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6 兔子
不然,也不會特意給沈玉雪送了帖子。
既然清和郡主有了這麼個意思,他們沈家就不能不識擡舉。若是依舊一意衝着東宮去,豈非這一下就將太子妃給得罪的狠了?再說,武陽侯世子,太子妃的嫡親弟弟,那是打着燈籠也找不到的好親事。沈家拒絕,才叫傻呢。
沈家有什麼呢?
雖然早早地投靠了太子的陣營,除了在與蠻夷買賣互市上給太子賺了不少銀子之外,其他並未在太子上位的時候提供太多幫助的支持。沈家在太子心目中的位置,很難說有多重要。
與武陽侯府覺不能比。
或者說,越是沈家能將嫡女嫁入武陽侯府做世子夫人,絕對是高嫁了。
就連沈大夫人自己接到清和郡主親自寫的帖子,聽到來送帖子的那位媽媽話音中隱隱的暗示之後,也是大吃了一驚,而後琢磨到這層意思之後,十分歡喜,將沈玉雪叫過來仔細囑咐了好半天。
沈玉雪之前,心中是忐忑的。
她偷偷瞧過太子,瞧見太子那麼英明神武的一個男人,將來又是九五之尊,心中就對進入東宮心懷期盼,在夜裡設想過許多種將來進宮之後會如何行事等等。
沈大夫人突然讓她留意另外一個男子,讓她覺得難以適應。
她來京城的時間太短了,根本就沒來得及認識瞭解京城裡的青年才俊。
直到她乘坐的馬車同武陽侯府的馬車在城門外匯合,她悄悄地掀起了車簾,看到那個披着寶藍色遍地金披風騎在高大神駿的黑色駿馬上的少年人,少女的心砰然而動。
這樣的少年人……
沈玉雪悄悄地瞧了一路,到了果子山時,握緊的手鬆開了來,清爽的笑容掛在了臉上。或許車內炭火太熱,她的面頰有淡淡地紅暈,猶如那白雪之中綻放的一點紅梅,俏麗動人。
沈玉雪並未刻意同任少元交談,甚至很少特意看他,只是與任少容說話玩樂的時候,格外地用心。
任少容並不知道這許多。
她玩的很盡興而開心,與沈玉雪也彷彿成了相識很久的老朋友一般,只覺得處處融洽相合。
“咦?那是什麼!”
任少容山上山下足足來回了十幾次,才覺得有些疲倦了,坐在一旁休息。有人從山莊中搬來了桌椅,椅子上墊了又厚又軟和的棉墊子,上風處又用了輕薄透明卻能擋去許多風的淺白色綢布圍起了半邊。午後的太陽曬着,口中暖茶茶煙氤氳,看着冬日山巒的景色,實在是又舒適又愜意。
她們在東北,雖然也是有錢有勢的大戶人家,卻從來沒有這麼舒適過。京城果然是京城。沈玉雪心中正感慨着,突然聽見任少容驚異又好奇的呼聲,立即順着她的目光看了過去。
“哪兒呢?”沈玉雪問道。
那邊不過是一片林地。樹上的葉子都掉光了,此時也瞧不出來是什麼樹。
“動了,沈姐姐,你看它動了!就在那顆大樹後面!”任少容眼神閃動,盯着林中看着,突然站起來,興奮地跑過去,口中歡呼道:“是一隻小白兔!”
一隻小小的,白白的,毛茸茸的,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小兔子正從樹後往這邊張望,若非它那一雙紅寶石一般的眼睛動來動去,一定誰也發現不了它。
此時,任少元並未同兩位少女坐在一起,而後站在遠處視線之內,正同山莊的管事說着什麼。
在他聽到任少容驚呼的時候,任少容已經從圍起的桌椅邊向着樹林中那隻小兔子跑了過去。小兔子受到驚嚇,傻愣了一會兒,眼看就要被任少容欺到跟前了,才突然醒悟,掉頭往林中跑去了,經過之處,將一片乾淨的雪地撲騰的一塌糊塗。
它太小了,似乎還沒有長成,不知怎麼就從溫暖安全的窩中跑了出來,慌亂之中更是毫無頭腦,跑的並不快。任少容雖然在林中雪地裡追的艱難,但卻一直能看到它就在前面不遠處,便怎麼也捨不得放棄,一心要追上去,抓住它。
任少容的動作太快,以至於沈玉雪都來不及阻攔她。
待她醒神起身,任少容已經跑出去了好幾丈遠去。她略一猶豫,也只好提着裙角跟着追了上去。又有幾個婢女也跟了上來。
遠處同山中管事正說着話兒的任少元也忙疾步跟了過來。他已經聽見了任少容說“小兔子”,也沒在林中發現什麼危險,便並不着急,任由任少容去玩鬧。
任少容能這麼玩一次很不容易。
她明明幾次上山滑雪已經很累了,但看到有小兔子在雪地裡,又一下子精神滿滿,歡呼着追了上去。
休息這一晚上,明天就要回京去。若真能被她抓到一隻小兔子養着,絕對能開心一整個冬天。任少元心中想着,嘴角含了看熱鬧的笑意,腳步就有些慢。
小兔子跑跑停停,似乎也累極了。
任少容跑動的時候也帶了喘,但卻同眼前不遠處那個白色紅眼睛的小傢伙較上了勁兒,咬牙切齒,一盞茶的功夫都過去了,那小傢伙帶着她翻過了小半個果子山,她身上都跑出了熱汗,依舊不肯放棄。
“你給我站住!”
