樹林開口拒絕,那焦急的神態半點做不得假。
楊樹林還沒答話,老頭顫顫巍巍的走了過來:“十斤高粱燒。”
看着老頭那毫無表情的臉,楊樹林愣是一時沒說出話來,側身讓他走了過去。
老闆娘也沒吱聲,趕緊給他打酒,但不知是嚇得緊張,還是急着想打發他走,本應熟極而流的活計居然失了手,撒了不少酒,櫃檯內外頓時酒香四溢。
“哎呀,白瞎了,你瞅我這笨的。”
“你可一點都不笨吶,行了阿嬌,不用你帶他們去了。”
老頭付了酒錢,轉頭瞅了瞅楊樹林二人:“你倆想租房子?”
楊樹林下意識的點
了點頭,老頭轉身奔門口走去:“跟我來吧。”
楊樹林二人對視一眼,跟在後邊就要出門,可還沒等邁過門檻呢,老闆娘阿嬌竟急切的喊了起來:“哎……”
她這一出聲,老頭猛的轉過頭來。
她下半截話頓時被噎住,乾笑兩聲,衝楊樹林才揚了揚手裡的五塊錢:“你們的錢。”
楊樹林給了她一個放心的笑臉:“下回再算吧。”
直到出了門,楊樹林纔回過神來,伸手去接老頭手裡的酒壺:“大爺,我幫你拎。”
老頭一擺手阻住了他,冷冰冰的回了倆字:“不用。”
別看他走道顫巍巍的,但十斤的酒壺,拎在他手上輕飄飄彷彿沒有重量似的,路上積雪,天色又已經暗了下來,可老頭走的也並不吃力。
下了大道,老頭往偏僻的衚衕裡走,走了半天還不見他停下。
楊樹林忍不住問道:“大爺,還有多遠吶?”
老頭像沒聽着似的,只是往前走。等楊樹林忍不住再想問的時候,他冷冷的道:“到了。”
擡頭看去,竟已經到了山根,前邊一個用板障子圍起來的院落,坐落在山腳的緩坡上,院子很大,靠邊碼放着劈好的柴火,除此之外別無它物,顯得空蕩蕩的。
院子後方一趟三間大瓦房,紅牆白瓦很是整齊,窗子也都擦得鋥亮,只是左邊卻連着一個稍矮了一截的舊磚房,舊瓦破窗連牆皮都掉了不少,怎麼看怎麼覺着不協調。
他們打量的時候,老頭已經推開院門走了進去,二人趕忙跟了進去。
開了房門進屋是個方廳,竈臺上架着大鐵鍋,桌椅板凳都是摺疊的,竈臺後邊是塊大玻璃,透過玻璃看去,裡面還有個小屋,屋子不大,只有一張火炕,火炕與竈坑連通,竈上一燒火,小屋的炕就會熱起來。
左右各有一間正房,都是坐北朝南,區別只是左屋裡是大火炕,右屋則是張鐵牀,兩屋都有炕櫃,桌椅,鋪着鮮紅的地板,看起來乾淨清爽,至少楊樹林握着鬼牙凝神細看,並沒看到什麼髒東西。
他不禁納悶,難道鬧鬼一說純屬扯淡?
“大爺,你這屋子拾掇的不錯啊,怎麼自己不住,卻要往外租呢?”
“屋子再大,我自個兒,能睡多大地方?”
“怎麼,這兒就你一個人住?”
老頭面無表情,根本沒理他這個茬兒:“你們到底租不租,租就交錢,半年,六百。”
“租,當然租。”楊樹林笑嘻嘻的掏出錢來點了點遞了過去:“大爺你數數。”
就算不鬧鬼,這房子也出乎預料的好,既寬敞又僻靜,他沒理由不租下來。
老頭接過錢,神色總算沒那麼冷淡了,遞過幾把鑰匙:“今天就可以搬來,屋子自己燒,柴火在院裡,茅坑在後園,我就住旁邊的小屋,有事在院裡喊我就行,我姓刑,刑天的刑。”
老頭說完轉身就走,楊樹林和劉山宗面面相覷,對老刑頭這冷漠的脾性實在不敢恭維。
沒成想老刑頭走到門口,卻頓住了
腳,頭也不回的道:“不想死,就離那小妖精遠點。”
說完,他顫顫巍巍的出了門,眼瞅着他從窗戶前走過,應該是進了旁邊那間破磚房,二人這才收回了視線。不用問,他所說的小妖精肯定是小賣店的老闆娘阿嬌。
聽他的意思,難道這個風騷老闆娘有什麼問題?
楊樹林跟着劉山宗在三個屋子裡轉悠,一邊低聲道:“二哥你看這老刑頭咋樣?”
劉山宗微微搖了搖頭:“脾氣怪了點,但人很正常。”
楊樹林自然明白他所說的正常是什麼意思,忍不住皺眉道:“這屋子我也沒看出什麼古怪,鬧鬼?呵呵,該不會是以訛傳訛吧?”
“空穴來風未必無因,咋的,怕了?”劉山宗戲謔道。
“怕個毛……不過話說回來,現在想想,那老闆娘也熱情的有點過分,你覺着呢?”
此時劉山宗已經徹底把三間屋子檢查了一遍,停住腳,透過後窗看向後邊的園子:“老刑頭最後那話到沒說錯,你要是不想死,最好離她遠點!”
楊樹林一愣:“這話咋說的?難道她是狐狸精變的?”
劉山宗嗤笑出聲,擡手扒拉了他腦袋一下:“你尋思啥呢,狐狸要是真修成了人形,敢在光天化日下拋頭露面,那還了得?古往今來這樣的妖仙,恐怕也只有一個蘇妲己吧。”
楊樹林瞬間醒悟,敢情劉山宗在話裡下套的老毛病又犯了,他現在要是再追問上一句“那你剛纔的話啥意思”,肯定又得被劉山宗一頓猛挫。
想到這裡,他嘿嘿一笑:“你是想說,這娘們太騷蕩,沾上邊指不定惹出什麼麻煩吧?”
劉山宗頗感詫異的瞥了他一眼:“喲嗬,學奸了啊,知道不是啥事都能往鬼神身上扯了?”
不等楊樹林說話,劉山宗就往門外走:“會鬧鬼的可不止是屋子,也可能是後園。走,咱們去看看,要是沒問題,咱這就回學校取行李,今晚就搬過來。”
二人繞過房檐頭來到後園,見後園足有一座籃球場大小,被開墾出一條條壟溝,雖然積了雪,但還是能看到雪下的枯草,顯然去年沒種過什麼東西。
屋後有口深井,花崗岩砌成的井沿,上邊蓋了塊石板。劉山宗把石板挪開往裡看了看,下邊黑洞洞的,往外冒着白氣,也不知有多深。
他們來的時候注意到,屋裡有手壓的抽水井,平時喝的應該就是手壓井的水,而屋後這口井看起來是轆轤井,要說是澆園子的,上邊卻又沒架轆轤,未免有些奇怪。
園子是用籬笆圍上的,籬笆牆邊上有兩棵光禿禿的果樹,也不知到底是什麼樹。
樹下有個木板釘成的簡易廁所,破木板釘的門斜斜的耷拉着。
越過籬笆牆就是山坡,幾十米空地後就是稀疏的林木,此時太陽西下,把林子映得血紅,能看到墓碑和墳包隱現其間,應該都是這一片的人家埋的,整體看去,這後園一片荒涼凋敝,就是個荒廢的園子,到沒什麼稀奇之處。
劉山宗深深瞥了一眼林間的墳地,轉頭就往回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