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現在一想,今天這種情況白小薇現身倒也無妨,畢竟老刑頭他們都是此道中人,就算見到白小薇,也不會大驚小怪,但如果有不懂這些的人在場,白小薇恐怕就不方便露面了吧?
再說,以後難免常跟這些東西打交道,他總不能什麼事都依仗白小薇。
他一直是個想到就做的人,立馬就朝佟贏嬌要了幾張黃紙,拿出硃砂水開始畫符。
五雷咒、五丁咒需要人體陽氣支撐纔會有作用,畫在黃紙上肯定不行了,但搖籃咒、聚陰咒之類借用天地之氣的符咒應該能有效果,如果能用,沒事的時候畫它一沓揣着,隨用隨取豈不方便的很?
楊樹林畫了張搖籃咒,仔細的檢查了一下符文,隨即滿意的笑了:“刑大爺,你一定知道那厲鬼屍骨埋在什麼地方對吧?”
老刑頭雖然不明白他要幹嘛,但還是趕緊指着房後的方向:“知道,就在後山根。”
楊樹林笑了,轉頭衝佟贏嬌道:“看來今個佟姐要讓一讓我了,我準備試試這新作的符咒有沒有效果。要是符咒不行,你再請神怎麼樣?”
佟贏嬌和老刑頭看着他手上墨跡未乾的符咒,對視了一眼,神情都有些不安。
“你要毀他屍骨?這招我們也知道,可一旦有生人接近他的墳,他就會醒來,白天晚上都一樣,要是真這麼簡單我們早就整了。”
老刑頭很是着急,他很清楚那厲鬼有多兇狠,見楊樹林僅憑一張符咒就想誅殺厲鬼,不由得想起了佟胤紅的話,嘴上沒毛,辦事不牢,難道真讓他老伴給說着了?
卻聽楊樹林笑着解釋道:“這是搖籃咒,會讓鬼物陷入昏睡,只要貼在他藏身的地方,然後別說話,你就算挖他墳,他也不會驚醒。”
老刑頭和佟贏嬌聞言同時瞪大了眼睛,一時難以相信有這樣的符咒,薩滿的手段更注重的是請神,符咒的手段相對粗劣,像搖籃咒這樣的奇異咒紋,他們還是第一次見到。
“太好了,要是真能成,那豈不是兵不血刃就解決了?小弟弟你太厲害了。”
佟贏嬌湊上前,藉機端詳符咒,顯然是想偷師。
楊樹林看出她的意思,大大方方的讓她看,可惜佟贏嬌眼睛都看花了,但一時間哪能記住如此繁複的咒紋,無奈的乾笑了兩聲,只得作罷。
楊樹林叮囑二人,一會貼上咒紋之後,無論如何也不能開口說話,拎上鎬頭去挖墳就行。
一切準備妥當已經是十點半了,三人屏氣凝息的來到後園,並不見佟胤紅的影子。
房後那口井依舊用石板蓋着,縫隙中嫋嫋飄散着白氣,看上去陰氣十足。
楊樹林早把鬼牙藏進手套裡,貼着手心,他剛掃了一眼井口,耳邊就響起了白小薇的聲音:“師兄別找了,她就在井蓋上坐着呢,要不,我讓你看看?”
不等楊樹林應聲,他就感到視線一陣扭曲,再清晰的時候,果然見佟胤紅就在井蓋上,只不過用坐着來形容並不貼切,應該說是盤着纔對。
佟胤紅此時又恢復了美女蛇的模樣,身子蜷縮成一團,下身沒有雙腿,只是一條粗大的黑色蛇尾,鱗片崢嶸,盤在井蓋上還耷拉到下邊一大截。
楊樹林倒吸了一口冷氣,即便見過佟胤紅的
鬼身,可乍一看還是覺得脊樑骨涼颼颼的。
他放輕了腳步走上前,衝佟胤紅擺了擺手,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又擡手往脖子上一抹。
佟胤紅顯然看懂了他的意思,悄無聲息的現身退開,同時也面露驚訝,她剛纔根本沒現身,楊樹林竟然能直接看穿她,劉家傳人果真名不虛傳。
她不敢開口,怕驚動井中厲鬼,扭身讓出了井蓋。
楊樹林動作輕快的將咒紋沾在井蓋上,不過用了一轉眼的工夫罷了,他暗暗得意,這招不比劉山宗拿刀往上刻咒紋簡單多了?
他扭頭衝佟贏嬌和老刑頭揮手,示意她們趕緊去挖墳。
老刑頭緊張得倒着往後退,不料,腳下絆到了石頭,哎喲一聲,一屁股坐倒在地!
他這一叫喚,楊樹林和佟贏嬌的臉色同時一變,扭頭往井上看去。
只見井蓋上的符咒好似貼在了炭火上一般,正已肉眼可見的速度變黑,緊接着嘭的一下燒了起來,轉眼之間,便化作了一蓬紙灰。
佟胤紅失聲驚呼:“糟了,他睜眼了!”
楊樹林緊皺眉頭,也不知是他的符咒不好使,還是老刑頭出聲壞了事,但此刻他無暇追究,既然已經驚動了厲鬼,也就沒那麼多顧忌了,直接來硬的吧!
他扭頭衝佟贏嬌一擺頭。
佟贏嬌立馬搶上前兩步,扭動纖腰翹臀,跳起了薩滿舞。
“日落西山黑了天,家家戶戶把門閂,喜鵲老虢森林奔,麻雀家巧兒奔房檐……”
月夜悽風下,空曠荒涼的後園中,佟贏嬌那透着幾分狂野的舞姿,伴着嬌媚動人的歌聲,略顯粗俗的歌詞,形成了一種詭異而奇特的魅力,一時間竟讓楊樹林忽略了厲鬼的存在,忘形的敲着抓鼓,給佟贏嬌打着拍子。
而此時,井口的石板卻開始顫動,一股股黑煙活像蟒蛇般從蓋板的縫隙中游竄出來!
