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 醉酒放歌
花襲人聽他說完,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夜涼了,咱們也別在這裡吹冷風了。走,到我那小院去,我請你喝酒。”
說罷,她不容郭三少拒絕,站起身,就那麼往樹下墜了下去,彷彿是腳滑了一般。
“小心!”郭三少來不及多想,抓起長劍用力往下急速下墜,終於在花襲人落地之前一把攬住了她的腰肢,而後再提帶了一下,飛身旋轉,最後二人才落在了青石板鋪就的大街之上。
“腳滑了。”花襲人十分自然地從郭三少手臂中離開了些,對郭三少解釋了一句。“不過有郭三少武功卓絕,我相信自己肯定不會有危險,所以都沒有驚叫。”
郭三少苦笑。
“走,喝酒去。”花襲人衝郭三少揮揮手,領頭而行。
花襲人的小院中哪兒有酒。
她略顯興奮地對郭三少道:“聽說醉月樓的酒全部都是上品……咱們去弄點兒出來怎麼樣?賊不走空啊,偷點兒酒也不錯……”
郭三少心情本是黯然低落的。他跑到孟府外,對着孟家喝了兩葫蘆酒,原本也就本着借酒消愁的意思,卻沒想到他居然沒喝醉,而且碰上了花襲人。一番傾述,心裡的鬱結少了一些,卻也並不能算是開懷。
不開懷,就不想與花襲人再去胡鬧。
但此時對上花襲人亮晶晶的躍躍欲試的眼睛,他胡亂地點了頭。心想,就當是臨行之前,再陪花襲人折騰一番了吧。
兩個人跑到醉月樓,沒費什麼勁兒就避開了守衛弄出了一罈十斤的醉月釀。醉月釀是醉月樓的招牌美酒,聽說入口如百花盛開惹人沉醉,且酒勁霸道綿長,可暢快一醉,又難得是酒醒之後不會頭疼難受。反而會更加精神,絕對是酒中上品。但他們弄走的這一罈子五年陳釀,就能賣幾千兩白銀之多。
醉月樓不是沒有守衛,但卻是難不住花襲人和郭三少的聯手。
兩人弄到了酒。從後牆跳進了暗香來的小院。花襲人從廚房拿來了兩隻飯碗,放在石桌上,拍開封泥,嗅了一下,嘖嘖稱讚一番,給自己和郭三少分別倒上了一碗。
“可惜,沒有下酒菜。”花襲人端起飯碗在郭三少的面前碰了一下,而後啜飲了一口,發出一聲滿足的嘆息。
郭三少被花襲人拉着折騰了一陣,此時看到花襲人真喝酒了。不禁目瞪口呆,指着她道:“你真喝啊?”
酒是美酒,醇香無比,他嘗過。
但小娘子不是都不飲酒,要飲酒也只是淡淡的花果酒麼?
“爲什麼不喝?”花襲人再次啜飲一口。無比愜意地眯了眯眼,對郭三少邀請般地擡了擡婉。
郭三少見狀也不再計較,甩了一下衣袖,端起碗大口灌了起來。美酒醇香,很快順着喉嚨流進了胃中,散着陣陣溫暖。
“好酒!”
“痛快!”
“……”
“大丈夫何患無妻!我跟你說,我就瞧你三少十分順眼俊俏。將來嫁給你也不錯!”
“哈哈,我纔不會娶你這樣的小賊!你長的又不好看,又不溫柔賢惠,而且還跟男人拼酒!誰會娶你!”
“找打!”
“好好,是我說錯話……”
“罰你唱個曲兒來聽!”
“好!”
“……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當以慷,憂思難忘。何以解憂?唯有杜康!青青子衿,悠悠我心……悠悠我心啊……”
唱到這一句,郭三少大笑一聲,抓起酒罈揚起脖子將壇中剩餘美酒全部傾倒入喉。而後將酒罈往石桌上一放,長長嘆道:“悠悠我心吶……”
嘆完這一句,郭三少砰的一下倒在了石桌上,醉死了過去。
再細看他,滿臉是淚。
花襲人慢慢將自己碗中最後一點酒水小口啜飲乾淨,輕輕嘆息一聲,放在了酒碗。
冷焰從她身後走了出來,又默默地站在花襲人身邊站了許久,纔開口問道:“姐,將他弄到我房間去住一晚?”
“不了,還是將他送回去。”花襲人瞄了一眼郭三少的身形,心中估量了一下他的體重,搖搖頭,道:“找個小車,給送到大門前好了。”
她如今能力見長,並非搬不動一百幾十斤的郭三少。
但想了想,她又覺得將來不好解釋,便算了。而留下郭三少,明日醒來,他只怕要尷尬。
弄了一輛獨輪車,花襲人和冷焰將郭三少運到了郭府大門旁,將郭三少背靠大門重重一推,弄出悶響之後,二人迅速退到了遠處。之後,看到有守衛開門查看,認出了郭三少,將人擡了進去,才返回了暗香來。
冷焰一路上都沒有說話。
返回小院之後,花襲人打了個哈欠,擡手讓冷焰去休息之時,冷焰開口道:“姐,郭三少不會娶你的。”
郭家雖然有同商人聯姻的先例,但花襲人就是將暗香來經營的日進斗金,又如何抵得上一個商人世家?