“小傢伙的,聽到沒有!”
任少容嬌聲呵斥,聲音在山林中迴盪着。有婢女想要跟過來,卻被任少容阻止了。她咬着粉脣,發誓一定要追上前面這個惱人的小傢伙不可。
沈玉雪已經落在了後面。待任少元追過來的時候,難免要同她打個招呼。
“沈小姐不必慌的。”任少元看見沈玉雪提起的裙角上已經沾滿了浮雪,頭上的髮髻在疾走之時也被不知名的樹枝掛散了許多,細嫩俏麗的面容被風吹的微微發紅,他不覺替任少容不好意思起來,歉意地道:“舍妹貪玩。這果子山是熟山,讓她在林子裡跑一跑,不要緊的。”
“是這樣麼?”沈玉雪略鬆了一口氣,腳步放緩下來,口中道:“任公子也別責怪容兒妹妹,她年紀小,又沒有外人在,貪玩一些,正是她的可愛之處。”
“我怎麼會責怪她?”任少元覺得沈玉雪這擔憂十分奇怪,又開了口。
他說話,沈玉雪自然要回答。
這一來二去,待任少容跑的慢了,任少元和沈玉雪在她身後就成了並肩緩緩而行,倒像是在林中賞景了。
再說任少容,一門心思都盯着那隻滑溜的小兔子上,全沒有留意到身後如何。
又追了一程,任少容實在累極,不顧手冷,一隻手扶住了凍到了表層結了冰的樹幹上,一手順着胸脯彎着腰喘氣兒。她實在沒了力氣了。眼看着小兔子越跑越遠,任少容有些後悔沒有讓婢女跟緊些,此時好幫她抓住那個惱人的小傢伙。
突然,任少容在小兔子前面看到一雙墨色長靴。而後,一雙沒有掩飾的手擋在了小兔子前面。就在任少容微微愣神的功夫,那隻可愛又可恨的小兔子就直愣愣地撞入了那雙大手中,被抓住了兩隻長耳朵。
那雙手的主人蹲下了身,讓任少容輕易就看見了他的容貌。
“韓、哦,侯爺?”任少容愣了一下,隨即驚訝地問道:“你怎麼會在這裡?啊,你抓住它了!”言語神態之間,驚訝已經沒剩什麼,變得歡喜起來。
韓清元一隻手抓住小兔子,一隻手托住它的腹部,將其抓了起來,拂去它身上沾到的雪,卻沒有回答任少容的問題,而是託着小兔子走到任少容近前,將小兔子向前送給任少容,道:“它跑不動了。”
任少容下意識地將小兔子接了過來。
韓清元送完了兔子,後退一步,對着任少容微一點頭,又看向任少元趕過來的方向搖搖一抱拳,便轉過身,向山下走去了。
留下一個青墨色的背影在山林間,惹得任少容直髮愣。
“那位是?”沈玉雪加快步子,邊走邊問任少元道。
“他是南順侯。”
任少元說話間,疾步走到任少容身邊,看了一眼她手中縮成一團的小兔子,微微皺眉,問道:“他怎麼會來這裡?”
任少容迷糊地搖搖頭。
這附近並沒有屬於南順侯的產業,韓清元出現在附近本來就奇怪,而這麼碰到之後,他居然連招呼都不打,也貌似不能說通。
任少元盯着韓清元遠去的身影還想要想出來些什麼,卻聽見身邊自己的妹妹已經歡快地同沈玉雪獻寶:
“沈姐姐你看,我抓到它了!”
“不是剛纔那人幫你抓住的麼?”沈玉雪留意着任少元的神色,笑着同任少容說話:“怎麼就變成你抓的了?”
“它根本就跑不動了!”任少容強調道:“你看看它現在這蔫樣兒!就是沒有侯爺,它也肯定跑不動,只能被抓住的!”
“是,是,是……容兒妹妹厲害的緊……”沈玉雪一邊也就笑着附和起任少容起來。
二人說了幾句之後,沈玉雪看向韓清元的去處,不禁問道:“那邊是南順侯的莊子嗎?怎麼大年下的,好像正在蓋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