黑煙凝而不散,順着井口淌向地面,翻卷蔓延,如開鍋的熱粥一般不停的冒泡。
再看佟胤紅,雖然還勉強保持着人形,可懊悔和驚懼已經全都寫到了臉上,哪還有半點捉鬼薩滿的風範,指着井口哆哆嗦嗦的道:“來了……他來了!”
老刑頭因爲自己一時大意壞了事,悔得恨不得給自己兩巴掌,此時見老伴嚇成這個樣子,硬着頭皮擋到了她前邊:“沒事紅姑,有我呢。”
“你算個屁,死老婆子,原來找來了幫手,怪不得敢跟老子翻臉。”
一個尖銳得活像太監般的男聲從井裡傳了出來,聲音刺耳,還夾雜着嗬嗬喘息聲。
突然,井口中猛的涌起一股腥臭的血水,呼的一下衝翻了井蓋,血水褪去,一具男屍從裡邊一點點爬了出來,惡臭的氣息瞬間瀰漫四周。
楊樹林拿餘光將這一切瞥了個清楚,心裡也是一緊。
不是因爲別的,實在是這厲鬼的樣貌太過觸目驚心。
井中男屍的臉皮已經被水泡得腫脹青白,一張臉鼓鼓囊囊,皮肉都褶皺下垂,腦門上像被重錘砸過似的,塌了一大塊,連帶着左眼都爛成了肉泥,還不停的往外淌着血水,傷口已然生蛆,而另一隻眼睛,卻赤紅充血,往外鼓着,轉動的時候像是要掉出來一樣。
屍身上還穿着一
套破破爛爛的迷彩服,袒露在外的胸腹上大片黑色窟窿,裡邊腐爛生蛆,稍一動作,就有白色的蛆蟲蠕動着往外掉,他抹了一把爬到臉上的蛆蟲,丟進嘴裡大嚼,嘎巴有聲,臉上邪笑連連。
楊樹林暗暗吸了口涼氣,強鎮心神才能保證鼓點不亂,但腳步卻不自覺的往後挪了挪。
老刑頭不是說,這厲鬼的屍體埋在後山嗎,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這可壞菜了,依附在屍身上的厲鬼,跟尋常厲鬼可不是一個檔次的。
還是說,這厲鬼已經修成了陰靈!
“嘖嘖,這小娘們生得真水靈啊,早怎麼沒發現。”厲鬼朝佟贏嬌看了過來,非但沒有半點畏懼,獨眼之中反而泛起淫邪的兇光,緩步向她走來。
老邢頭和佟胤紅都慌了神,佟胤紅更是色厲內荏的嚎叫:“你離他遠點,你個畜生……”
而佟贏嬌本人,卻對厲鬼視而不見,只是驟然加快了唱腔,隨着她一聲長吟,整個山腳下突然山風涌起,山中傳來聲聲怪異的獸鳴,細聽起來,竟是狐狸的叫聲。
緊接着楊樹林就愕然看到,山林中衝出一個淡紅色的影子,越過山腳的荒地狂奔而來,怪異的是,這影子生得人身,卻四肢着地狂奔,還有一張近似狐狸的面孔,尤其奔跑時,身後飄蕩的兩條火紅長尾,更是讓人目眩。
影子速度極快,飛奔而至,一頭扎進了佟贏嬌的身體裡。
佟贏嬌嬌軀一顫,動作頓時停了下來,臉上的表情變得似笑非笑,口中發出一連串咯咯怪笑,聲音與佟贏嬌本人完全不同:“老嫗來自此山中,深山修行百年整,今聽弟子有召喚,下得山來顯得靈!呔,哪兒來的孤魂野鬼,敢在本仙面前撒野!”
佟贏嬌口中怪聲怪氣的嚷着,身體也不停的震顫,同時轉頭掃視全場,眼神卻已經與剛纔大爲不同了,透着一股子頤指氣使的味兒。
看到這一幕,老刑頭和佟胤紅大喜過望,佟贏嬌更是喜極而泣,當即拜倒在地:“上師!天吶真是上師!想不到我家晚輩,竟請動您老人家仙駕光臨,實在是我佟家列祖列宗的榮幸。”
佟贏嬌此刻彷彿根本不認識佟胤紅,很是傲慢的瞥了她一眼,口中輕蔑的哼了一聲。
而佟胤紅和老刑頭竟絲毫不以爲忤,神情反而敬畏萬分。
薩滿請仙上身有很多種情況,薩滿就是常人說的出馬仙,又分出馬和出道,本身並沒多大法力,靠的是請來仙家附體而降妖捉鬼,排憂解難。
有的薩滿專供一家大仙,有的則是信奉諸仙,佟家便屬於後者。
而仙家也有胡、白、黃、灰等等大家,其中胡家最爲難請,法力也最高強。
佟贏嬌年紀輕輕,竟能請得狐仙上身,這是佟胤紅怎麼也沒有料到的,自然喜不自勝。
她趕忙指着工匠厲鬼:“啓稟上師知道,便是這厲鬼爲禍鄉里,我等恭請上仙……”
老狐狸精其實早就看到了工匠厲鬼,不等佟胤紅說完,目光已經停留在工匠厲鬼身上。
工匠厲鬼顯然沒見過這等怪事,愣住了半晌,但此時卻回過神,邪笑起來:“狐狸精?喲嗬,想不到世上還真特麼有這種玩意。嗯,也對,我都成了鬼神了,有狐狸精也不新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