花襲人愣了一下,隨即拍了拍冷焰的腦袋,失笑道:“我之前不過是玩笑話而已。你小小年紀,幹嘛操心那麼多。睡去吧。再不睡,天都要亮了。”
冷焰低着頭,沒說什麼,聽話地進了自己的房間。
花襲人回到屋裡,坐在牀榻上,眼眸眯了眯。算到了開心處,不禁笑了起來。
翌日,是徐清黎登門的日子。
自從那次早來同花襲人一起用午飯之後,她再上門的時候,都會提前一些,給紫蘇留出做飯的時間。同時,她也有時間同花襲人閒聊,偶爾也跟着擺弄一些花草,修心。
她的氣色一日比一日好起來,整個人彷彿是那承受暴曬乾枯的花兒突然有了足夠的雨露滋潤,一日比一日鮮活動人起來,散着盈盈生機的光澤。
徐二夫人滿心喜悅,卻也因此更加謹慎。
中元節節後,她再次對外聲稱徐清黎身體虛弱需要靜養,繼續擺出一副苦澀之態,甚至在丈夫和兒子去探望徐清黎的時候,都是隔着帷幔說話,不讓他們見到徐清黎的臉色!而每次外出,徐二夫人更是以自己爲掩護,慎之又慎,不讓人注意。
至於紫蘇做飯所用的食材,都直接從崇安候府帶來,而不再到外面採購了。
老掌櫃和吳貴兒也被徐二夫人砸下了一筆不菲的銀子封了口。當然,這些並未瞞着花襲人就是了。
估計,在徐清黎徹底症愈之前,徐二夫人絕不會放鬆的。
“昨日孟姐姐去徐府看我,隔着簾子跟我說了不少話。”徐清黎神色欣喜,口中卻是微微嘆息,道:“娘她也太謹慎了些。害朋友和家人都替我憂心牽掛,我心中真是有些不安。”
“他日你好好地現身出來,她們只會爲你高興。”花襲人用剪刀剪掉花草上面的枯葉,微笑道:“你就安心吧。徐二夫人最是智慧,只要保護了你這一兩個月的最虛弱期,待你的身體有了些本錢,就會向外宣佈你慢慢好轉了。”
“到時候,說不定徐二夫人會大肆去各大寺廟大灑香油錢爲你還願呢。”花襲人玩笑道:“有各路神佛保佑,你徹底好起來,不是順理成章再正常不過的事情麼?”
“娘也是這樣說的。”徐清黎復又笑了起來。
在這裡,她真心覺得無比輕鬆。
花襲人想起她剛纔提到的孟如嫣,神色一動,問道:“孟小姐除孝之後,該說親了吧?我忘了是聽誰說起的,孟郭兩家早年有意彼此結親的,怎麼最近又聽說兩家關係淡了?”
徐清黎只當花襲人是好奇,便回答了她的話:“我娘說,孟家老爺子自身出身普通,不過是一小康耕讀之家,天資聰穎拼搏了一輩子,纔有了今日的孟家。他想要將孟家打造成大梁的顯赫世家,偏偏他的兒子孫子都不怎麼爭氣出衆,但卻養出了兩個好孫女,美貌聰慧,給了老爺子希望。”
“我知道,英王妃就是出身孟家。”花襲人疑惑:“皇室不會讓孟家再出一個王妃的吧?”
英王妃是孟家長房長女,而孟如嫣是孟家二房長女,家族行二。除了這兩人外,孟家再無其他女兒,連庶女都沒有一個。
孟如嫣也因此顯得格外珍貴。更別提孟如嫣本身生的傾國傾城,比英王妃還要聰慧美麗一些。
徐清黎搖搖頭,道:“就算成不了王妃,孟姐姐也肯定會嫁入高門。郭家雖然也不錯,但年輕有爲的郭大公子已經成親了。大公子成親了,其他就有嫡子……也不值得用孟姐姐去聯姻。”
而且,孟如嫣那樣優秀,又怎麼能甘願嫁一個非嫡長的公子,將來分一筆家產出去過小日子?
她眼神轉動一下,挽住花襲人,道:“孟姐姐生了一副傾城貌,幾位未婚的皇子誰不動心?孟家再出一個王妃,未必就不能。而且,我聽說……”
她低低地囑咐了花襲人不要往外說之後,才道:“我聽我娘說,皇上就在這一兩年了。若是將來新皇不是英王,孟家也可以送孟姐姐入宮奉君;若是英王,孟姐姐當然能嫁一個親王,成爲親王妃……”